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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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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雨凡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收到一条消息。

    大老板:我弟生病了?

    梁雨凡盯着这几个字:“……”

    怎么,难道是她的原因吗?

    梁雨凡:嗯,我刚出来他就晕倒了,大老板你不要虐待亲弟弟啊。

    对面发来六个点。

    梁雨凡超级想翻个白眼。

    大老板:等我回来,接你去公司。

    梁雨凡盯着这几个字一会儿,心尖像突然有什么东西滑溜溜地过去,痒了一下。

    她揉了揉脸,不自在地回了条语音。

    “我哥和你说了吧。”漆函宇从急诊室出来,手里又拎着一袋药。

    “你你你看完病了?!”

    声音有点吵,漆函宇嘴角抽搐一瞬,还是回复了这个白痴问题,“嗯。”

    梁雨凡心有余悸,这人跟幽灵一样,突然就出现了。

    她心虚抬头,看见这张和大老板五六分相似的脸,要说的话突然就卡了壳。

    “还是我送你过去?”漆函宇靠墙,瞥她一眼,吐出几个字。

    “不不不不用了。”梁雨凡匆忙摆手拒绝。

    不等男人奇怪的视线投射下来,她移开眼,转换话题道:“你不是问我要雪舟姐的消息吗?”

    “……”他忽地噤了声。

    “哎呀你刚迷迷糊糊说的,看在你是我老板的弟弟份上,”梁雨凡说,“雪舟姐的学校在弗朗士区,明年结束,还是要回庆大补毕业学分……”

    梁雨凡洋洋洒洒说了一席话,从学校气候课程设置到回来时间一项项清清楚楚,掏心掏肺都告诉他了。

    雪舟姐也从来没有要她瞒过,她索性就一次说个明白。

    反正,梁雨凡回忆上次和江雪舟视频时的状态,人看起来挺好的,完全不像受情感创伤的样子。

    那…她瞄了眼表情平静的漆函宇,他不像会死缠烂打的那种人。

    她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接下来就看天命造化吧。

    梁雨凡叹了好几口气,许城阳发消息来说他到医院楼下了,可以“轮班”了。

    “我送你下去?”漆函宇礼貌又冷淡道。

    “不用劳烦你,”梁雨凡对他,“我先……”

    有哪里不对劲,“等会儿,你怎么一点儿反应没有。”梁雨凡走出去半步又猛然回身,直勾勾盯着漆函宇那张冷漠的俊脸,问,“你真不在意?”

    突然凑近,漆函宇克制地往后退了半个身位,低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她说的这些,早就知道了。

    准确来说,他知道的比她说的,还要多一些。

    梁雨凡直叹没劲,扭头走人,扬起手臂潦草地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

    庆安大学女生寝室。

    江雪舟离开的第五个月,也可能是第四个月零二十八天。言舒刚和她在床上打了语音电话,打完哈欠恍然意识到这个时间跨度。

    出门的时候已经明显感觉到有些冷了,她披了件毛线外套,走了两百米到学校邮局,收了一封因为反常季风延迟抵达的信,上面还贴了她特意提到过的枫叶邮戳。

    信上只说了两件事,第一件是法国的那位教授身体状况向好,木构建造节有可能会提前举办。意思是,她有可能会提前回海市。

    第二件事,困扰她好几个月的失眠病症,终于有所缓解了。

    注意到她一直发呆,报亭的中年老板出声提醒:“姑娘买不买嘞。”

    “唔唔…好……”言舒嘴里还塞着半块羊角包,艰难抽出手来接过杂志,“怎么卖?”

    中年老板看一眼:“《朝阳财经》,二十二块八。”

    “好,”言舒放下早餐袋子,掏出手机准备扫码,余光突然扫到杂志发型日期,“唉,这是1104期的吗。”

    中年老板点头:“对嘞,最新一期的。”

    言舒把杂志放回摊面,问道:“有1020期的吗?就是知越科技助眠ai的那一期。”

    中年老板面露难色:“那一版啊,刚出的时候就卖光了。 ”

    言舒狐疑:“不是就上一期吗?这么快就卖完了?”

