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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验证了丁雀的话,江晚意的期末考试真的考得前所未有的好,直接一举夺魁,超过了包括应如许、孟舒钰在内的所有人。
杨倩锐没在班上表扬她,只是私下里把她叫到了办公室:“江晚意,这次考得不错啊。”
江晚意不知道杨倩锐为什么要在办公室里单独表扬自己,于是中规中矩地回了句:“谢谢老师。”
杨倩锐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老师一直很看重你,希望你别‘辜负’老师啊。”
“辜负”两个字咬得很重,江晚意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知是什么巧合,江晚意在走出办公室时,又碰到了孟舒钰。
孟舒钰浅淡地笑了一下,不冷不热地打了个招呼。
擦肩而过之后,江晚意突然停住脚步,回过了头。
她看见办公室的门被缓缓关上,紧接着又想起,现在似乎是周五下午的大课间。
杨倩锐又没去开会。
寒假和高一下半学期连在一起,稀里糊涂地一股脑就快要过完了。
只是这学期除了大大小小的月考和期末考试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要分文理班了。
和她关系比较好的几个人,诸如应如许、傅乐安他们,都毫不犹豫地选了理。褚楚虽然外表是个萌妹子,反而对物化生那类学科更为擅长,因此也没太多考虑就做了决定。
只有江晚意,其实除了数学她不太擅长之外,别的科都还算均衡。但也正是因为数学,才让她对越来越深入的物理化学也有了些未知的恐惧。
晚上回家她打电话给父母——二人只在过年期间短暂地回家待了一段时间,眼见着又是半年没回来。
江清文和沈如云都表示他们对女儿一向放心,让她随着自己的心意就好。只是江清文末了又在电话里补充了几句,说一一呀,咱们一直有句话叫“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肯定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深夜江晚意躺在自己的大床上,冥思苦想了很久,脑子里突然就蹦出了自己解开一道数学题时的感觉。
非要用一个字概括一下的话,就是“爽”。
好像,生活就是要有些挑战才有意思。
她暗自下定了决心。
江晚意最后敲定了理科。班级没有大的变动,只是少数学文的同学离开了,另外组成了几个文科班。
同学都是熟悉的,这也意味着一件事——老师也没有换。
江晚意骨子里还是有些小叛逆的,杨倩锐想拿些好处,她偏不给。后果也很快就显现出来,在高一下半学期杨倩锐已经开始无视她了,现在是高二,还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不管她了正好,江晚意乐得清净。
那天正赶上节体育课,她还是和褚楚俩人在操场上瞎晃悠,身边的人突然就一下窜到她身后去,只鬼鬼祟祟地露了只眼睛往篮球场那边看。
江晚意:“?”
“嘘,”褚楚不让她出声,“你看见和咱们班男生打球的那几个人没,有个男生,长得巨帅。”
江晚意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自己好像真把眼睛学瞎了。
“哎呀,”褚楚急了,“就那个t恤外面套了个白背心儿的,是个高三的学长,我注意他老久了。”
江晚意不明所以:“你想表达什么?”
褚楚恨铁不成钢地白了她一眼,最终小声说了句:“……我喜欢他。”
喜欢?一个挺陌生的词儿陡然冲进江晚意的脑海,她的第一反应是——那是什么感觉?
她感觉自己也挺喜欢褚楚的,也挺喜欢应如许的,但是好像和褚楚说的那种喜欢不一样。
晚上她背着书包就去了荒漠琴行,丁雀手里捏着根烟,正端详着把玩。江晚意把书包放在了吧台上,走到她身边,顺口说了句:“别抽烟了,对身体不好。”
没想到丁雀竟然答应了:“……嗯。”
丁雀站起身,带着江晚意往那个巨大的环形书架后走去,那个小空间摆了一张小桌子外加两个木制小凳子,临着玻璃的飘窗被丁雀铺上了厚厚的垫子和柔软的毛毯,变成了一个可容纳一人的小床。
“你平时就住这?”
