天凉好个秋
“你们什么时候举办风俗展?”苏荷对清浅或者澄潭开启了每日一问。
刚开始清浅、澄潭还详细解释,见天问得多了就都笑笑不言。
不是澄潭、清浅不愿告诉她,只是风俗展千头万绪,一又要联系参加者,又要敲定举办时间,又要确定主持人,又要与古装店沟通等等,一两句话很难说清楚。
千头万绪,澄潭好不容易搞定诸多大事,转头却又缺了古装模特,若要古装店提供,则租借的价格又上了个台阶。
少米之炊的澄潭想想找原本关琳琳,恰好碰上她身体不适,所以只能换人。
澄潭正发愁着,赶上苏荷问他什么时候举办风俗展,只得叹气对她相告:“现在万事俱备,只欠模特这股东风了。”
“你们要什么样的?”苏荷见风俗展迟迟不开着急,所以有心帮忙。
“像琳琳姐这样高矮胖瘦的。”清浅不知道苏荷有没有合适的人推荐,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瞎问一通。
“我推荐一个人,你们肯定觉得合适。”苏荷卖关子地说道。
“谁?”清浅、澄潭激动得齐声问道。
“映雪,怎么样?”苏荷得意地摇头晃脑地道。
清浅一听抱住苏荷,在她胖乎乎的脸上吧嗒一口,笑道:“瞧我这脑子,光在文学社想人去了,竟忘了她也很合适。”
“长进不小呀!”澄潭亦觉得映雪符合要求,忍不住夸赞机智的苏荷。
“岂止长进,简直大智若愚了。”清浅在心里说着,因怕勾起苏荷想起澄潭考研之事,所以她没敢继续表扬苏荷。
“可她肯来吗?”澄潭走上前问。
“她最好风光,只要你亲自请,她保准来!”苏荷又出奇言,澄潭有些不得其解。
苏荷的话,清浅听得明白,大一初入校时,映雪最想攀附的就是多金儒雅的澄潭,现在澄潭名花有主,映雪不再惦记,可澄潭毕竟是校草级别的翩翩公子,能入他眼且被真诚邀请,喜欢享受高质量异性欣赏的映雪自然不会拒绝。
澄潭不知里面的曲直,他紧张苏荷无心说出不着四六的话,赶紧避嫌地道:“我乃一社之长,还是矜持些好,这事交给清浅吧,你们女孩们关系好,我就不掺和了。”
澄潭说这句话的苦心,清浅自然清楚:虽然他知道自己不会误会,还是尽可能地免去瓜田李下,他在用全力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即使在火烧眉毛的紧急情况下。
这份珍视让清浅心往神驰,不由得悄悄抬眸望向温润如玉的他,不曾想竟与笑眼直视她的澄潭四目相对,如火的炽热烫得清浅赶紧低头顺眉,微微转身避过,澄潭却一旁笑得明朗开怀。
“望着人傻笑。”苏荷嫌弃地对失神的澄潭说道,真是中了邪,她的哥哥平日倒还算机警,但凡见了清浅就不自觉地缺根筋,一副木木呆呆不聪明的样子。
“嘿嘿,模特的事就交给你俩了。”澄潭的魂被苏荷的无情嘲讽拉了回来,他赶紧言归正传。
“保证完成任务。”清浅俏皮歪头答应道。
压在心头的大事少一件,澄潭轻松许多,他笑着对苏荷道:“功臣一个,哥请你吃食堂。”
“怎么不出去吃大餐?”苏荷不满地问。
一句话让澄潭无言以对,苏荷有所不知的是,他的散钱用来报名考研辅导班了,额外的收入又打点在风俗展上了,只剩饭卡可用。
“你想吃什么?我来请。”清浅担心澄潭解释会说出换专业的事,所以赶紧答应苏荷。
“我才不忍心用你熬夜赚的血汗钱。”苏荷直接拒绝了,然后转身踢了澄潭一脚道:“你什么时候抠搜起来了?”
