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过敏
司绮晴挨到李钊的身旁,双手握住的酒杯抵在唇间,瞪着眼,拿出十二分的专注,比上课的学生还认真:“你说吧,我肯定能想起来。”
李钊稍许抿唇,终于吐出三个字:“拳击场。”话落,转眸看向她。
司绮晴一愣:“就结束了?”
李钊面不改色地说:“这是我的提示。”俯身拿起酒杯,平静地喝一口。
司绮晴咬住杯沿,贝齿‘哒哒哒’得磕着玻璃,绞尽脑汁地想,细眉在额间挤出川字:“拳击场,拳击场”倒吸口气,腰身蜷缩成虾米,“我不会打拳击,根本没有可能救人。”
正要抬手拍脑袋,恰时,腕部被握住。
司绮晴仰起脸,满眼困惑地看着他:“嗯?”
李钊轻声说:“忘记也没关系。”将她的手塞回小毯里,“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
司绮晴眨了眨眼睛,转瞬又勾唇笑,小臂往后收,拇指蹭过他腕内的皮肤:“李钊。”缓而握住他的手,笑眯眯地问,“那你就多告诉我一些。”
李钊的嘴唇轻颤,身体不自觉地向后仰:“司绮晴”
司绮晴清清嗓,左掌举过头顶,竖起三根手指,一字一顿地说:“如果我这次再耍赖,就会遭到报—”
‘应’字还没能出口,嘴唇就被捂住。
司绮晴微怔,看向李钊湿润的星眸,不解地挑起眉:“肿么了?”
李钊转脸压住咳嗽,哑声道:“也别讲诅咒自己的话。”
司绮晴笑,长睫重叠成线:“那你就告诉我吧。”每说一个字,嘴唇都会碰到他的掌心,相触又分离,似是短暂的吻。
李钊的臂膀一颤,像触电般飞快地收手,薄唇抿起又松开,片刻终是垂眼:“李芙生病急需手术,短期内很难筹款,所以我去打拳击比赛赚钱。”
哥哥不惜任何的代价,也要救活病重的妹妹。
司绮晴想,这是一个实在俗套的故事。她轻啧,混着往杯子里倒酒。
黄罐子落地,李钊说比赛比想象中困难。蓝罐子倾斜,李钊表示当时已经竭尽全力,但结果依旧不理想。
司绮晴将空的绿罐子丢进垃圾桶,将杯中的酒摇匀,懒懒地说:“然后呢。”
李钊垂眼咳嗽着:“当天的比赛失败,我却照旧获得了奖金。”停顿,看向她,“拳击场的老板说,我是受到了资助。”
司绮晴不以为意地摊手:“啊,天底下的确是好人多。”
李钊用力握住酒杯,不自觉倾身,轻声问:“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司绮晴蹙眉,砸吧着唇间的酒:“无聊?”没见李钊回答,又随口说,“还是纯属找乐子。”想到什么,忽而笑,“总不能跟我的理由一样吧。”
李钊点头。
司绮晴托腮紧盯着他,他的表情却越来越认真:“啊,你可真单纯。”长叹一声,垂眼喝着酒,“就没想过对方是在逗你玩嘛。”
李钊愣住:“他当时不在像说假话。”
“哎呦呦。”
司绮晴轻抚着李钊的发顶,又去摸他滚烫的额头,“傻瓜,哪有人会将骗子二字写在脸上?”推开他,打着哈欠说,“我从不在拳击场看比赛。”想了想,竖起手指补充,“反倒觉得地下格斗挺有意思。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种搏斗才更具血性。”
李钊稍许蹙眉,薄唇紧抿着,眉宇间似显不悦。
司绮晴深表理解地点头,五官皱成包子褶,小声说:“这种比赛确实很吓人,对吧。”
“司绮晴。”
李钊轻声说,搭在膝盖的手缓而握拳,“在火灾之前,你记得帮助过谁吗。”
“早就忘记了。”
司绮晴想也没想,摊手,“他对我而言并不重要。”
话落,李钊的身形一颤。
司绮晴喝完最后的酒,将玻璃杯扔进水池,走到他面前,抬臂搭在他的肩膀:“李钊,你今天做得不错。”眯起眼,认真地思考,“所以,我要给你奖励。”
她自认为已经拿出百分之百的诚意,可李钊依旧在意之前的问题。
“司绮晴,你一点都没有印象吗。”
李钊看着她,却在追问无关紧要的事。
“嗯”
司绮晴抬眼望向天花板,沉吟半晌,才吐出两个字,“没有。”
李钊目光微怔,转瞬移开视线,沉默着望向别处。
“现在是我们的二人世界,别去想不重要的事。”
司绮晴将他的脸挪正,让那双眼睛看向自己,“李钊,你想不想要奖励?”
“嗯。”
李钊抬起手,余光瞄着两侧,“这里好像没有贴纸。”
贴纸?
