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对我来说，理性永远优于感性。
-现在的话。
-分人。
饭桌上那段几分钟的插曲很快就被她抛之脑后。
江雪舟忙起正经事来绝对专注，八点开始每十五分钟面试一位，时间严格把控。
轮到许城阳的时候顿了下，助理付书杰告诉她刚收到许城阳的道歉消息，说临时有事不来了。
江雪舟皱皱眉头，手撑着脑袋，付书杰见状递了杯满当当的热牛奶，放在桌上，“学姐辛苦了。”上半场面试已经结束，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
付书杰是本科生，人很机灵，又细心，负责叫人和递资料。
端茶递水并不是他的任务。江雪舟朝着他莞尔一笑，“你也辛苦了，坐下休息会儿吧。”
“我去趟洗手间。”
“好。”
“……”
江雪舟照着镜子补了口红，重新扎了个利落的丸子头。
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雪纺衬衫，领结系得标准，下身搭配黑色的直筒铅笔裤，很显气色，像随随便便出片的街拍达人。
成熟、专业、耐心却又不失气势——这是上午的面试者对她全部的印象。
下楼，电梯停在二层，这一层的走廊外面扩建了一块半圆形休息处。
可惜人挺多。
这会儿靠边坐着几个男生，江雪舟扫一眼，认出其中一个是刚刚来面试的，编号应该是五号。
表现么…
没印象，应该很一般。
编号五没注意到身后来人，吐槽道：“谁说美女面试官好说话的我去，她一盯着我我半个字都憋不出来！”
他兄弟附和：“嘿，那你面试怎么样？”
男生应该也知道自己表现不咋的，唯唯诺诺半天，也不敢夸海口又不想落面子。
“这种只选一个人的重量级面试，你不懂规则？”他咳几声，故作深沉。
编号五旁边的另一个男生也来了兴趣：“哟，咋，还有黑幕？”
江雪舟在旁边的零食柜里买了条口香糖，打开柜门扫码付钱的时候，饶有兴味地听着愈发离谱的污蔑。
“早就内定好了吧。”
“内定了谁？”
男生含糊道：“估计是许城阳。”
说出来不只是他兄弟表示惊讶，
连江雪舟也挑一挑眉，觉得奇怪。
她和许城阳不算太熟，也就因为言舒的关系见了几次面。
更何况人今天都没来呢。
“他？”
“对啊，你不知道吗？”男生嘴上信誓旦旦：“他和漆函宇是好朋友。”
实际上心底有一丝心虚，上次他意外看到了许城阳填的报名表，写得很漂亮，主要是觉悟很高，完美切中建造节项目团队招聘要求。
那人虽然成绩不如自己，但在这些旁的方面，只要认真做还没有不成功的。
他越想越心虚，音调却下意识提高。
江雪舟一怔。
说实话不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漆函宇的名字了，到底来头有多大，说得但凡和他走近点都沾光了似的，天天这么多人念叨。
她觉得好笑，转身准备离开。
“王凛安那人工智能讲座，全国来了得有上百个专家，他一个建筑系的学生当上了负责人，”男生越说越有底气，仿佛有了证据：“而且王凛安是从法国来的，两人一看就认识，你想想他家那位……”
听着的人频频点头。
“怪不得，之前许岭的项目都有成绩要求，我说怎么这次就没有了。”
“许岭啊，不是很早之前就避雷了么，要求极高极苛刻，还老爱push学生。”
听到自己导师的名字，江雪舟一时没注意，皮鞋跟一扭，吃痛一声。
靠。疼。
坐了一上午，现在还得听人内涵面试黑幕，贬低许导人品。
还扯到别的不相关的人。
烦。
是来上大学还是来演宫心计的？
拐角处是电梯间，这会儿刚好门开，陆续出来几个人。
江雪舟赶不上这趟电梯上楼了。
她转过身，从容踱步到编号五面前，男生看到她的时候，表情很精彩，震惊、闪躲，来回在同伴间试探。
“同学。”
她开口，话语冰凉没有温度。
“这次面试所有信息都是公开的，如果你想我也可以把打分表和部分视频录像打包发给你，”江雪舟语速不急不缓，吐字清晰，生怕他听漏几句：“选拔标准一早就说过，从来没有内定人选。”
她边说边从包里拿出手机，把付书杰发来的道歉消息截图亮给他看。
莹白的手腕轻轻晃了晃，面前男生的脸色由红变白，异常难看。
她补充道：“你所说的内定人选，今天根本没来。”
“而且，我没有他微信。”
周围不断有人往来，男生本打算硬刚几句，见势垂下了头，他旁边俩兄弟也默默后撤，江雪舟认出其中一个卷发的男生，刚刚就是他说许岭爱push人。
显然都没想到背后说几句还被正主听见了。
编号五极难为情地说了句抱歉。
