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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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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雀最后还是一个人去做的检查——她们原本说好的时间是十月七号,结果那天学校临时通知要补课,江晚意只得作罢。

    她实在是又担心又着急,眼睛红红的拉着丁雀的手,活像个妈。丁雀看她这样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表示就算江晚意跟着去也不会改变什么结果,说不定到时候自己还要忙着安慰她。

    丁雀拿到结果是在下午三点钟。她从专家诊室走出来,低着头沉默着翻看着手中的一叠报告单。

    接下来的一切发生的都很突然。她突然被人撞了一下,第一时间囫囵道了两句“抱歉”后,便慌忙蹲下去捡那几张纸。

    丁雀没能捡起来。因为报告单被人摁住了。

    她顺着那双手往上看,一瞬间又像触电般收回了目光,随后便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但紧接着她又不慌了,甚至堪称仔细地把单子整齐地对折起来,然后起身,目不斜视地朝前方走去。

    “丁雀,”身后的人叫她,“你得了什么病?”

    丁雀没理他,加快脚步继续走着。没想到那人直接冲过来拉住了她的胳膊,沉着声音,很有耐心地又问了一句:“你得了什么病?”

    他的力道不大,丁雀略微一用力便挣脱开来。

    有时候,活了二十八年的丁雀真觉得缘分是个挺恶心的东西。但她依然坦荡地迎上了李承裕的目光,随意地开口:“拉肚子。”

    男人喉结微动,他面无表情,看起来是生气了,到最后反而还笑了一下:“你当我瞎是吗。”

    “你当然不瞎,”丁雀很快地接上了他的话,“瞎了的是我。”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要这样吗?”李承裕几乎是低吼出来,“你还能活多久?一个月?一年?我们好好谈谈……”

    “跟你有什么关系?”丁雀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李承裕眼睁睁看着丁雀再次加快了脚步,迅速消失在人群中,而那熟悉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他指尖。

    只是这次他没有再追上去了。

    江晚意在真正得知丁雀肺癌晚期的那一刻沉默了很久。

    半晌,她伸出胳膊,轻轻环住了丁雀:“怎么样我都陪着你。”

    丁雀嫌肉麻,挣开了江晚意的怀抱:“其实我没什么压力,所以你也不要有压力,没必要啊。”

    压力?陡然听到这个词,江晚意甚至觉得有些陌生,好像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初上高中的那种焦虑和压力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第一次弹吉他,还是和丁雀一起爬山后来着?

    总之好像都和丁雀脱不了干系。

    她又哭了。摸着丁雀烫成大波浪的长发,抽抽嗒嗒地说你是不是要剃成光头了呀?要不要我陪你?

    别,千万别!丁雀连忙阻止。紧接着沉默了一会儿,才告诉江晚意自己的真实想法——她不想化疗了。

    “其实我还是有点怕的,”丁雀半开玩笑地说,“我一想到化疗,就怕的睡不着觉呢。”

    “你不许放弃!”江晚意直接喊出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吉他老师有多挣钱,化疗的钱还没有吗!大不了等治好了之后再重新挣呗!”

    丁雀这次却意外的好说话,她说行,丑就丑点吧,总归还是命重要。

    丁雀第一次化疗的那天,是江晚意的生日。

    本来那天刚巧是周末,褚楚还想照着去年的规格再搞个party的,可江晚意拒绝了。那一整天她都待在医院里,鼻子充斥着浓重的消毒水味。

    看到丁雀脸色苍白被推出来的那一刹那,江晚意差点又哭了。她拼命忍着眼泪,问丁雀是不是很疼。

    丁雀顶着一个光光的脑袋虚弱地笑了一下,然后回答她,还好,没想象中的疼。

    等她们回病房的时候,却被告知丁雀被升级成了vip单人病房。那一瞬间江晚意看到女人紧了紧攥着床单的手,好像涌出了一滴眼泪。

    紧接着,江晚意第一次见到了李承裕。

    她挡在丁雀跟前,冷冷地对着面前这个素不相识的男人说:“丁雀说她不想住院,谢谢你的好意,但我要陪她回家。”

    “你们不方便。”

    那一瞬间江晚意的确愣了一下,她读懂了李承裕没说完的话——她是打算带着丁雀挤地铁吗?

    最后还是丁雀开口,说那就劳烦李先生送我们一程吧。

    李先生并不劳烦,因为开车的人是张谦之。目的地也不是琴行,而是丁雀那个狭小的出租屋。

    李承裕当场就在楼下提出要把丁雀带到别的地方,他的出发点是好的,老实说这个环境的确不适合癌症患者养病。

    但这次丁雀拒绝地很果断:“我不想再寄人篱下了。”

    李承裕听懂了她的意思,没有再强人所难。

    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房子在一楼,出入都比较方便。李承裕和江晚意一起把丁雀扶进了屋,他明显还不想走,只听丁雀淡淡道:“你想还,那就还吧。”

    她的精神看上去还恢复了点儿:“你以为自己是爱我吗?不,你只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儿而已。李承裕,你最爱的人是你自己。”

    然后她就把李承裕和跟在后面的张谦之都赶走了,再晚一点儿,又把江晚意也赶走了。

    江晚意回到楼下的时候,看到应如许和褚楚正站在路灯下等她,旁边停着一辆平时没见过的黑车。

    江晚意有些意外:“小楚儿!你也来啦!”