澄潭缓缓站住,然后面色严肃地对苏荷道:“我不瞒你了,你哥我的闲钱都用在古代汉语考研辅导班上了。”
平地一声雷,清浅左护右避地不想让苏荷知道,谁知澄潭自己抖搂个一干二净。
“你怎么全招了,怎么给家里人交代?”清浅急得直跺脚。
“有什么可交待的,我是人,不是我爹的私有财产!”澄潭平静却坚定地道。
苏荷直接吓傻,前两天她不过是瞎猜,从心里觉得澄潭哥绝不敢自作主张,谁料竟被她言重,难怪这几日清浅对她百依百顺,原来是在给她放烟雾弹,现在莫不说清浅为澄潭如何交待发愁,苏荷也想得脑壳疼。
澄潭之所以直接将此事说出,是因为他已经吃了秤砣铁了心,至于父亲如何生气,他管不了许多了。
他知道苏荷心里盛不住事,他不好往家带话,索性让口无遮拦的苏荷将这层窗户纸捅开,早死早超生。
此时的苏荷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嘴里不住地叹气,清浅则是愁眉不展地陪站在一旁,失魂落魄地不发一言。
“咳,多大点事,快去吃饭吧,毕竟吃饱了才好有力气挨批呀!”澄潭劝两位姑娘道。
“只有缺心眼的才能吃得下去吧。”苏荷气哼哼地骂澄潭道。
从小跟澄潭一起长大的苏荷,实在不想因为这事搞得澄潭哥与沈伯伯反目。
她从小就听母亲讲沈伯伯白手起家的英雄故事,知道公司传承对沈伯伯的非凡意义,现今澄潭哥招呼不打地放弃,估计沈伯伯知道了直接就能气背过去。
“你们真不用担心我,横竖就这样了,走,吃饭去,不然清浅该胃疼了。”澄潭劝苏荷。
苏荷此才肯去食堂,三人去二食堂,各自点了份盖饭吃,饭毕,澄潭依旧绕道送清浅与苏荷回女生宿舍,然后再独自折返。
天是越来越凉了,苏荷午休后接到了母亲的电话,那边自然少不了添衣加物的嘱咐。
反常地,苏荷这次话特别少,没说两句就催着母亲挂电话。
苏荷母亲任素英生疑,先问苏荷是不是病了,苏荷不满地说没事别咒她。
又问苏荷是不是和华轩吵架了,苏荷被母亲气笑,撒娇让母亲多盼她些好。
任素英转而问是不是澄潭出了不好的事,苏荷支支吾吾说没有。
任素英听出问题所在,逮着苏荷使劲问,苏荷一开始还嘴硬,两三个回合就编不下去,只得将澄潭的事一五一十地招了。
这会子轮到她母亲急了,任素英知道老沈的心病就是独子不上道,以前好歹还有点虚妄之想,如今澄潭铁了心另起炉灶,算是彻底粉碎老沈余生希望,这不是要老沈的老命嘛?
作为多年好友,兼贤妻闺蜜,任素英能不着急上火,不再等苏荷挂电话,她说了句不说了,匆匆压了电话跑去找夏小满了。
任素英到了夏小满家,先是侦探似地查看一翻,见屋内确实没有沈傲松的身影,这才俯身小声对夏小满说了澄潭的事情。
夏小满听了,整个人平静得像秋日湖水,脸上一丝波澜都没有。
“姐妹,你倒是快想个办法劝劝我侄儿呀?”任素英催促夏小满,她想趁着沈傲松不知道这事,让夏小满说服澄潭,将该死的危险遏制在萌芽状态。
“劝什么?潭儿又没有错。”夏小满放下手中的书淡淡地道。
“老沈这一辈拼死拼活的,图的不就是将这份家业交到儿子手上吗?”任素英不解地问。
“可人各有志呀,我的儿子我了解,他和傲松不一样,他像他外公,喜欢做学术,这没什么不好的。”夏小满拿起书又看了起来。
“那你就眼睁睁看着潭儿跟老沈针尖对麦芒?”任素英将夏小满手里的书夺过放在桌子上,心焦地拍着手提醒道。
“我能怎么办?”夏小满起身倒了杯柠檬水递给任素英,反劝她道:“儿孙自有儿孙福。”
“姐妹,我就不明白了,以前你可是老沈的铁杆粉丝,他做什么你都支持,现在怎么转性了?”任素英接过水杯,无心去喝,她放下水杯焦急地问。
“我支持老沈对所有事物的决定,可我儿子不是事不也是物,他是独立思想的个体,有权利决定自己的生活、情感、工作。”夏小满靠在沙发上缓缓地道。
夏小满从心里认可儿子的想法,无论家长为下一代付出多少艰辛,也不能剥后辈属于他们自己的独特人生,况沈傲松当年还曾因此奋起反抗过!
“理是这么个理,可说句不好听的话,咱们吃过的盐比孩子们吃的米都多,小孩子哪里就知道好坏?”任素英忧虑地道。
在任素英眼里,如若澄潭能力不行不足以接班倒还罢了,可他只是志不在此,让人难免感到可惜。
毕竟,老沈拼尽一生造就了天时、地利,就差澄潭接班这个“人和”了,这要是放在别人身上,不知道高兴得怎么样呢,可她这大侄子偏偏对此毫无兴趣。更让人揪心的是,听苏荷说,他现今喜欢的女孩同他一个样,也难免不会助着他任情而为。
原本想让夏小满劝劝澄潭呢,今日探了她的口风,确信这位佛系闺蜜是不会参与了,所以,她料定老沈与儿子之间必定有一场大战,以她对这爷俩性情的了解,谁都不会向对方屈服。
说来好笑,看似南辕北辙的爷俩本质上又如出一辙,对感情也罢对事业也罢,都有着同样的赤诚执着,不撞南墙绝不回头!现在矛盾激化只是彼此立场不同罢了,她衷心地希望澄潭接班的事可以圆满解决,但这无异于天方夜谭。
任素英对自己的无能为力很有挫败感,她陪着夏小满喝了几盅茶,闲聊了些家长里短就心有遗憾地起身告辞了。
回去了路上,任素英看着道路两旁碗口粗的树木,遥想刚搬来的时候,它们才大拇指般粗细,不禁感概还真是时光飞逝,转眼间孩子们都要挑梁理事了!
“人可真是不禁活呀!”任素英叹道,说着向不远处的家走去。
在家门口,她摸出口袋准备给买菜的阿姨打个电话,让人带瓶风油精回来,为大侄子的事伤神大半天了,脑壳都有些疼,确实需要涂些风油精消消神,翻遍口袋却没有找见手机,想着应该是落在夏小满家里了,只得回身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