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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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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哭什么,”江雪舟仔细想了下,决定还是配合他,放轻声音道:“你说吧。”

    小男孩抬起头,粉嫩的唇上下相碰,脸涨得通红,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

    江雪舟坐在他前面,耐心地看着他局促不安的动作。

    她终于开口:“我猜到是很厉害的秘密啦。”

    面前的人忽然弹起来,像炸毛的猫,大声道:“你猜到了?”

    “……”她继续诱导,“对啊,我还知道你叫张小军。”

    “放屁!”小男孩像揭穿大坏蛋,“我叫江焰!你果然是坏蛋设计师!”

    江雪舟:“……?”

    “哦,还和我一个姓嘛。”江雪舟冷淡道。

    “……”

    “谁要和你一个姓,坏蛋设计师江雪舟!”

    “快上课了,要不要我送你去……”

    “——”

    她眉心跳动,表情认真起来,低头问正在气头上的小男孩:“为什么,说我是坏蛋?”

    江焰抱着手臂,两只眼睛骨碌碌转,看起来心虚,埋头,只是沉默着。

    他不是个笨蛋,能感觉出来眼前的姐姐没有恶意。

    但是,但是做过坏事的人,一定要受到惩罚。

    “这是个秘密——”江焰说,“爸爸叫我不要告诉别人,老师不行,陈校长也不行。”

    “什么秘密?”

    江焰小脸鼓囊囊的,看起来纠结的要命,嘴里呢喃道:“……不是你们的话,建远楼不会塌,爷爷也不会死得那么惨……”他的话断断续续,江雪舟大概听清了建远楼几个字,呼吸一紧道:“你爷爷……是玉渡中学的老师?”

    她不自觉地伸手碰了碰有些颤抖的江焰的肩膀,却被他狠狠扇开,想到痛苦的事,江焰面色沉沉,咬牙切齿道:“对,就是你们,爷爷被压在废墟里了——”

    江雪舟低着头,男孩开始哭了。

    哭声和抽泣声像针一样,断断续续地刺痛江雪舟的神经。她试图找到一些逻辑,耐心对他,“建远楼重建我确实有参与,但,你的爷爷,是在玉渡地震的时候——”

    “——遇难的吗?”无论提起多少次,江雪舟的心脏都会一遍又一遍被这个词刺痛。

    江焰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似乎平静了些,低声呜咽着回答:“嗯。”

    “是……是地震的时候。”他埋着头,重复了好几句,渐渐模糊到听不见,“……都是坏蛋,你们想要钱……想要名誉……”

    “但你,你们根本不在乎人命。”男孩原本清亮的声音,这下透着一股发沉的狠劲。

    “……”

    江雪舟无力地揉揉额心。

    “……抱歉,”她忽然觉得好难受,像心脏缺了一块儿,只好尽力压着声音安慰:“我也很难受,我的妈妈……也是你爷爷的同事。”

    “他们……同样在那场地震中失去了生命。”她觉得自己好像和这个陌生的,素不相识的小男孩儿站在了同一堵墙的面前,弱小,身体和心灵都脆弱得像白纸。

    世界安静了一瞬。

    时间的流逝却如有实感,不断压扁,延展,成为韧性绝佳的利刃。

    上课铃声响起。

    响了很久,直到安静,都没有人感受到欢快音乐的存在。

    江焰黑着脸,啜泣声渐渐停止。

    好一会儿,才抬头。

    一开口就明明确确和她划分了界限。

    他说:“谁和你们江家人是一样的。”

    江焰死死地盯着她,像是找着了一切痛苦的发泄口:“你们家的设计师都没良心,建远楼要是地震前没有翻新过——”

    江雪舟眼角的泪水还悬在眼眶里。

    她真的很困惑。

    建远楼要是地震前没有翻新过——

    “根本就不会塌。”

    “……”

    ……

    -

    时间将近中午。

    “真订的凌晨啊?”电话里,许城阳第n次提起这件事。

    漆函宇靠在栏杆上,仰了仰脖子,正好瞥到斜上方运动场上奔跑的学生。

    “嗯。”他懒得解释。

    伴随着上课铃声响起,操场上的学生们一哄而散,各自跑回教室,运动场瞬间变得空荡。

    许城阳耐着性子等这人嘈杂的背景音安静下来,才苦口婆心劝说道:“阿宇啊,不是我说你。”

    “一声不吭跑那么远也就算了,”他说,“明天就答辩了,你还订的凌晨一点的飞机,回来一大早就直接去准备了,身体顶得住吗?”

    “你准备好了就行。”

    “……该死果然你把这个机会让给老子是别有所图!”许城阳恨恨道。

    “那还是我上?”

    “做梦呢想都别想!”

    “……”漆函宇把手机拿远了点,表情有点嫌弃,“那我挂了?”

