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叮咚叮咚
-陪伴像雨点
负责这一届法语班小学期的班主任姓郑，有留法经历，为人开明但要求严格。
当江雪舟收到这位郑老师发来的邮件，提醒她两周后报道的时候，学校里已经不剩多少人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留校，从大一开始的每个暑假，几乎都是在庆大里面过的。
好处是，不用收拾行李。
她的书桌上整整齐齐一沓法语教材，已经预习了一大半。
出奇的是，言舒今年居然也还在学校。
和江雪舟整洁的桌面形成鲜明对比，言舒床头床尾都乱七八糟塞着不少东西。
花里胡哨的，江雪舟认出来是彩色的海报。
言舒扒拉着衣服堆：“江江，你说哪几件比较好看？”
江雪舟点头，认真指了指。
言舒：“nono，不要日常装。”
江雪舟：“？”
言舒眼睛亮了亮：“哎呀，x-blank的演唱会啊。”
“哦。”
江雪舟这下看出来那几张海报，都是那位主唱的舞台照。
她喝了口水，手机发来一条消息。
漆函宇：下个月六号，还在学校吗？
下个月六号，这个日期，江雪舟还是有点敏感的，她愣了一会儿。
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言舒眼尖，瞧见这句话，啧啧几声。
言舒：“哟哟哟，这才几号啊，已经开始准备为你筹备生日惊喜了。”
“可惜刚好和茸城演唱会日期冲了，不然我指定要瞧瞧漆大帅哥怎么讨你欢心的。”
江雪舟咳了咳，白皙的脖颈泛粉：“今年我回茸城。”
言舒疑惑：“你以往不都是待在海市的吗？”
江雪舟：“今年孟羽涵在国内过生日，我回去和她一起。”
言舒想了想，好久没听见过孟羽涵这个名字。上次还是听江雪舟说，她这个侄女刚上初中就和在国外的爸妈闹矛盾，怎么都不愿意照着他们的安排出国念书。
“羽涵啊，”言舒满脸可惜样儿，撇一眼江雪舟灭掉的屏幕，叹道：“漆大帅哥期盼落空咯……”
“……”
-
夜色升温，渐渐蕴出湿气。
漆函宇单臂撑在栏杆上，微微躬身。
不得不说，有些人就是这样，光是站在那儿就引人注目，单一个安静的背影，就平白给人落寞暗淡的感觉。
许城阳叫了他一声，没答应。
“喂，没事吧？”许城阳上前去，“听说漆教授病情稳定下来了，你也别太担心。”
漆函宇：“下个月我回家一趟。”
回家？
许城阳反应过来，是说他爷爷家。
“还以为江学姐生日，你会陪她过呢。”
“她不在学校。”
许城阳恍然大悟，拖长语调：“原来是吃闭门羹了。”
“怪不得，以前你也没这么黏漆教授。”
“……”
窗台吹进凉风，漆函宇莫名有点烦。
许城阳打了个哈欠，扭头就不见人。
“喂，上回拜托你那事儿……”
“等我回来再说。”漆函宇走远才应一声。
接下来的一周多，学校里愈发稀落，北部食堂关闭了一半的窗口。
江雪舟从图书馆出来，刚好赶上一场雨。
手机振动，是视频通话邀请。
她抱着一摞书，伞夹在手肘，有点斜，衬衫侧面淋了薄薄一层雨。
雨声中混进断断续续的脚步声，旁边出现一个高高的身影。
江雪舟胳膊一顿，先看见一双蓝白星条运动鞋，然后是男生的嗓音，“我来帮你。”
一瞬间的恍惚被打破，江雪舟意识到认错人，抬起头，一时没想起眼前男生的名字。
“学姐，这就忘记我了？”他笑起来。
哦，卓燃。
和言舒一节选修的那个男生。
卓燃单手接过她怀里的书，“学姐，还没回茸城吗？”
这人自来熟，江雪舟思忖了好一会儿，意识到应该是言舒和他说的。
上回言舒提到过，和他关系不错。
“下个月回去。”
走到食堂，江雪舟把伞放在门口，道了句谢。
卓燃突然开口：“学姐，可以的话我们一起啊。”
江雪舟：“你也要去？”
看见她这样，卓燃了然。
言舒学姐应该还没和她说。
“有个朋友送了我几张x-blank演唱会的票，位置挺好，我送了一张给言舒学姐。”