司绮晴见他一脸的认真,清清嗓忍住笑:“李钊同学,我们今天不贴小红花。”
李钊点头,默默地收回手。
他的身体很烫,呼吸愈显急促,明显在忍耐着不适,却依旧等她先开口。
司绮晴喜欢这种体贴,身体向前倾,发丝掠过他的脖颈:“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凑近些,唇贴在他的耳垂,“除却我们两个人,谁也不知道。”
李钊的唇颤了颤,双手紧攥成拳,腰杆挺得笔直而愈显僵硬:“这是奖励吗。”
“bingo!”
司绮晴竖起大拇指,又神秘兮兮地叮嘱,“你听好了哦。”
李钊:“嗯。”
司绮晴用贝齿咬着字节,以十分的力气说:“司明海,不举。”
李钊一愣。
司绮晴说完就笑,双肩抖啊抖得,声音都在颤:“你想不到吧,人前人后的司先生,竟然是性/无能患者。”摇晃着手指,清清嗓,左总结陈词,“所以啊李钊,你根本不用害怕他。”
李钊的嘴唇动了动,别开脸:“你喝醉了。”
司绮晴又将他的脸掰过来,眯起眼,一字一顿地问:“怎么样,这是不是今天大秘密。”
李钊:“司绮晴。”
司绮晴笑:“嘘,撒娇也没用哦。”
李钊的喉结滚动两下,片刻才挤出个:“是”。
司绮晴歪头看着他,一本正经地问:“你对这个奖励满意吗。”
李钊垂眼,抬臂护住她的腰:“满意。”
司绮晴又是笑,想往后走,却踉跄着撞进他的臂弯,指尖一颤:“嘶,好热。”抬手在脸侧扇风,嘟囔着转身,“啊对,药,我去给你拿药。”
李钊立马站起身:“我去拿。”
司绮晴捏着盛满酒的玻璃杯,头也没回地说:“不用。”
李钊仍在逐步跟着她,她去哪就去哪,像只跟随母亲的鸡仔。
司绮晴踏上第二节台阶,缓悠悠地转身:“李钊。”抬手搭上他的肩膀,轻轻地拍,“你想让我担心吗。”
李钊微怔,缓而摇了摇头:“不。”
“那就乖乖地听话。”
司绮晴眯眼笑,摇晃着手里的酒杯,“我很快就来找你。”
李钊凝眸看向她:“如果你在伤害自己”
司绮晴轻啧,垂眼喝了口酒,摊手说:“别墅内的刀具都被收掉了,我再怎么也不会用牙咬血管。”清了清嗓,指尖点于他的鼻尖,“所以,你就将心塞回肚子里,好不好?”
李钊的眉头皱起又松开,终于缓慢地点头:“我在客厅等你。”
“嗯。”
司绮晴笑,转身朝楼二楼走,指尖一跳一跳得点着扶手,“放心,你从一数到一百就能看见我啦。”
她没有再回头,身形很快消失于走廊的拐角。
李钊垂在身侧的手颤了颤,终是攥拳,忍着咳嗽走回沙发里。
一,二,三,四
起初,他每隔十个数就转头看,然后变为隔五个数,直到念到九十九,司绮晴依旧没有回来。
“一百。”
念出最后的数,像是解除了禁足的封印。
李钊从位置上弹起,长腿一跨,大步往前奔。
他想到司绮晴小腿的疤,踉跄着撞到台阶,又想起司绮晴手腕的血,贝齿咬破嘴唇。
“司绮晴?”
李钊的声音带着喘,推开一扇门,又去握紧闭的把手,“司绮晴!”
盥洗室没有,更衣室也不在。
他的手抵在紧闭的卧室门,一咬牙,猛地向前推。
屋内很静,向南的窗户开着,帘纱飘飘然地随风起伏。
杯中的酒都被喝光,司绮晴仰面趴在被褥里,长睫低垂,朱唇紧闭,俨然是陷入昏迷。
李钊呼吸一滞,指尖止不住地发颤,奔跑,弯腰,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入怀里。
医院,现在就要去医院。
他慌张地双腿都发软,轻抚过司绮晴冰凉的脸,一愣,赶回去,用小毯盖住她的身体,足尖刚踏过门槛,怀中人忽而动了动。
李钊驻足,嘴唇哆嗦着,一寸寸地低头看去。
燥热,难受。
司绮晴挣了挣,肩膀扭得发酸,仍没逃出压在胸膛的火炉。她感觉快要死掉,却没有因此欢喜,眉头松开又蹙起,迷迷糊糊地念:“药,我还要去拿药呢。”
“不要找了。”
似乎听见李钊的话音,声音很低却似带哽咽,“我没事。”
司绮晴勉强睁开眼,瞧见他就笑,抬起手,掌心覆于他的额间:“傻瓜,你还在发烧。”侧颜轻蹭着他的胸膛,嘟囔,“李钊,我好困。”
李钊说:“安心睡一觉吧。”
话落,脑袋就挨到枕头。
司绮晴裹紧被子,膝盖向上蜷缩,手指仍在一个劲地摸索:“李钊,李钊”
不停地念,李钊的声音再次落于耳畔:“别怕,我陪着你。”
她笑,眼皮越来越沉:“我一点都不害怕。”嘀咕着,握住他的手指,“李钊,李钊。”
“我在。”
“等我睡醒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