    “等会儿——”

    许城阳趁这人完全没耐心前,终于想起了正事。

    许城阳:“法国的那位,今天凌晨突然给学院发了邮件,给明年的建造节提了建议。”

    “你爷爷这决定,你知道吧。”

    漆函宇拧眉,过一会儿,开口道:“前段时间回去他提过这件事,那个时候我劝他先养身体。”

    “现在看来,他没打算听我的。”他说。

    许城阳:“哈哈,人家漆教授多有个性的前辈啊,怎么可能乖乖听自己孙子的话。”

    “算了算了,明早见面再说,”许城阳挂断电话前逗他几句,“谈情说爱需要争分夺秒啊,阿宇。”

    “……”

    学生们大概上了五分钟的课。

    漆函宇从楼梯下来,在教学楼拐角处碰到陈沉。

    江雪舟和他聊完了吗?

    他走上前去,打了个招呼,问道:“陈老师好,雪舟现在还在办公室吗?”

    陈沉看见他,也是一惊。

    “刚刚我回办公室看见她了,她和我聊了一会儿,然后说想在学校里面逛逛,”陈沉说,“我还以为她会找到你和你一起的。”

    “……”

    “好,谢谢。”

    漆函宇抬头,看见建远楼三个字悬挂在硕大建筑上方,没来由地心慌一瞬。

    -

    天气预报准确率百分百,不知从何处飘来几朵乌云,摇荡在玉渡镇上方,凭空让人胸闷。

    天台上起风,把纸页吹得往四面八方飞舞,最终归宿是轻飘飘躺在水泥地上。

    基于安全要求,玉渡教学楼最高只有五层,顶层一般是一片毫无装修的空地,用来堆放诸如桌椅板凳试卷草稿纸之类的杂物。

    江雪舟踩在石阶上,靠着石质围栏,风将她的衣角吹翻又抚平,从这儿低头往侧面望,就可以看见挂上的钛金字。

    天和楼都安静得可怕,江雪舟静静感受,她还是第一时间想起,许岭告诉过她,建筑是人文的,是活的,有组织器官和系统,还有会跃动的心脏。

    有人推门进来,一下子视野广阔,从狭窄的楼道间变为开阔的空地,和孤零零灰扑扑站在边缘的人。

    极有视觉冲击力的画面。

    “江雪舟。”他轻轻呼唤她一声。

    江雪舟听到了,却迟迟没有回应。

    太多的信息在很短的时间里面塞满了她的脑子,她不是金刚钻做的人,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只是一台老旧的钟,迟钝,缓慢、情感磨损、循着万世不变的规律一下一下地点头。

    踩在冰凉脏旧却无比真实的水泥地上,她想的不是身后看起来很焦急却又克制的男朋友,而是,怎么检验一栋建筑的安全性,用科技,用善心,还是用生命。

    她觉得这个问题无解,只能选择相信,相信它严格按照标准由技术高超的工程师建造,由心善的慈善家真金白银支持,否则就是一场天崩地裂的残酷考验,大地崩坏,此刻在她脚下的所有的水泥钢筋,所有学生和老师,冰冷的和鲜活的东西,统统陷入命运的未知。

    江雪舟只穿了一件薄短袖,天却看起来快下雨了。

    她捂了捂双肩,像缩起来的贝壳。

    有人走到她旁边,身上带着淡淡的甜酒味儿。

    漆函宇什么都没有问她,走过去给她披上了一件外套。

    温度传到她身上的时候,江雪舟听见他说,快下雨了,我们先回去。

    回去。

    回去。

    江雪舟的又一个敏感词。

    很多年前黎玟华让她安心在茸城念书,说放假回去就能看到她了,后来江建峰说和他回海市,过更好的生活,再就是是他自豪地说回去玉渡看看,重建项目有他们父女俩的功劳,现在的玉渡特别特别漂亮。

    胸闷地喘不过气来。

    “怎么了。”漆函宇搂紧她的肩,害怕过大的外套会从她的身上滑掉。

    阴云密布,气氛很烂,他还是勾起唇角,整个人温柔得要命,像藏起来的日光。

    没等到回应。

    突然,他双手一空,表情动作一齐滞住。

    江雪舟脱下肩上松松垮垮的黑色外套,单手递到男人面前。

    她的语气和眼神一样平静,整个人如同一面镜子。

    “我不回酒店了,”她说,“今下午有去海市的飞机,你想早一点回去的话,现在改签还来得及。”

    他没接过外套,只盯着她,掀起眼皮,眼神晦暗不明,“江雪舟,你怎么了?”

    “我知道你有很多事都想自己一个人做,”他完全猜不透这人的心思,所以只能退让,再开口时嗓音又低了些,“我可以不打扰你,但你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试着,多依赖我一点。”

    “……”

    站这儿久了,江雪舟小腿忽地颤抖了一下,随后是从后跟延伸而上的酸痛。

    “我……不想耽误你的时间。”

    “你是很重要的事情。”

    他说:“无论是生日,演唱会还是来玉渡,我从没觉得它们是无关紧要的事。”

    “对你而言重要的事情,我都想放在第一位去做。”

    江雪舟攥了攥指尖,指甲扎进肉里心腔也跟着一起疼。

    她埋着头,男人高大的影子还牢牢地护着她。

    她可能再也不敢,直视如此这般炙热的眼神了。

    江雪舟很久之前就觉得,自己会一辈子沉浸在愧疚和痛苦中。

    “对不起……”她很慢很慢地说:“我想一个人。”

    任何心理上的畏罪潜逃,都会让她羞愧得要命。一个人的话,这条路就不会那么痛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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