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他们之间的关系彻底变得水火不容,见了面不是阴阳怪气就是互相掐架。
他,裴佑安自诩打遍京城没有对手,也不能在卫靖手底下讨到什么便宜。
客观来说,卫靖这个人除了处处与他作对,其他方面倒是还不错。
“比不得卫靖,丢了官职,只能每天夜里去做巡逻的差事。就是不知道你的卫哥哥还要在这个位置上呆多久,一年、两年、还是十年八年,你们跟在他身边不如转过来跟我,跟着我至少还有酒喝,值了大半夜,该不会连喝酒的钱都没有吧。”裴佑安哈哈大笑起来。
卫靖身边众人见裴佑安如此奚落卫靖个个都握紧拳头,恨不得冲上去跟他干一架,但是碍于他亲爹裴大人的身份,没有一个人敢动。
宋成越可忍不了,管他什么身份,他要揍一顿裴佑安这厮,大不了不干了。
卫靖拦住宋成越,“不要冲动。”
“他的嘴这么贱……”
裴佑安动了动嘴角,嘲讽道:“该不会升不上去,连打个架都像娘们一样,拉拉扯扯。”
他裴佑安打架就没输过谁,正好心里有火,拳头痒痒,正好打一架发泄一下。
宋成越这回是彻底忍不住了,挥舞这拳头就要向他的面部砸去,卫靖冲上前挡在他们两个中间,宋成越只好收住他的拳头,不解地看向卫靖。
他都这样说了,难道还要忍他。
卫靖摇摇头,道:“我和他的事情我自己解决,你带弟兄们去喝杯酒然后回去好好休息,大家伙儿值了一夜都累了。”卫靖从荷包里拿出银子给宋成越,拍拍他的肩膀。
宋成越不服气地瞪了裴佑安一眼,转身离开。
卫靖眼中晦暗不明,平静地说道:“裴佑安你仗着自己的家世胡作非为,最好你确定裴大人真的能护你一辈子。”
裴佑安颇为不屑,他还以为卫靖撇开众人是要单独跟他打一架呢,那么没有意思,说了句不痛不痒的废话。
他的老子位居高位,他的外祖父是镇守南疆的霍大将军,谁敢给他找不快?
“卫靖你累糊涂了吧,我堂堂裴家少爷,再怎么样也比你强。你不过是寒门出身,努力了这么多年还不是一个小小的领队而已。”
稀罕的是卫靖没有反驳他的话,裴佑安见约架没有指望就转身回去睡回笼觉了,压根没有注意到卫靖脸上浮现的意味深长的笑。
近日,皇帝身体不适,早朝由四皇子代持,朝中纷纷流言皇上有意立四皇子为储君。
一时间裴大人的风头更盛,朝野上下都知道裴大人是毫不犹豫的站在四皇子那一边,四皇子的生母皇贵妃乃是裴大人的表妹,支持四皇子也情有可原。
皇上的子嗣不多,几位皇子中有能力继承皇位的当属四皇子。
夜晚,帷幕重重,皇贵妃拿了汤药一口一口地喂给皇上,皇上早年间身体不好,登基后一直没有子嗣,后来调养好身体后才有了几个皇子,
可惜年长的几位皇子早早的就夭折了,最年长的是皇贵妃所出的四皇子。
皇帝近两年的身体越发地差,竟是一天不如一天,没有精力处理政事,安排了四皇子从旁协助。
现在算起来已经两年有余。
皇贵妃保养得宜,年近四十,还若二十多岁的妇人模样,依稀之间还可以看到当年的身影。
当年的皇贵妃宛若一株洁白无暇的玉兰,幽芳静雅,他一眼就迷恋上了这个女人,也宠爱了她二十多年。
不曾想,她这个毒妇竟然欺瞒了他二十多年,竟然敢向他下毒。
当日,他查明真相时气急攻心,吐血晕倒,一病不起,重新换了太医,他得知自己中毒多年,所剩日子不多了。
他一定不能将江山交到这个毒妇和毒妇所生的儿子手中。
皇贵妃放下手中的汤药,坐在皇帝身旁,柔荑抚摸上皇帝的手,头轻轻依靠在皇帝的肩膀上,一如往昔那般,娇声唤了声:“三郎。”
皇贵妃的声音好听,每次她一喊他三郎,他的内心都会泛起涟漪,皇贵妃说什么她都会答应。
如今,往日的恩情都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有浓浓的愤怒和恨意。
他竟不曾怀疑过她。
堂堂一朝天子竟然被这母子愚弄到如此境地。
皇贵妃丝毫没有注意到皇帝的异样,委屈地抱怨:“三郎,四皇子几天来天天熬夜处理政务,眼看着身体都要熬坏了。我劝他好好休息,注意身体,儿子却说为父皇分忧是他的幸事,不敢有丝毫懈怠。”
皇帝拍了拍皇贵妃以示安慰,语气中感觉不到情绪,“四皇子争气,朕很是高兴,吩咐下去让太医院送些名贵药材过去,再请两名御医过去专门照顾四皇子的身体。”