    褚楚一把抱住她:“我跟我爸说了要晚点回家,今天可是你的生日呀。”

    这一句话不知怎么就触碰到了江晚意心里那根脆弱的弦,她比褚楚略高一点儿,脸埋在她的颈窝,没忍住流出了眼泪。

    感受到湿意的褚楚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后背:“你这几天好像都有心事……怎么都不跟我讲呀。”

    “没什么,”江晚意低低地说,“有你们陪着我就好了。”

    应如许一直在不远处看着,但江晚意没再抬头看他。她在褚楚怀里埋了好一会儿,才把湿漉漉的脸抬起来,不动声色地擦干了泪:“每次都是你给我过生日,什么时候我才能给你过一次呢?”

    褚楚挠了挠头:“我爸这人……有些方面比较固执你也是知道的,我下次劝劝他,别谁过生日都要飞美国找我小姨了,”她小声嘀咕,“虽说是一家人,但那么远,一年聚一回还不够吗……”

    褚楚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旁边的黑车旁,打开车门取出一个蛋糕:“这是我亲手做的,跟着家里的阿姨学了好几天。一一,生日快乐。”

    江晚意接过来,很认真地说:“我的生日愿望是,和你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褚楚坐车离开了。

    在这期间应如许一直安静地待在她们身后不远处,没来打扰。

    江晚意走到她身边,换上了一副弯弯眉眼:“怎么,今年没有蛋糕了?”

    “都被你猜到了,多没意思,”应如许把方才一直抱在身前的手臂放下来,然后静静地看了江晚意几秒钟,“不想笑就别笑了。”

    江晚意感觉自己眼眶涨涨得疼,估计是刚刚哭肿了,也怪不得应如许能看出来。

    “我有一个铁质铅笔盒,里面装了很多纸条,”江晚意哑着声音开口,“我喜欢收集一些对我很重要的东西,比如廖果转学前曾写过一封信,除此之外,其他纸条的内容大多雷同——可上初中之后,我再也没收到过了。”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江晚意察觉到自己情绪的变化,一下子低下头去,连带着声音也低了许多,“你出国的那几年都没有断过,为什么回来之后就没了?我不是非要要,就是想知道原因……”

    “上初中之后字迹就稳定下来了,当时不想让你看出来,”应如许无奈地笑了一下,声音里带着模糊的气音,他坦白道,“也觉得画的蛋糕太low,不如直接送真的。”

    “我把你当好朋友,又怕你把我忘了,就只好给你寄一些没有署名的信——但其实我真正想说的不是‘生日快乐’,我希望你每天都快乐。”应如许毫无间断地说完这些话。

    他现在的样子是极少在人前展现出来的:认真、平和,少了不可一世的骄傲。他同样低着头,尽管这样只能看到江晚意的发顶:“可是你现在好像不怎么快乐。”

    江晚意终于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在她弄懂那目光的含义之前,突然感觉心脏不可控制地涌出一些东西来,又酸又甜。她突然又想到前些日子那个只被她囫囵弄个半懂的命题,而后脱口而出:“你知道‘喜欢’吗?”

    应如许不易察觉地退后半步,欲盖弥彰般地看向别处。说起来今天的天气真是不错,天空是不带一丝杂质的蓝黑色,月光明净得像水一般,让整个世界都沾染上了温柔。

    应如许的眼睛里就映着这温柔:“……嗯。”

    那是很低的一声“嗯”,被江晚意敏锐地捕捉到了。她感到胸中不可自抑地涌出了更多她不知如何命名的情绪,酸涩地搅成一团,在体内四处冲撞。唯一能明显感受到的就是心跳明显变快了,她很明确自己没有心脏疾病,那么现在是为什么?

    江晚意不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但她固执地继续往下问:“你知道?”

    应如许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半晌才又肯定地:“嗯。”

    他就是这样的,做什么都带着十足的胜算,仿佛生来不懂得犹豫,更不知逃避为何物。

    现在这个回答,才更像他。

    江晚意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张巨大的网,而自己正往里越陷越深。她深呼吸一口气,把自己从这张网里抽离出来,也像刚才应如许一样后退一步。

    “别忘了去年你在我这里攒了一个礼物,今年想要什么?”

    江晚意本来就不是真心想从他那里拿什么,于是便又说:“继续攒着吧。”

    应如许点点头:“你想要的那就攒着,但这是我想送你的。”他又往旁边错了一步,江晚意这才看到一直被他挡在身后的盒子。

    ……

    回到家后,她把盒子打开。

    里面放着一台cd机和一张黑胶唱片。

    一如许多年前她打开跆拳道馆里柜子的那一瞬间,一张纸条悠悠飘落,刚好是有字的一面朝上——

    我一直认为音乐是解压良药,希望对你能有帮助。

    生日快乐,不止生日。

    她终于放肆地嚎啕大哭起来,眼泪如雨下,好像也洗净了蒙在心上那一层薄薄的灰。

    原来是这样吗?

    她哪里是不知道喜欢,只不过是一直在逃避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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