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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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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行千里,又是向心觅亲自前往,要准备的东西自然是很多的。动静一出,哪里能瞒过郑丽蓉?相比于向铮,向心觅更怕郑丽蓉些。

    向心觅作鹌鹑逃避了两日,终归心里不上不下,还是硬着头皮去找郑丽蓉坦白。

    郑丽蓉老神在在的,看起来比她和向铮都自在:“说吧,你和你爹有什么事瞒着我了?”

    向心觅还没来得及酝酿,就被郑丽蓉直愣愣地戳破了。

    "娘,你怎么知道。"

    郑丽蓉不屑地“嗤”了一声,你爹年轻时就瞒不过我,到老了站起来腿往哪边使劲我都看得出来,还能瞒得住事?直说吧,扭扭捏捏的什么劲?

    向心觅见郑丽蓉直来直往,目光清明,也不愿同娘亲打马虎眼,索性将一切利害筹谋都同她说了。

    郑丽蓉靠在太师椅上,捏着手串慢慢听她说着,倒是比向铮平静多了。

    “你想好了?九百里路,往返至少得两个月,路上的苦可不是说着玩的。”

    向心觅点头,搬出说服她爹的说辞:“我想好了,娘不也随着爹爹赶过很远的路吗?我有什么不行的?”

    郑丽蓉优雅地翻了她一眼:“你娘我比较厉害,也不是人人都能同我比的!”

    一不小心激发了娘亲的胜负欲

    向心觅连忙凑过去顺毛:“是是,娘亲可厉害了,虎母无犬女嘛。”

    郑丽蓉不大买账:“既然要出远门,你这几日多锻炼锻炼,让大夫给你开副强身健体的药,免得路上吃不消。再叫个拳脚师傅来教你两招防身。”

    向心觅头点的像小鸡啄米:“知道了,娘亲最贴心了!好!”

    因着要出远门,向心觅一时忙碌起来。郑丽蓉给她找了个拳脚师傅,每日天不亮就将她喊起来练基本功,一早上下来浑身酸痛,还要赶去书塾上课。

    这样几日下来,向心觅又疲惫又精神,下巴尖了一圈,向铮看了直心疼,在准备远行物资一事上又多废了些功夫。

    因着上次同莫古国人交流困难,一路上山高路远,向心觅便盘算着找个向导,陆谨觉得上次做翻译的小棕人不错,日日找上门去,又是拉客户又是介绍京城美食,这般攻势下,瓦拉总算是放下戒备,把陆谨视为好友,愿意去留香楼同他们吃饭,还承诺会带来从莫古国到京城的地图。

    由于莫古国建立不久,偏远弱小,朝廷的堪舆官还没有完整发行去往莫古国的地图,民间流传多有差错,反倒是莫古国,因每年进京买卖货物是他们国家重要的收入,他们国家所绘制的地图和常走的路线虽然形制上与大梁有差异,但精细度上却高处不少。

    有了这幅莫古国人给予的地图,再由瓦拉教给他们辨认的办法,向心觅一行人出门迷失的风险就要小多了。

    向心觅自然高兴得很,难得的假期也没有赖床,早早起来在院子里练了会功,梳妆妥当后出门前去赴约了。

    留香楼以口味重,菜品辛辣出名。不知为何很受莫古国人欢迎,这些异国商队每次进京都会选择在这里聚会,此次宴请瓦拉的地点,陆谨也特地选在了这里。

    到达包厢的时候,陆谨和瓦拉已经在里头相谈甚欢了。

    看见向心觅,陆谨起了身,让向心觅坐在靠窗边的位置,又将早早准备好的茶点往她那边挪了挪。

    向心觅落座,谨慎地打量了几眼对面的异国面孔,含笑招呼:“远道而来,在此地可还习惯?”