皇贵妃似乎是还有不满足,柔声说道:“臣妾听闻朝中大臣觉得四皇子不是储君,代理监国实在是不妥,儿子一心想为父皇分忧,尽自己的努力做些利国利民的好事,可是底下的那帮大臣,叫他们做的事情都是敷衍了事。”
“是谁,胆大包天敢如此做,朕砍了他的脑袋。”
皇贵妃拍了拍皇上的胸膛,替他顺气,“臣妾也只是道听途说,不知道真假,咱们儿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性子实在,遇到了什么难事都是自己解决,都不跟我们说。臣妾见他日日如此消瘦下来,是寝食难安,夜不能寐啊。”
说着,皇贵妃的眼睛蓄了泪,等了许久,直到一滴泪从眼角低落,皇上依旧没有如往常那般替她拭泪,她愣了一下,转念一想许是皇上身体孱弱,心神俱损,想起今早太医说的皇上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嘴角不自觉勾起。
抬眼一瞧,皇上的面色青白,没有半点血色,眼下泛黑,皮皱巴巴包着骨头,高高的颧骨透露着本朝最高权力之人的威严。
长达半年的慢性毒药已经慢慢侵蚀掉这副躯体。
三十年前她刚刚入宫时二八年华,如娇花一般的容貌,纵使保养得再好眼角也已有了细纹。那年,她瞧瞧抬眼见到圣上,他是如此的高大威严,不可侵犯,坐在高位之上睥睨跪下众人,纵使那时她已有了恋人,心人仍不可控地为之一动。
数年的宠爱不做假,假意也好,真情也罢,其人将死,坚硬如皇贵妃不免生出几分怜惜和伤感。
“朕早已拟好诏书,一切都安排妥当,爱妃无须忧心。”皇上带着笑,柔声安慰皇贵妃。
贵妃惊喜不已,今晚不过想劝皇上立儿子为储君,没想到皇上早已拟好诏书安排我儿继位。
时到今日,立不立我儿为储君又有何干系,皇上已经时日无多,撑不了多久。
她将成为那个至高无上的女人。
她欣喜不已,丝毫没有留意到皇上眼中的狠辣。
夜幕降临,皇贵妃一如往昔依偎在皇上的身旁,嗅着淡淡的檀香陷入梦乡。皇上睁开紧闭的双眼,挪开贵妃搭在他身上的手臂,盯着睡在他身边的女人,眼中晦暗不明。
皇后娘娘的寝宫中亮起烛火,殿外的太监直挺挺地站着,耳朵竖起,神情肃然,观察四周的情况,殿内时不时传来密密的说话声。
锦辛姑姑给皇后披了件外衣,而后退到一旁。
七皇子明琛一袭暗色金绣海棠滚边长袍,头戴玉璧缠枝金冠,贵气英武,不似平常怯怯之色,屈膝跪地,展臂交叠双手于前,叩首向皇后娘娘行礼。
“儿臣叩见母后,向母后请安。”
皇后娘娘起身扶起七皇子,拍拍他的手道:“现在没有外人,琛儿不用拘礼。”
她扶着明琛到身旁坐下,望着那张酷似她生母的脸,有些伤感,海棠已经走了有二十三年了。当年,她同海棠一齐入宫,没有因家世悬殊而疏远,反而一见如故,相交甚好,很快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她们相互扶持,挨过深宫中一年又一年的漫长岁月。
午夜梦回,她常常设想,要是海棠没死,又会是怎么样一番光景。
“禁卫军那边儿臣安排妥当,皇宫中的侍卫儿臣担心变化太多引起皇贵妃的警觉,只调换了小部分的自己人。”七皇子的声音打断了皇后的思绪。
皇后道:“宫里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母后自会安排妥当。皇上身边的小顺子来话,说皇上已经知晓皇贵妃常年给他下慢性毒药,现在已经拟好遗诏,并且召见了驻守京郊外的守卫将军。此时正是要紧关头,你没有什么大事尽量不要进宫,以防皇上生了疑心。”
“儿臣明白。”七皇子继续说道,“朝中文臣大多为裴首辅党羽,大多同意拥立四皇子,唯有少部分的文臣持中立,但都在朝中受到排挤。”
皇后娘娘冷笑一声,启唇:“那些软骨头的文臣都是些墙头草,见谁得势了,便倒向哪边,要是见势头不对,变的比谁都快,不足为俱。我弟弟已经率领三万郭家军启程赶往京城,万一局面不可控,里外接应,便可成事。”
她与皇贵妃斗了二十余年,如今也该有个了解了。
百年后她也有脸去见九泉之下的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