江雪舟收回手机，张嘴还想说两句，想到时间，也就懒得计较。
现在她觉得自己读研后脾气见好，心理年龄见长，听到这种闲话竟然有种过来人看新生之间的小打小闹的感觉。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好歹都大四了，在庆大这几年牛逼人物见得还不够多吗。
学弟们抗打击能力还是有待提高。
这时，卷发男生往她这个方向望了望，视线聚焦在某处，和旁边的人交头接耳。
江雪舟注意到，皱眉，想起什么。
他俩谈话声很小，她依稀分辨出漆函宇这个名字。
江雪舟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一幅画面，随后她抬起下巴，朝卷发男生说：
“还有，虽然我不知道王凛安教授讲座负责人是怎么选出来的。”
言舒那天直播了末尾的那一段，除了那句“早点睡。晚安。”以外，江雪舟还注意到控制台一直是他在负责，西装笔挺，有条不紊，立在那儿就给人一种靠谱的感觉。
“不过最终效果很好，他没让任何人失望。”
江雪舟说：“而且，专业之间没有壁垒，学建筑的同时别人也可以搞好人工智能。”
这话其实江雪舟说得没什么底气。
她现在对漆函宇的了解也十分有限。
归纳起来就几个关键词：成绩好，长得帅，家里有背景。
可这些众人皆知。
至于他会不会人工智能，江雪舟纯凭直觉猜出来水平应该不会差。
话已经说出口了。
江雪舟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过于信任漆函宇了。要是他真是走后门一窍不通占了人工智能专业学生的名额当上的负责人的话。
那可真是一损俱损。
可能是被她的大道理吓住了，三人噤声。
江雪舟轻咳，继续道：“所以，没证据的话不要乱说。”
片刻。
“嗯。”
身后传来一道清冽的嗓音，带着浅淡的笑意。
“那就好…”江雪舟打了个哈欠，转身。
鞋跟差点又崴一下。
今日水逆。
暗骂一句。
她站直身，稍一抬头。
这一抬头才发现什么是真正的水逆。
距离不远，漆函宇半倚着墙，好整以暇地看她。
他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t，光下微微透出优越的肩颈线条。
右手捏一只半扁的易拉罐，整个人姿态懒倦。像是来度假的。
唇角上扬，一抹浅淡的笑意，目光凝着她。
江雪舟猝不及防和他对视几秒。
漆函宇是中法中心常客，平时见他穿正装和制服的时间比较多，还很少见到这种随性简约的风格。
乌发朗眉，宽肩窄腰，站那儿跟模特似的。
许城阳那家伙今早刚收到一个爆炸性的消息，项目出了个棘手的问题，他中途想起，路过中法中心的时候进来拿上回丢在这儿的u盘。
一来就听到些闲话，中间没有他认识的。
他嗤笑一声，买了罐汽水准备离开，没太在意。
下一秒听到脆生生的一句“同学。”
漆函宇挑眉，转身抬眸看了眼站在那儿的人。
是她。
她今天盘了个蓬松的丸子头，妆比那天淡了很多，十分自然的美感。干净利落的黑白职业装，胸前扎着一丝不苟的领结。
说话时逻辑条理清晰，娓娓道来。这会儿他才发现她不像印象中温温吞吞没什么脾气的样子。像玫瑰，惹急了扎一手刺的那种。
然后她就开始帮他说话。
漆函宇觉得有些好笑，明明那天都没来看讲座，就这么信誓旦旦说他没搞砸。
喉头发痒，灌下最后一口汽水，他指节用力，捏扁。
“谢谢学姐。”男人缓步走过来，随手将易拉罐扔进垃圾桶里。
周围人纷纷侧目，视线来回在二人之间试探。实际上这样的视线好像已经存在了很久，江雪舟刚刚还以为是在看她和编号五吵架。
“那是…漆函宇？”
“卧槽他刚刚是笑了吗？怎么会有人笑得那么好看啊啊啊！”女生激动道。
江雪舟突然就觉得上天真是不公平，脑子好使也就算了，还长了一副一眼就让她心动的长相。
不对，是让很多人心动的长相。
她低头，咳几声，气氛有些尴尬。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偷听。
“不用谢，他们说的太过分了。”她轻声说。
在漆函宇走过来的时候刚刚那几个说坏话的男生已经离开，周围看热闹的人见状四散，各忙各的。
“那我可以问一下，学姐怎么知道我没让任何人失望。”
在她思索怎么自然地当做无事发生从他旁边经过去坐电梯的时候，漆函宇侧身，低头问她。
声音像大提琴音。
——缓缓荡在她的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