    “刚出来的时候人气挺高的,卖的很好……”中年老板一顿,叹口气,还是说了实话,“后来听说那个公司科研报告被驳回了,这个项目没落地成功,杂志也撤稿了。”

    那就没办法了。言舒可惜道:“那不好意思,这本我不要了。”

    前段时间江雪舟让她帮忙从国内寄中药药材过去,她多问几句,才知道她已经失眠很久了,西医看了西药吃了,甚至心理科精神科医生都看过,说有问题但药物治疗丝毫不起作用。心理上情致不太高昂,也能列出几项问题,但现在的学生谁查个心理不是一堆问题。总不能就这么一直让人自愈,整日成宿地睡不着觉,问题只会越来越严重。

    这些时间一来,因为江雪舟这件事,言舒格外关注国内助眠产品,某天上中医药官网查药材的时候,电脑弹窗一条知越科技的广告。

    助眠ai,长的和阿尔法蛋差不多,可以对话可以放歌可以调熏香,据说最关键的技术是可以发出不定频率的某种微波,十分契合脑部控制睡眠区域的生理规律,言舒费力理解了一下,智能的点在于,它可以感受到人体的情绪,释放不同频率的微波,随时随地给旁边躺着的人进行脑部spa,按摩入睡。

    作为智力还行的大学生,以前的言舒觉得这种东西不如实实在在的中药,毕竟微波的说法着实过于玄学。

    但现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她觉得雪舟还是可以尝试一下,毕竟就算不行还能放在床头当讲故事或者放歌机器。

    中年老板拿蓝白亮皮杂志在她眼前晃了晃,言舒才从发呆状态抽离出来。

    “唉,不好意思,”她挠了挠头,“现在的科技公司胆子还真大,这种影响人脑子的东西,怎么还没通过测试就吹牛逼了啊。”

    男人附和几句:“对啰。”

    “看杂志还得是《财经周刊》,《金新报》这类,比较有洞见,”老板说,“《朝阳》就是给富二代半吊子企业家混履历的,上面刊登的公司产品每个都说未来可期,个个都是风头蓝海,我看最后都跟浪花似的扑灭一个又一个。”

    言舒赞同地点点头。

    老板忽然扬起手,露出手上那本杂志完整的人物封面,画面上的人处在一场发布会的c位,像是抓拍,身材挺拔修长,墨色西装穿得一股清冷禁欲的味道,半侧着身,略微低头和旁边的领导耳语。

    半吊子富二代?

    言舒在认出来这人之后,开始怀疑中年老板讲话的可信度。

    这人,不就是庆大民间相传百年难遇的天才,上个月创业项目刚获千万融资,感觉下一秒就差原地起飞升天的传说中的牛逼学弟漆函宇吗?

    言舒盯着这张七月刊的杂志,瞳孔地震,胸口随后又平息下来。

    果然,雪舟和这人分手太久了,她差点都不记得这么个牛逼人物,曾经天天出现在她们模型室里,乖乖等待她俩灰头土脸出来,然后耐心又好哄地陪江雪舟去食堂约会。

    ——因为她忙的要命。

    “咦,姑娘你看什么呢?”中年老板疑惑道,注意到女生的视线一直游离于自己手里的这本旧杂志上面,他笑笑,“喜欢这本吗?那送你。”

    言舒怔愣:“啊?”

    “刊期过去很久了,这杂志热度也不高,姑娘我看咱有缘,就送你了。”

    言舒一时不知如何出声:“……”

    “谢谢。”