    瓦拉与向心觅只有一面之缘,顿时拘谨不少,见到陌生女子,又是幕后大老板,细看此女身着纱衣,长裙曳地,举止优雅却从容自若,一看就非富即贵。这样的贵族女子,常常是看不起异国人的。

    他谨慎地捏了捏自己的小辫子尾端,开口回话:“都很好,很习惯。”

    “你的汉话说得很好,怎么学的?”向心觅支着腮,捻起一块糕点,目光却盈盈地望着瓦拉,十分专注却放松的模样,丝毫没有轻视之感,反倒有亲近之意。

    她流光一样的薄纱滑落了一点,露出一截皓腕,水青色的镯子懒懒地坠在她手上,瓦拉不敢细看,眼神飘忽来飘忽去:“我从小就跟着商队走,他们谈谈生意都是让我来说的,说得多自然就好一点。”

    “怎么这么小就出来跟着做生意啊?”

    “我我是孤儿,在寨子里借住在大爷家里,他不喜欢我,我就跑出来做生意。”

    瓦拉明显有点伤感,他垂了脑袋,一脑门的小辫子耷拉下来,看起来很好玩。

    向心觅不动声色地给陆谨使了个眼色,表示他真厉害,找到个这么合适替他们做翻译的小孩。

    陆谨面色不动,很贴心地给向心觅倒了杯茶,杯壁轻巧地碰了碰茶壶,发出叮的一声响。平白听出了几分得意。

    “我这里也有一门生意,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向心觅循循善诱。

    瓦拉又警惕起来:“叔说,犯法的不能。”

    “不犯法,我对莫古国文化十分感兴趣,想过段时日亲自去看一看,顺便采买一些东西。只是语言不通,又人生地不熟,所以想请个向导我看你又精通汉话,对莫古国也熟悉,是十分合适的人选,所以想请你在京中多留一段时日,届时同我们一起出发前去。”

    向心觅慢条斯理说完,陆谨又在旁边找补一句:“报酬不是问题。”

    瓦拉听见报酬两个字,明显有些意动,但仍然十分犹豫。

    许多大梁人是看不起他们这些异国商人的,虽然眼下向心觅和陆谨都表现得很和善,但等异国商队离京,他独自一人,岂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实在危险。

    青荷适时地走上来,递上了锦盒,里面是一叠银两。“这是定金。”

    瓦拉看了两眼,有些移不开眼,这比他入京行商三年的报酬还要多。他担心自己再坐下去就被金钱冲昏了头脑,支支吾吾地说自己要再考虑考虑,向心觅也不好逼得太紧,便不再提,只是也没有将盒子收起来,一直放在瓦拉垂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一顿饭下来,瓦拉对向心觅的警惕消失了些。向心觅好奇地问询了他许多关于莫古国的问题,看得出来的确是对莫古国文化有过研究的人,向心觅还同瓦拉说了许多自己这里的好吃的好玩的,让他自己去试试。

    怎么看都不像是居心叵测之人。

    陆谨也已经同他相处了半月,看起来也像是好人。瓦拉心中不自觉地有了些偏移,同向心觅二人告辞后,有些迫不及待地回旅店同二叔商议此事。

    二叔是从小带着他四处经商的领头人。瓦拉的大爷不喜欢他,常常不给他吃饱饭,让他干最苦最累的活,二叔看见了就会替他说话,冷着脸训斥大爷。后来二叔出门做生意,他执意要跟,一条路,一大一小走了十几年,瓦拉的知识,绝大多数都来自于二叔。

    他自然是什么事都要同二叔商议的。

    出了包厢,瓦拉有点紧张地走楼梯。他对这里的路不太熟悉,往日来留香楼吃饭,都是在大厅里,他从来没有来过包厢里吃饭,眼下正是饭店,店小二步履匆匆,端着热气腾腾的菜。来往客人身上环佩叮当,碰碎一个把他卖了也赔不起。

    瓦拉小心翼翼地贴着楼梯边走下去,但有心人找事,无论如何也躲不过,

    大梁人崇尚肤白纤细,瓦拉这样晒得黑黑的皮肤和过分健壮的四肢是很好辨认的。再加上他的举止在来来往往非富即贵的人中分外显眼,有人看他不顺眼,故意撞上了他。

    “哎,什么烂泥里出来的玩意,没长眼睛吗!”