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言舒对他印象不错。
人确实好。
江雪舟客气道：“不用啦，我应该过几天回去。给我一个亲戚过生日。”
在之后的几天里面，江雪舟没再遇到过任何一个熟人。
她是一个总能让自己忙起来的人，尽管有关专业以及项目的事情已经停摆，但时间就像一捧沙，握在她的手里，紧凑，且快速流失。
身在度假心也在度假的言舒发现，忙起来的人可不止江雪舟。
终于等到飞机落地，茸城白云机场。
江雪舟还在廊桥上，就接到了言舒的电话。
“江江，你就这么回来了？”
周围是行李箱滚轮声，江雪舟听得不太清楚，“什么？”
“我说，”言舒躺在酒店沙发，嘴里叼了块苹果，“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没有啊。”
“笨。”
“……？”
“你男朋友呢，他没什么说法？”
虽然听许城阳说漆函宇最近很忙，但江江闷葫芦性子，估计男人不主动，她真当别人死了。
这次倒是想错了。
江雪舟：“他说要出国一趟，最近忙着把国内积压的工作做完。”
“……好吧。”言舒啃完苹果，突然觉得没意思，这俩人还是缺点火候，一点没有年轻情侣间的干柴烈火。
“我上计程车了，去接孟羽涵放学。”
初中生这会儿还没放假吗。言舒稍微同情了一秒。
“好，那你记得帮我送一下生日礼物哦，顺便替我送个祝福。”
江雪舟给司机说了学校地址，挂断电话前应了声，“祝福什么？”
言舒稍加思考。
开口，“学业有成，男神倒追。”
江雪舟：“……什么。”
言舒嘿嘿笑：“虽然不押韵，但我是真心祝福。”
“……”
-
孟羽涵的妈妈江雪舟叫一声姐姐，因为姐夫工作的原因，二人长期在国外，只有孟羽涵一个宝贝女儿，偏偏性格执拗，说什么都不愿出国。
拿她没办法，精英姐夫一招缓兵之计，真就答应她留在茸城上学，配了个阿姨照料生活。
这下，大小姐终于是随心所欲，如同放出笼子的鸟。
江雪舟和他们一家的关系相当不错，在茸城念高中的时候，回想起来，几乎每个暑假都是在孟羽涵家过的。
到达西川墅区，刚拿到驾照不到一年的江雪舟硬着头皮从车库选了辆最低调的，掐着时间慢慢悠悠开到离的不远的私校。
期末考试早已结束，现在是统一假期补习阶段，几个年级放学时间统一，长长的车流一眼望不见尽头。
江雪舟停在路边，发消息给孟羽涵。
孟羽涵：雪舟姐，看看我今天这套衣服怎么样？
孟羽涵：图片jpg
白裙子淡绿披肩，头发烫过，微微卷。好像还化了淡淡的妆。
很漂亮。但江雪舟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呃。虽然有快一年没见过了，但她依稀记得，孟羽涵之前的风格可比这，大胆很多。
看来是长大了啊。
江雪舟在心底真心诚意地夸赞了几句。
孟羽涵没回。
无聊之际，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个女生。
车头稍微往前一点是白石长椅，她弓身，随手把包扔在上面，懒洋洋伸了个腰，抬手的时候白色短袖衣角上扬，露出一截细腰。
外面的阳光应该很强，女生从包里掏出来一把很漂亮的纯色伞，站起身来整理衣服。
江雪舟下意识瞥了眼车窗，意识到她从外面看不见，忍不住多留意了几眼。
发型是很精致的长卷发，一看就有细致打理。
下半身是稍短的半身白裙，和孟羽涵的那件比起来要简约一些。
女生又坐了下来，似乎嘴里不满地嘟囔了几句。看起来像是在等人。
江雪舟收回眼，意识到刚刚自己某一瞬间把人看成了孟羽涵。
现在的中学女生流行长卷发和白裙？
江雪舟摇摇头，打了个哈欠，舟车劳顿的酸痛后知后觉。
空气有点闷，她伸指，车窗缓缓摇下。
女生似乎发现了她，往后侧目一眼，二人视线交错一瞬。
江雪舟挺坦荡的，她可一点不担心被人认为偷窥。
女生耸了耸肩，扭头。
无声地度过几分钟。