    -

    弗朗士区中央歌剧院。

    舞台布景是上上个世纪的北欧小镇,街道两侧有报社和面包店,背景是远处的花野平原。

    身穿棕黄工装服的记者和蓝白条纹衣的渔夫帽青年并排,慷慨激昂地控诉面前像是房产主席的中年男子。

    是一场沉浸式互动戏剧,台下观众似乎也质问,时不时激动地回应着。

    “雪莉,你看起来快睡着了。”前排座位,一个红头发的短发女生推搡了一下旁边昏昏欲睡的江雪舟。

    女生叫塞琳娜,在弗朗士区社区大学念历史和哲学,她看起来很酷的红头发其实是染的,发根是黑色,她是个中法混血。

    因为中文水平可以达到日常交流的程度,她和旁边那所排名很高的大学里的中国留学生关系都不错,经常参加他们的聚会。

    雪莉是建筑学一年制的学生,第一次认识她就是在歌剧院里面,两张票的位置恰巧挨到了一起。

    塞琳娜学习上一窍不通,在社区大学也是混日子,不过她很有艺术上的爱好,尤其酷爱歌剧,每周末雷打不动来剧院看两场以上,也因此,第一次见江雪舟两人就有说不完的话题,雪莉本人法语刚开始很蹩脚,属于只知道你好谢谢对不起这类日常用语以及部分建筑学专业词汇,塞琳娜中法夹杂和她聊歌剧的时候,简直是跨越了巨大障碍。

    还有一点,雪莉真的很温柔漂亮。

    塞琳娜托腮,红褐色的眼睛盯着睡着了的江雪舟,她的脸色红润,皮肤白腻,头发也松软光滑,打理得细致。

    场内又一阵欢呼,江雪舟忽然睁开眼,轮廓漂亮的眼睛焕发了一丝光泽,又很快消失,因为实在是太疲惫太缺乏睡眠的滋养了。

    “对不起塞琳娜,我需要回去休息,”江雪舟揉了揉额头,看着面前的女孩,忍住头痛欲裂,缓慢道:“下周再来吧。”

    刚认识她的时候,塞琳娜就知道她有严重的睡眠障碍,她起初认为是江雪舟刚来法国,水土不服,后面时间长了,情况却依旧没有改变。

    真是糟糕。塞琳娜同情的表情十分具象化。

    “你同学寄过来的药材没有用吗?是不是熬煮的方法不对?”塞琳娜用法语问。

    江雪舟皱了下眉,似乎精神抽离了一会儿,像是没听懂她的话。

    塞琳娜只好又重复一遍。

    “比以前好很多,但最近有论文要交,所以熬了几天夜。”江雪舟语速很慢。

    “噢,”塞琳娜瘪起抹了蜜色唇釉的嘴,十分可惜道,“好吧,那你快去。”

    换作平时,她肯定要可惜一下这张票和这么精彩的表演,但今晚是雪莉去建筑展览打工的时间,本来约她出来就是让人放松的,现在看来情况还不如好好休息。

    “下次我要到你家去吃炖排骨炒鸡蛋鱼籽拌饭,再看一部中文电影。”塞琳娜笑眯眯送她到门口,一口气说了句很长很漂亮的法语。

    江雪舟顿了下,缓慢说了句再见。

    “就送到这儿吧。”

    “慢点咯!”

    等塞琳娜的背影消失在披了红黑毛毯的楼梯拐角,江雪舟长长叹了一口气,曲起手指重重地按了下太阳穴。

    头疼得不行,她缩进楼道角落,光暗的地方,从包里拿出手机。

    朝着一个黑色头像发了一段语音。

    她很用力地回想塞琳娜刚才那句话的发音,模糊地模仿那几个词的咬字和吐息。

    然后她问,“——能帮我翻译一下这句话吗?”

    发完消息,江雪舟靠在墙上,像被抽离了所有力气,甚至嗓子也开始发涩。

    不过十几秒。

    [7-x]:她想去你家。

    [7-x]:你很擅长做饭?

    手心震动,江雪舟坚持着睁开眼睛看回复。

    她把对面当个真人一样,又发了条语音解释:“最近才学的,厨艺一般,不过她是个很捧场的朋友。”

