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柳夫人房间内，柳夫人坐在柳怡湘的面前，身后站着夫人的陪嫁刘嬷嬷，笑眯眯地盯着柳怡湘看。
柳夫人的眼角挤出鱼尾纹，嘴角勾起，笑意不达眼底，看得柳怡湘心里毛毛的。
正在柳怡湘受不了打算直接问柳夫人的真实目的，刘嬷嬷从后面搬来一个小箱子，在她的面前打开。
满箱金银和珍珠玉石闪了一下她的眼睛，抬眼不解地看向眼前的柳夫人，拿一堆金银首饰放在她面前是什么意思？
“怡湘，这些都是我给你准备的陪嫁，还有十几匹上好的绫罗绸缎。”
刘嬷嬷又从里间抱来绸缎摊放在她的面前，一看都是非常好的布料，缎面挺括细密，上面的暗纹典雅，有着珍珠般的光泽，一看就是织女精心编织而成。
柳怡湘坐直了，眼里有几分警惕，心里打鼓，不知道柳夫人的真实意图。
向来抠门小气的柳夫人一下子拿出那么贵重的东西一定没有好事。
不会是柳老爷仕途不顺，打算将她随便嫁给一个鳏夫或者是形容有缺，又或是像裴佑安一样行为浪荡、声名狼藉的纨绔子弟。
柳夫人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怡湘，秋姨娘原本就是我家的一个小丫鬟，随了我嫁进柳家，才有机会生了你。虽说你不是我亲生的，但是柳家养了你十几年，没短你吃喝，放眼看去，你比世上大多数人都过得好。”
终于步入正题。
“小姐，你待在闺中不出门，没见过这世道，外面不知都有多少人吃不饱，穿不暖，所以啊，人要懂得感恩。”刘嬷嬷接腔。
她也没穿的暖啊，柳怡湘腹诽。
“近来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说了，家里散了多少钱财方保住你父亲的官职，保住咱们的富贵。但是事情不是那么容易了的，为了柳家的前程，你姐姐已经答应了与中郎将卫靖的婚事。本是一件好事，但……”
柳夫人佯装忧虑，“裴佑安有个很有权势的外祖，霍家军，你父亲顶了天了就是一个小官，人家捏死我们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所以，怡湘你就受点委屈，嫁给裴佑安。”
受点委屈？
柳怡湘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怒火在胸膛中翻涌，手颤抖，她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
她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嫁给有着大好前途的青年才俊，把她嫁给一个流放北地，充军为奴的人。
她不知道柳夫人口中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柳老爷平日里不理会后宅的琐事，嫁娶大事，柳夫人定是与柳老爷商议后得到准许。
没准还是柳老爷的意思。
想到这里柳怡湘的心拔凉拔凉的。
柳怡湘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喷涌的怒火，坚定地回答：“我不嫁。”
若她真的嫁给了裴佑安，就要同他一样流放北地充军为奴，
不说北地苦寒，边疆之地常有战事，就说从京城到北地，路途遥远，漫天大雪，她死在路上都没有人收尸。
幸运到了北地，她一个姑娘，一个奴隶，岂不是任人欺辱？
她就算是逃也绝对不可能答应。
柳夫人一怔，柳怡湘平日里乖顺听话，叫她做什么都会答应，如此直白的拒绝还是第一次。
她的脸色有点难看，勉强笑道：“你嫁出去也是柳家的姑娘，我们做父母心里始终还是惦念着你的。你把小红带在身边，有个人照顾你，还有那么多的金银珠宝，你在北地可以买多少房子铺子了，过得比在家自在。裴佑安还有一个厉害的舅舅，说不准哪天就回京了。”
柳怡湘气得笑出声，她的饼画得可真大。
回京？
裴家犯的是谋逆，皇帝容得下他？
没有霍家他连命都保不住。
为了自己的前途，柳家夫妇是非要将她往火坑里推了。
“夫人，怡湘虽然是闺阁中的女子，没见过什么市面，但是从书中和他人口中也知道北地是个什么光景，此去恐怕连命都没了，要这些金银有何用处？”
柳夫人见她软硬不吃，收回了脸上的笑，不屑地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柳怡湘松开握紧的拳头，肩膀耷拉下来，盯着面前雍容华贵的妇人，生出无力和绝望感，第一次真切地感受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悲哀。