“走了。”属于年轻男孩儿的声音。
江雪舟抬头，确认，是个挺帅的男生，微微喘着气。
中学生中不错的身高，穿蓝色的校服外套，书包很空，松垮垮搭在一边肩膀上。
脸上没什么表情，却是很自然地接过了女生的包。
“很重吧，猜猜我塞了什么东西进去？”女生几乎是贴在他的耳边说的，笑起来娇俏，又透着焉儿坏。
江雪舟看见男生耳背隐隐燎起淡红色。
他又张嘴说了几句，两人渐渐走远。江雪舟大概听见男生低声说了句好之类的。
两人并排离开的背影倒是很搭。
啧啧，青春。
江雪舟只在心里默默感叹。
十分钟之后。孟羽涵姗姗来迟。
孟羽涵眨巴着眼睛：“雪舟姐！好久不见。”
“羽涵。”
“雪舟姐，你变了。”
江雪舟系上安全带，“啊？”
“变好看了。”
……还真是十几年如一日的套路。
“黑眼圈也重了，雪舟姐是不是又熬夜学习了。”
江雪舟：“……其实比以前好一点了。”
其实变化比较大的是孟羽涵，头发留长了，五官长开了些，笑起来更明媚舒展了。
车开得很慢，车后的大小姐都快睡着了，江雪舟才笑着说到了。
可能是有点疲惫，孟羽涵懒懒地撑起身子，下车的时候看起来心不在焉，脚底打滑，吃痛一声。
江雪舟低头看了眼，是一双硬质的皮鞋，鞋跟有点高。
女生细白的脚后跟，磨出一条线状的淡淡红痕。
她皱起眉：“鞋子不合脚。”
孟羽涵不在意道：“好看嘛。”
她牵上江雪舟的手，看着她有点凝重的神色，干脆直接坦白，“雪舟姐。”
“嗯。”
“我最近喜欢上一个男生。”
“啊？”
孟羽涵：“我眼光很高的，那男生超级帅，成绩也好，就是性格比较高冷，不过我觉得蛮酷的。”
江雪舟张了张嘴，似乎又被孟羽涵猜出来想说什么。
她撒娇着挽上江雪舟的手臂，“花大价钱打听到的，他在一教培训英语，我才选了这课。”
“我这回可是认真的，还特意打听了他的喜好，他就这审美，”孟羽涵张开手臂，拍了拍裙面，“放心啦，我下学期就要被我老爸扭送出国了，才不是恋爱脑，就是想体验一下。”
江雪舟难以理解，脑子里却突然出现刚刚那对疑似校园情侣，蹙了蹙眉。
“那个男生说的，有没有可能是具体的人呢？”
已经进了房间，孟羽涵开始拆快递寄过来的礼物，说，“没有吧，他平时都和一群男生一起玩儿。”
江雪舟看见了言舒送过来的礼物，一条很漂亮的项链，后面还跟着一张贺卡。
——小羽涵，为了避免某人忘记，特意把给你的祝福写下来啦——‘祝活蹦乱跳，学业有成，自由翱翔，以及——男神倒追（坏笑）’
孟羽涵笑道：“言舒姐没忘记我诶。”
江雪舟：“好，下学期就要寄去国外啦。”
孟羽涵垮下脸：“不要提我的伤心事嘛。”
江雪舟还是不放心：“早恋有害——”
“好好好，”孟羽涵打断，“我这么聪明冷静，雪舟姐你放一百个心，就是太无聊了。”
她眨巴着眼：“雪舟姐你可得帮忙哦。”
江雪舟：“？”
“过生日的时候他会来我家啊，你可得助攻。”
“……”
“僚机懂吧？”
“……好好。”江雪舟莫名有种被拿捏的感觉。
“说起来，雪舟姐你当初不也早恋得轰轰烈烈，看起来也不会影响学习。”
江雪舟忙否定：“我没有，当时……”
没来得及解释，孟羽涵注意力又被另一样东西吸引。
拆的时候没注意发件人的名字，是一件她意料之外的礼物。
盒子是紫黑的，光点的质地看起来像星空。
里面是一副已经安装完毕的桃粉色外壳的望远镜，外壳镶了几颗水钻，很符合中学女生的审美。
小巧，质地不俗。
“谁送的啊……”孟羽涵喃喃道，这才找到寄件单，疑惑念出名字，“7？”
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瞬，江雪舟立即反应过来，是谁送的。
来的前一晚，她才和他提到过，孟羽涵的生日只比她早一天，这么快礼物就到了。
后面跟着一张白色的卡，钢笔字遒劲有力。
他写了句简单的祝福，四个字，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