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假死
“谦让还有救吗?”女性的着急声音在医院的手术室外响起。
“他高空坠落,多处骨头断裂,内出血严重。所幸的是内脏和头等器官没有严重到无可挽救的地步,但是吧,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脱下了口罩,并没有回避病情如何,直白地说。
“你是他大伯,这孩子什么品性,你也不是不知道。要不是这对奸夫□□让他这么生气,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而且他一直也很孝敬你,想想办法吧?”女人动之以情。
“不是说,我不想救,我肯定会尽我全力把他救回来的。只是按照他现在这个情况,后面要花的钱,会让你们倾家荡产。你跟我弟现在的身体小毛病就不少了,以后还要带着谦让。”这个大伯原来顾虑的,比她还要多。
他见女人沉默了,继续说道:“你想想,那另一个男的死了,而谦让活着又被证明是他推了那男的下楼的,再怎么着也是要被判刑,给他家赔偿金。”
“你现在知道你们什么境地了没?说句难听一点的,这不是要让你们全家一起去死吗?”
大伯念及亲情,纵然再于心不忍,也要把这些话说明白,让她知道利害。
“我有办法了,直接给谦让开死亡证明吧。”女人眼中的光还未熄灭。
“什么?你这是要?这,这不是也要拉我一起下水吗?”大伯听到了涉及自己工作职责的要求时,内心也跟着慌乱起来。
“哥,不用你开,我还有路子。你把谦让救活,其它的事,我跟鼎柱(谦让他爸)办就好了。”女人说完便转身离开,态度坚决。
“唉。”大伯叹息了一声,点了点头,走进了手术室。
他望着几近血肉模糊的侄子,他也是为人父母,见到弟弟的亲骨肉这般模样,心也在滴血。
“谦让啊,活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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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到,自己还能醒来。
我望着自己浑身被打上的石膏与缠满的绷带,还有感受着无处不在的疼痛,不知道该喜还是悲。
喜的当然是还能活着,悲的是,这样子生不如死。
我望着在一旁,趴着在床沿睡着的母亲。她似乎比印象中还瘦了许多,一联想到是自己现在这样子让她操劳而变化的,心里更加难受了。
我的眼眶湿润,可喉咙干涸得如同等待着逢甘露的皲裂大地,想要开口说话,可刚吐出一个音节便继续不下去了。
我妈的神经近几年开始有些脆弱而敏感,听我爸说,我妈一晚上就会醒好几次,基本上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这样。
所以,她揉了揉眼睛醒来了。
她见到我有了反应,一开始还不相信,直到看清楚我双眼注视着她时,她激动起来。
“谦让,你醒了?刚听到你说水是吧?来,妈喂你。”她立马拿了杯子接过了水。
因为躺着,我有些被呛到了,我妈只能更慢地,一点点地让我喝下。
“妈,我怎么在这里?不应该在医院吗?”
我注意到了这是在自己的老家里面。
“我跟你爸,帮你做好了死亡证明,你现在是假死了”
我妈讲清楚了为什么这样做的来龙去脉,我明白了这原来是无奈之举。
“也就是说为了让他们两家人赔偿,我现在只能被迫‘死’了?”我总结了目前的情况。
“是啊,你大伯以后会时不时来替你做检查和换药,也只有这样才能省点钱,让你有希望康复过来。”她哀声道。
因为这两家人加起来给的,也不算多,也不敢请护工照料我这个假死之人,她只能自己来照顾我。
相当于现在家里,只有将近退休的老爸,那微薄的收入,支撑着这个家。
我顿时悲怆起来,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自责。就因为自己的一时之举而毁了这几个家庭,让我感觉自己是个罪人。
我还该继续忍让的,对吗?
“妈,对不起”一想到自己还连累了自己已经老去的爸妈,就想一了百了。
“别说这种话了,妈理解你。”
她这番话,更让我难能自已。
我躺在这床上,躺了足足十年,才能下地。又用了五年,一点点地康复训练,才能勉强像正常人一样走路。
可那些大大小小的后遗症和骨组织间的创伤,让我再也不能跑步和跳跃了。
我好了,但没有完全好起来。
我望着镜子中,也同样不得不老去的自己。
无情的岁月似乎从来都没有饶过谁,给每个人施加同等的魔法,只不过有的人耐得住,坚持得更久。
当年跟那个陌生邻居签的合同居然有预见性地帮了我不少,房屋被收购后的那笔款项到了爸妈的账户里面,多让我们支撑了几年。
可即便是这样子,连同上赔偿金,也只能维持了前面的十年。我爸早过了退休的年纪,为了一家人和我后续的康复医疗,还打着三份工。结果在我刚能走路没多久的时候,因为劳累过度,去世了。
我甚至因为假死的身份,无法为他守灵哀悼,感觉自己是多么的不孝。
随着父亲的离去,我妈这么多年累积起来的疲累,加上突如其来的哀伤带来的冲击,病倒了。
“你爸啊,一个人肯定很寂寞了。”病重的母亲自觉到时日无多了,呢喃着说。
“妈,我也想”我望着憔悴得脸无血色的母亲,想攥紧手中的拳头,却发现自己已经做不到了。
“谦让啊,当初是你爸,跪下来求人,才帮你拿到证明的。”
“是你妈,我啊,死乞白赖,才争取到这些赔偿,让你好起来。”
“所以,你就想这样子,再糟蹋自己的性命吗?”
她的话语像是千根针狠狠刺痛了我的心,我明白这些年,他们的付出有多少。
可没想到,比我想象中的,其实还要多得多。
“活下去,儿子。”
母亲将手放在了我的手中,说完了最后一句话,跟这个世界道别了。
我依然无法为她守灵,只能在她亲戚与朋友都走光了的时候,跪在了她与我爸相邻的碑前,不断地给他们磕着头。
“爸,妈。我会活下去。”
“不仅仅是带着你们两人那一份。”
“我会好好地活着,只因为我是你们的儿子。”
“我是你们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