胸口好似压了千吨的石头喘不过气，黑暗笼罩她的天地，她想狠狠地将面前的箱子砸在她的脸上。
可是她不能，她连为自己争取权益的资格都没有。
“夫人就不怕我自尽吗？”
柳夫人哑然失笑，旁边的刘嬷嬷也露出了鄙夷的目光，仿佛她说的是什么笑话一般。
“你别忘了生你的秋娘和从小服侍你的小红，你大可以一条白绫上吊自尽，秋姨娘和小红的身契在我手上，你一走我就卖给人伢子。”
柳夫人尖锐的话语犹如毒蝎，咬伤一口，伤口不大，却很致命。
柳怡湘一惊，抬眼看向面前的人。
自始至终她就没有拒绝的余地。
“怡湘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
柳怡湘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里，躺在床上，思考对策。
要不逃吧！
她从柜子里面找出当初裴佑安给的玉佩，玉佩是鲤鱼图案，没有上面特殊的标记，应该是简单的信物。
带着玉佩和积攒的银子逃到南疆，重新开始生活，开一家店，做点小买卖。
可是小红和秋姨娘怎么办？
她们的身契还在夫人手上，她带着她们一走，柳夫人一定会立马报官，从此处到南疆路途遥远，很可能半路被抓。
她不能自己逃了，弃她们于不顾。
真的要嫁给裴佑安吗？她觉得她这个小身板没走到一半估计就会挂在路上。
侥幸不死，依照律法，她嫁给了裴佑安她也要入奴籍，倒时真真是无法翻身。
当初担心亲爹嫡母随意将她给嫁了，现在看来嫁给谁都行，至少小命还在。
柳怡湘趴在床上，用力地锤了几下床，发泄心中的怨气。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柳怡湘正想下床开门，秋姨娘和小红推门而入。
秋姨娘拿着一个包袱递给她，“怡湘，你走吧，去哪都行，里面是我这些年攒的体己，不多，你省着点使，应该够用。”
秋姨娘打开包袱，里面都是她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一些首饰，还有碎银子。她将身上的家底都掏出来了，耳朵上的耳环和头上的银钗都不见踪影。
小红眼睛红了，“小姐，你今晚就走吧，我给你收拾行李。你之前不是说要去南疆吗？我会照顾好姨娘的，你放心。”
说完，眼泪就掉下来，以后都见不到小姐了。
暖意涌上心头，里面又夹杂着一丝酸意，鼻子酸酸的，没想到秋姨娘和小红对她这么好，不顾自己的安危要送她走。
她一旦逃走了，柳家一定会追责秋姨娘和小红的，小红只是个丫鬟，秋姨娘只有她一个女儿，如果她逃走了，说不定真的会发卖她们。
她自小与小红一齐长大，情同姐妹，但是秋姨娘性子软弱，当初连为自己的女儿求老爷请大夫的勇气都没有，今日却豁出去不顾柳老爷和柳夫人，坚持让她离开。
柳怡湘看着她们眼中的关心和急切，五味杂陈，她怎么可能一个人走了。
她摇摇头，“我不能走，我走了你们怎么办？”
“我好歹是跟过老爷了，有几分恩情在。你不用管我，我一心向佛，怎么样都可以过，你不行，你还小，还有好长的一段路要走。”
秋姨娘抬手，抚摸怡湘的脸庞，眼中有说不出的情绪，“其实我都明白，我已经对不起怡湘了，我不能再对不起你。”
柳怡湘颤了一下，连忙抬眼看秋姨娘，试图从她的眼中捕捉什么。
秋姨娘难道察觉她不是原来的柳怡湘。
秋姨娘眼前仿若出现了那日的场景，雨下得好大，一道惊雷仿若白昼，小小的怡湘高烧不退，额头的温度烫得吓人。
她担心大半夜打扰老爷夫人休息，迟迟不愿去找老爷请大夫，拿着湿毛巾一直擦拭身体，想着熬过今晚就好，熬过今晚就好……
秋姨娘眼里有痛苦之色，摸着怡湘的手，细细叮嘱道：“我已经没有念想了，唯一的心愿就是看到你好好出嫁，就算是死我也安心了。你今晚就走，半夜我将人给你引走，你出去了就一直往南走，别回头。我知道你是有成算的，你一定可以照顾好自己，”
小红抹了把眼泪，带着哭腔说道：“小姐你不要担心我，夫人就算把我给卖了，也是到下一家去当丫鬟，在哪里都一样。小姐你一定要走，北地那么远，还有战乱，太危险了。”
柳怡湘望着眼前的两人，她们都是自己在世上最重要的人，她希望她们都可以好好的。
她摇摇头，如释重负，心里有了抉择。
纵使前路艰险，危机重重，她也要去趟趟。
安抚了秋姨娘和小红，她躺回床上，心中的焦虑不安没有丝毫减少，一晚上都睡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