    又过了一会儿。

    [7-x]:哦。

    [7-x]:炖排骨、炒鸡蛋、鱼籽拌饭、还有电影。

    虽然回复十分智能,但江雪舟现在依旧没把对面当作商家宣传的“超现实朋友”。

    所以她直接关闭手机,话题终止于此。

    对ai说再见也太可怕了。更何况还是如此高智的ai。

    江雪舟走出剧院的时候,又脑子一热重新打开手机,看见屏幕上的聊天记录,属于是两眼一黑的程度。

    离开海市之前的几个月,她失眠的症状有很大的缓解,后来,建造节延后,以及决定去法语班这几件事发生之后,她就已经停止了药物辅助入睡,情况总体是向好的。

    当时觉得新奇的7-x型号助眠ai在那段时间有一次更新改版,她觉得没必要,就停用了。

    来到法国后的第一个月,失眠病症再次复发,严重到听不了课上不了学做不了模型的程度。那时她用尽各种方法,包括试用那家助眠产品店铺的新品。

    大概消费两次,也就是一个白噪声音响和助眠雾灯,店家就重新联系了她,强烈推荐最新版的助眠ai,说已经进入试用期,准备上市,邀请高级vip客户体验。

    哦,7-x。

    江雪舟对他印象挺好的,比市面上绝大多数的ai都智能,更何况还是专注助眠产品的公司推出的哄睡陪伴型。

    商家可能也需要高v认可完成某些指标,当即发给她改版后的7-x账号。

    依旧是原来的黑色头像,不过江雪舟重新改了名。

    商家承诺,为保护客户隐私,参与测试的用户在微信端与好梦机器人的聊天头像和昵称都可以自拟。

    江雪舟还记得第一次她试用的时候,头像在商家那边看来是初始的,就算商家要回收她和机器人的聊天记录,对面的头像应该也是统一的初始灰色头像。

    那会儿,她取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哦,独钓寒江雪。随手输入的。

    江雪舟随意地决定换个名字。

    和7-x小机器人再次重逢,江雪舟就被他的智能程度惊艳。

    [7-x]:你好,雪莉,好久不见。

    ……

    [7-x]:是的,接下来的六个月,我将一直陪伴您。

    [7-x]:祝您夜夜好梦。

    ……

    总体而言,聊胜于无,江雪舟觉得与其成为药物和新型心理疗愈的试验田,不如深度体验一下国内前卫科技。

    至于生病,她……

    毫无办法。

    来到法国之后,她就成宿的睡不着和生理心理的双重焦虑,问题不仅仅是失眠,这里的医生在测试了各种方法之后,甚至给出了脑损伤性痴呆之类的认知病的初步诊断结果。

    具体表现为,她从本科开始选修了三年的法语课,却间歇性地忘记所学的一切,无法用法语进行最基础的交流。

    在一瞬间,忘记了所有曾经辛辛苦苦记住的东西。

    怎么发现这件事的呢?其实很早。

    江雪舟来到弗朗士区的第一天,离开全是中国留学生的宿舍,去校门找学姐,讨论报道的具体事宜。

    学姐是口音纯正漂亮的法国人,说话也清晰,江雪舟在第三次请求她重复某一句话的时候,恍然意识到,这些单词的发音,一整句话,或者仅仅某个单词,她无法在脑子里反应出它们的意思。

    无论是转换成中文,还是直接联想实物。

    做不到,最简单的太阳月亮都不行。

    a栋,红墙,志愿者,名单,行李。

    学姐重复了两遍。

    是找不到红墙吗?

    她耐心对她说。

    江雪舟摇摇头,嘴里很流利地念出红墙这个词,表情却依旧迷茫。

    学姐指了指远处,红墙。

    她一个音一个音地往外吐,红色的,墙。

    红色的,墙。

    江雪舟就像在学电视里的咒语,完全不知道咒语背后的意思。

    她能听出发音,也就仅仅是发音,她可以用上颚下颚唇齿舌腔复现那个单词,很流畅地说出来,说明声带有记忆。

    声带还保留着记忆,但她脑子像死机的电脑,没有一丝波澜。想得头快要爆炸,却依旧是一串陌生的符号。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整天,直到她忙完回宿舍,翻开曾经写过的法语课笔记本,记忆才勉勉强强恢复。