“也不是,”丁雀坐在小凳子上,“偶尔会回出租屋待着,但是少。”
江晚意也坐下了,看着丁雀手里的动作似乎是想泡杯咖啡,却又临时改了主意。
“晚上喝咖啡睡不着,”丁雀又站起身,走出了这方小小天地,紧接着又回来了,声音也随之由小变大,“喝酒吧。”
清脆的声响,是玻璃杯放在桌面上发出的声音。丁雀拎起一个瓶身写满了法语的酒瓶,瓶身微微倾倒,好闻的酒香霎时便就弥漫在了空气之中。
“我也要。”江晚意直勾勾地盯着她手里的动作。
丁雀意外地瞥了她一眼:“学坏了?”话虽这么说,还是动手给她也倒了一杯。
“都旷课了,也不介意再坏一点。”江晚意伸手把杯子拿过来,抿了一口其中的液体,砸吧砸吧嘴,随后把玻璃杯正对着自己细细观察起来。
昏黄的灯光映在晶莹的玻璃上,溢出了斑斓的流光。
“作业写完了吗就跑出来玩。”丁雀懒懒地喝了口酒,她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隐去了眼底大部分心事。
“为了来找你特意在学校写完了,”江晚意听出丁雀是在旁敲侧击地问自己来干嘛,于是斟酌着开口,“……我最好的朋友,跟我说她有喜欢的人了。”
丁雀哼笑了一下,仿佛在嘲笑她少见多怪:“你们这个年纪,不是很正常吗。”
“所以我没喜欢的人是不正常吗?”江晚意追问,“也不是没喜欢的人,就是你、她,还有别的朋友,我都挺喜欢你们的……”
“别的朋友是谁?”丁雀一针见血地问。
“就是一个同学啊,关系还不错。”
“你为什么要提他?”丁雀意味深长,“男同学吧?你有没有想过,你既然能在这里提到他,就已经不太一般了?”
江晚意难得地噎了一下,她脑子里突然一闪而过应如许那张脸,却不知为何没敢继续往下想。
她轻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你很懂吗?”江晚意突然狡黠地笑起来,凑近丁雀,故意压低了声音,"你那会儿也有喜欢的人对不对?"
丁雀倒是很光明正大地承认了。
江晚意按捺不住八卦之心:“给我讲讲吧!”
“……其实你已经听过他的名字了,”丁雀迟疑了半秒,缓缓开口。
江晚意立刻头脑风暴起来,在脑海中细细搜寻了一番,试探着说:“……那个李承裕?”
丁雀把目光放在她脸上,难得露出一种无奈的神情:“记性还挺好。”
“你给我讲的故事不多,有名字的就只有这一个……”
丁雀突然又开始咳嗽起来,并不剧烈,却一声一声的让人揪心。
她沉默了半晌,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说。
最后才露出一个像是豁达的笑容:“也行,说出来吧。”像是在自言自语。
“上次的故事我没说完——我发现那些钱之后,在家哭得快昏死过去,突然听到有人敲门。”
门打开了,面前站着一个熟悉又有点陌生的人。丁雀想起来了,这人常在酒吧给自己捧场,也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醉生梦死地游乐,仿佛真的只是为了听自己唱歌。
“你……”
门口的男人儒雅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后正色道:“听说你家里出了点事儿,我很着急,我私自问你的朋友要了你的地址。”
丁雀知道他是好心,可自己又实在不愿意多说,便只道:“没事儿。”
李承裕又轻声开口:“节哀。”
丁雀轻轻“嗯”了声。
眼下两人在门口面面相觑实在不是个办法,可丁雀回头看了眼狭小的铁皮房,也实在不愿让他看到自己这样糟糕的生活环境,便提出了去外面走走。
李承裕问她还会去酒吧唱歌吗?丁雀沉默了一会儿,最终下定决心般摇摇头。
“我想去新京市里看看,不念书了,拿着那些钱去闯荡一下——对了,还没好好地跟你说声谢谢。”
李承裕爽朗一笑:“这有什么,我喜欢你……唱歌,我作为粉丝当然要支持你。”
女孩心中一动。
她把同样的话告诉了荒漠乐队的几个成员,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当即决定和丁雀一起走。
“我也在这城乡结合部待够了,”吉他手说,“再说了,以咱们的实力,照样能在大城市里唱出自己的名气。”
她与他们相识不久,却真的被当成了家人。
可丁雀从来没有想到过,她还会再一次在台下的众多人里看到李承裕的脸。
她原以为……那不过就是一场萍水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