    那公子一身白衣,明明是故意相撞,却先发制人地嫌恶地拍着身上那一小块布料,仿佛粘上了什么消除不掉的污渍。这样大的声响自然引来了周围人的注意。

    店小二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生怕得罪了人。他看了一眼,一个富家公子,一个异国人,又是撞了人这样的小事,偏心谁自然不言而喻。

    “公子莫气,来吃饭就是图个高兴的,大家和和气气最重要。这位小公子,你不像是本地人,或许不懂大梁的规矩,撞了人,是要赔礼道歉的。”店小二嘴上说着和气,却又暗含着轻视,不由分说就让瓦拉赔礼道歉。

    瓦拉又委屈又无措,分明是这个人撞上他的!他都已经贴着楼梯边走了!他咬着嘴唇,倔强地不说话,听那公子洋洋得意的:“他撞了我,把我这衣裳弄脏了,哪里能道个歉就过去了?还得赔我一件新衣裳!”

    跟着他的小厮纷纷起哄:“就是啊,得赔衣裳!”

    周围人闹哄哄的,都看出来这是一场恃强凌弱的闹剧,但没有人为他出头。

    当然,瓦拉是异族人,虽然这位公子无理取闹,恃强凌弱,可他毕竟是和我们一族的。怎么能为了这种小事,去替异族人说话呢?

    向心觅和陆谨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他们本来在包厢里,陆谨将这几日打听到的事情同向心觅说了一通。莫古国潮湿多雨,他们要在路上多备雨具干粮,还要做好防潮措施。这些都是向心觅回去要同下人嘱托的。

    向心觅点了点头,两人准备往外走,却听见楼梯处一片吵闹。

    陆谨探头一看,只看见瓦拉和一个白衣公子被围在人群中间,白衣公子得意洋洋的,边上还有人在起哄。

    不必多说,多半是白衣公子吃饱了撑的,见瓦拉是个异族人,没事找事罢了。陆谨在向心觅耳边嘀咕一通,向心觅皱了眉。

    陆谨花费了半个月才终于勉强得到瓦拉的信任,勉强请他来吃顿饭商谈合作一事,眼下白衣公子横插一脚没事找事,瓦拉说不定对大梁人印象更差。

    向心觅阴了脸,拨开人群走进现场,一把将瓦拉护在身后,厉声喝止了边上一群小厮吵吵嚷嚷:“吵什么吵!寻衅滋事,得理不饶人,平日里自诩礼义人,吵起架来比起山野村夫都不如,为难一个异国来的小孩像什么样子?”

    白衣公子没想到会有人出来替这个异国人说话,一时被她高声喝止,气势先矮了半截,又见她是个年轻女子,又卡壳了半晌,这架未吵先输半场。

    “分明是这蛮人不长眼冲撞了沈公子,小娘子未知缘由,何故护着这蛮人?还是莫要趟这趟浑水,快快回家去吧。”边上有人来劝,话里话外意思却是向心觅多管了闲事。

    “这么宽敞的楼梯,你们这些人都不长眼?怎么看顾你家公子的?能让人撞上去?”向心觅不吃那套,反唇相讥。边上的小厮见向心觅说着说着,责任竟被推到自己头上,又不敢说话了。

    向心觅又把矛头对上沈公子:“这衣裳我瞧着眼熟,应该是我家布庄当季的衣裳吧。”

    向心觅佯装仔细地看了看,“我倒没看出有什么地方坏了,兴许是我眼拙。若是有什么地方缺了脏了,只拿着去找一楼的掌柜,我家的衣裳,都是帮忙修补的,不要银钱。”她笑吟吟地说着,顺带还宣传了一波自己的生意,“不过沈公子是讲究人,不然也不会为这点小事如此大动肝火。只是莫古国商队远道而来,我作为大梁人,自然以礼相待,就赔一件一模一样的衣裳给沈公子,替他赔个不是了。”

    向心觅福了福身,言辞恳切。

    话说到这份上,沈公子再找事就显得没理了。他也不是傻,听得出向心觅话里话外的讽刺,脸色不大好看,还撑着点体面人的风度,强笑着答到:“向小姐一介女流尚且如此识大体,沈某又怎么好再追究。只是一件衣裳用不着赔偿了。”

    向心觅只是做个样子,也不是真想给,顺坡下驴地应了:“沈公子当真是识礼数的人,教人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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