    她记了半本的建筑学专业词汇,重新花费足足两周的时间再次练习,才能艰难更上课程进度。

    令人绝望的是,就算她重新记忆的速度非常快,也可能在第二天一早,听不懂法国同学的早安和餐厅服务员的礼貌问候。面临完全陌生的语言环境。

    建筑史课上翻开前一天刚做完笔记的某一章,单词又变成模糊的符号,她甚至开始在书上做大半页的中文标注。

    这件事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塞琳娜平时钟爱练习中文,和她聊天也常用中文,自然发现不了。

    江雪舟看歌剧前都会事先复习一遍剧本,再去试试能否听懂演员台词。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好几个月,她似乎已经适应。不过最近几天任务比较重,看的材料太多,她的头痛和健忘症状又厉害起来。

    江雪舟坐上地铁的时候还在想医生耸人听闻的诊断,随后难过又绝望。

    不会真的是早期痴呆吧。

    她喝口水,地铁快速穿行,脑子忽然闷闷地,困得像有星星不停地冒。

    晚上的异星建筑展览负责人给江雪舟打了电话,大概意思是展览推迟,可以晚半个小时到。

    还好是中国人主办的展览,不然她又要点开翻译软件。

    准时到达,负责人效率极高地把任务交代给她,七点之前布置好玻璃建筑那一块的展板,七点半到大堂参加皮特教授的宣讲会,位置是最后一排,负责观察大会整体情况,如果有突发事件及时响应。

    “诺,把装备带上,”负责人说,“今天人手很够,布置完展板后有什么搬椅子板凳的活可以让他们做,你可以休息会儿。”

    “好。”她说。

    装备是一顶特别丑的蓝色鸭舌帽,帽边有异星展览的法语标志,还有一把很小很可爱的蓝色旗子,上面写了她的名字。

    应该是用来指引人群的。

    七点半,大堂几百席座位陆陆续续坐满,皮特教授姗姗来迟,江雪舟认出来穿棕色风衣的银白头发老人,上前递给他话筒和稿子,对方礼貌性地点头回应。

    “谢谢你。”

    江雪舟懵了一下,点点头,迅速回到最后一排角落,坐下。

    是感谢,还是让她帮忙倒水,她思考了各种可能性。

    她掏出手机。

    [7-x]:谢谢。

    江雪舟松一口气。

    皮特教授开始讲话,在场客户大多西装革履,体面的精英范儿,都相视点头,安静下来,聆听这场含金量超高的宣讲会。

    江雪舟缩在后排,压低头顶丑帽子的帽檐,眼皮渐渐撩不开。

    要是平时她可能还会写一写笔记,因为皮特教授是学界很有话语权的人物。现在她犹如听天书,脑子一片空白和困厄。

    八点整,她醒了一会儿,大屏幕上是法式教堂的3d影像演示,高年级课本上出现过,她有一点兴趣,抬头,帽檐下露出晶亮的眼睛。

    “抱歉,我的助手还在路上,下面的内容大概需要等待二十分钟,”影像突然消失,皮特笑笑,对在场的宾客说了句抱歉,“二十分钟后再见,朋友们。”

    听到这个消息,场内嘈杂起来,互相耳语。

    不过很少有人离开座位,去外场看展或者休息,皮特教授从台上走到第一排,和几位穿商务西装的客户聊天。

    江雪舟觉得可惜,还没好好欣赏3d教堂的结构,索性再次压低帽檐,把小蓝旗放在腿上,闭上眼睛,伴随着安静地吐息入睡。

    “……”

    ……

    “哟…你来了…当然好了!…安德鲁的话不可信,哈哈…我以为你近段时间不会来了……”

    “皮特先生,雷温又来一个电话!不超过五分钟就能送到!”有人高声呼叫。

    “好,叫他慢点,开车不能太急……”皮特声音低下来,对面前的人说,“我和老朋友聊会儿天……”

    “安德鲁和我说过,你是个很有创造力,哦创意驱动的孩子……哈,倒是引起了我的好奇心…现在在做什么?深度学习?人工智能?还是金融投资?”皮特显然很健谈。

    那个男生简短地回答了几句。

    “……哈哈,还是在帮你朋友的公司创业吗?好,好!年轻的孩子做什么都不算浪费时间,我可太羡慕安德鲁了!等我那还在橄榄球队鬼混的孙子真正想做点什么的时候,我才能在安德鲁老家伙面前抬起头来!”

    是个年轻且优秀的男生,声音还很好听,谦逊优雅。

    他试图把话题从热情满满的夸赞转移到这场展览本身。

    “哈哈……你很有洞见…想到了!下一场我可以和台下几百位观众分享,呃,就像点燃一堆火,柴要由所有人添,迫不及待要进行头脑风暴了,那将是漂亮又盛大的火光!”

    “……”

    皮鞋的嗒啦声在瓷地板上像沉默老绅士的拐杖一下一下地拄地,缩成小小一团的女生睫羽微颤,图案滑稽的蓝色鸭舌帽下面露出一截雪白的下巴,微卷的长发掩盖住一段葱根似的漂亮脖颈,随着浅淡的呼吸均匀起伏着,竟然疲惫到睡着了。

    “需要我帮你在前排安排个位置吗?……呼——或许可以叫一下工作人员,我刚看见了……他们带着蓝色帽子……让我找找……”

    男生说不用,他可以站在最后面。

    “唉!看见了,她坐在那儿!等等……让我问一下那个女生……”

    “哎呀,这是什么东西?一面旗子?”皮特看见地上蓝色的一块布,像是被风吹到地上的,“雪莉?哦,是某位工作人员的落下的吗?”

    “是她的。”男生平淡地回答,又极为深沉地往窝在座位上睡得极熟的女生望了一眼。

    “那正好!我们还给她。”

    江雪舟慢慢睁开雾蒙蒙的眼睛,稍稍抬了下头,下半场还没开始。

    恍惚中听见旁边有人很大声地在说话,但她完全听不懂,自然也不知道其实是在叫她。

    江雪舟再次合眼之前还在想,明天有45个学分的设计课,今晚上回去还要熬夜学习一整本书的词句语意。

    “雪莉。”有人轻声叫了她的名字。

    “……”

    江雪舟头很沉,前额尤其闷,像发烧时的感觉,怎么也清醒不起来。

    等她意识到有人叫她,她应该立马站起来,挂上微笑,完成打工人的职责时,她听见男生说了一句法语。

    “……咦,那位小姐在睡觉吗?”皮特感到很抱歉,他往四周望了望,对远处的某个工作人员招了一下手,“嘿,来这儿一下好吗!”

    滞在耳边的脚步声重新响起,江雪舟想,人应该走远了。

    他对皮特,“我们过去吧,不用叫他过来了。”

    “……好,正好雷温也到了,下半场马上开始!”

    等周围重新安静下来,江雪舟苍白着脸,心虚地睁开眼。

    要是雇佣她的负责人知道她因为睡觉怠慢了今天最重量级的嘉宾,心底肯定直接给她贴上低情商不负责任的标签,再也不给她机会了。

    不过她现在没心思考虑这些,鬼使神差地想起刚才男生念的那句法语。

    声音她有点熟悉,也可能是脑子疼糊涂了。

    她点开对话框,凭着记忆一点一点模仿那句话的发音。

    拜托千万不要是超级重要的事,比如帮忙找什么东西,比如让她去找他之类。

    之前有位来自法国南部的客户随口提了一句让她带杯咖啡,她混乱记了几个音,查遍翻译软件,最后递了本杂志过去。

    没过多久。

    [7-x]:他问,前排有座位吗。

    哦。

    江雪舟极短地瞥了一眼电子屏幕,关掉屏幕。呼了口气。既然有工作人员代替她去接应了,应该就不需要她回答这个问题了。

    心情忽然轻松起来,台上的皮特似乎提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不仅自己得意地笑,台下的观众也开始热烈讨论,互相耳语。

    她仰起脖子看了一眼前排,只望见几排发色不同的后脑勺,无聊地又打了个哈欠。

    忽然一股直觉,感到哪里不对劲,她匆忙扭头,在旁边空着的座位上看见一面安静躺着的小旗帜,上面写的是她的名字,雪莉。

    “呼,还好没丢。”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随后在全场热烈的谈论声中,不解风情地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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