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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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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界和魔界那一场世纪大战后,败逃的魔灵四处流窜无恶不作,仙界虽侥幸获胜但也损伤惨重,根本腾不出手援助妖界。于是这片古老土地上薪火从未中断的四大家族,有一日被周隆召集在红山顶上开了个会。

    会议内容,余风今日早已记不清,年少春衫骑马倚桥,他的眼里只看得见新鲜山花、脆嫩绿柳,温婉可人的少女还有活泼豪爽一见如故的少年。至于烦心的、琐碎的那些将要付出惨痛代价的争夺与杀戮,他根本无知无觉,又傻傻以为还离他的生命万分遥远。

    曲水流觞、诗词歌赋,世家公子小姐的生活在大人的庇佑下是那么潇洒轻松,看星星有星星的美丽,赏月亮有月亮的风情。

    温暖的蚕房最易滋养爱情的甜蜜,林昭昭便是他第一次情窦初开的欢喜。

    红山景观奇特,山脚有酷热难耐的盛夏沙漠,山腰则是春风拂面的万里温和,再往上走又是秋意寂寥的清冷萧索,直到最顶峰处便彻底化作雪白世界,如同棉被一般深厚地几要能湮灭掉整个身躯的大雪,它们稳稳当当世代不移眷念在这红山高处,眺望远方永守妖界。

    林昭昭喜欢雪,也喜欢素白的一切,她一袭白衣白裙和那些跳脱地张扬地世家小姑娘截然不同,她的笑有着淡淡的甜,甜中又有淡淡的忧愁,她似乎又总比旁人多了些伤春悲秋,所以她总喜欢逃离开那些无趣又吵闹的宴会,一个人没有任何随从,就漫无目的地上山,漫无目的地游走。

    她的心很沉静,又干净的少有杂质,她没有意识到有炙热的目光在悄悄跟随着自己,她只是耳廓耸动,被雏鸟叽叽喳喳的声音彻底勾住了心魂。

    漫山遍野的大雪又开始缤纷零落,她深浅不一的脚步明显很是吃力,裸露的肌肤因为寻找时间太久微微发红,可她不停拨开积雪,扫过一处又一处小洞,终于,在一根枯倒大树枝丫底下,找到了那一窝刚出生的雏鸟。

    小小的嫩黄色的羽毛还只是刚刚冒出苗头,稀稀疏疏和漂亮美丽丝毫挂不上钩,可她看着他们的模样是那么欢喜,那么惊奇,那么温柔。

    她伸出纤细的指尖,轻轻触碰小鸟发抖的身躯,将很多很多灵力注入他们体内,又拿出身上绣绢亲手做了一个更温暖小窝:“希望你们能好好撑过去!”

    林昭昭弄好一切,才拍拍屁股准备起身离开,那道一直凝视她的目光索性坦坦荡荡相迎相接。

    “你,你怎么在这?”

    于晟不答,只是好笑道:“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带回家养着,有你在,他们也无需挨饿受冻了。”

    “我虽乐意,可不知他们乐不乐意,红山顶虽然酷寒却是他们生来就成长的地方。那些妖力已经足够让他们活下去,索性自由自在活吧,苦一点也没关系,总会好过日夜圈禁于金丝笼中!”

    林昭昭有感而发,少女敏感纤细的神经本无处寄托,快乐也好悲伤也罢一早习惯掩埋心底,可于晟笑地那么灿烂那么温柔,帅气地潇洒地仅仅只是往那一站,便拨动了许多不能撩拨的心弦,林昭昭深沉地眉目长久凝视着他,含蓄地却偏偏似有火焰快要嘭发,只可惜于晟懵懂。

    快乐、干净、纯澈的他,有着所有鲛人一族生来便具有的天性,在鸿海底部,他们所统御的子民也是一样安稳平淡又简单的生活,,,他哪里能想到被压迫的故事,哪里能预料到即将发生的无可奈何婚约?

    若是魔界没有落败仙界,若是父亲没有带着长老们应邀来红山,若是周隆的心可以多一点仁慈与不忍,会不会一切都有所不同。

    喜庆的婚书,印着大大的金字,赫然呈现着林昭昭于周朗的姓名,却没有人问过年轻人的心意,在大人们详谈正事的间隙,婚姻大事便如儿戏般被轻松敲定。

    林昭昭要嫁给周朗?于晟无法接受,可他又有什么资格反对?少年胆怯复杂又骄傲的心思让他无法坦诚,从不缺乏投怀送抱之人的于晟,,对于林昭昭,终究失去于自以为来日方长的来日无尽盼头中。

    林昭昭喜欢谁?似乎也不再重要,因为林家早已接受了那道婚书,十二金匣、十二银箱的嫁妆已经浩浩荡荡穿过了长安街,在众妖的艳羡与庆贺中送入了林昭昭的闺房。

    于晟根本不想听不想看不想知道,可妖都角角落落无处不在谈论着这场浩大的婚事,逼得人不得不面对那即将到来的婚期,于是他逃了,像一个懦夫逃兵自我欺瞒地落荒而逃,他甚至没有留下一封书信,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只是简单地凭空般消失不见,,,

    再后来,周隆为了强大自身妖灵,竟对鲛人一族的妖丹动了心思,在大婚之宴上,不知动用了什么手脚,父亲和那些长老们竟一个也没能逃脱,再后来,余家背信弃义勾结魔界的檄文便传遍了整个妖界,所有妖灵都开始用尽手段追讨惩戒鸿海子民。

    周隆不择手段提前谋划了一切,亦很清楚被逼到绝路者会拼尽全力反抗,于是他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魔灵死后的怨气全部集结一处再混溶他苦心搜集的毒药尽数投入鸿海。一夜间,鸿海子民死的死,伤的伤,即算侥幸逃脱也会因与魔界勾结的恶名而遭到无穷无尽追杀。

    于晟是鲛人的血脉更被重金悬赏的榜首,,,当轻飘飘檄文落在他手中时,那上面的每一个字他都会读会念,可组合在一起后,却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搞不懂它们的意思。

    后来,在一次次被追杀与疯狂逃命中,那张檄文被大雨洗刷过,被剑刃刺穿过,被烈火灼烧过,可还是一直安安稳稳躺在了离他心窝最近的地方,他不是不明白其中的阴谋,可他觉得以他一人之力去反抗太艰难太愚蠢太遥遥无期,直到他遇见了一个又一个疲于奔命的鸿海子民,惨象环生令人震怒又无比悲痛,苟延残喘得过且过,他孤身一人怎么活都没所谓了,可他还是放不下那些弱小被欺凌的生命,放不下心中对亲人的愧疚。

    于是,他亲手将那轻若鸿毛又重如千斤的檄文化为了灰烬,刹那间肆意抛撒于广阔苍穹。少年第一次有了不得不解开的迷惑,不得不踏平的山峰,至于那张檄文,它存在也好不在也罢,从此,再无法成为他的困惑,再无法阻挡他的未来。

    即算他还不清楚周家、林家、还有秦家在其中究竟分别扮演了什么样角色?但他会用漫长的时光去堪透,堪透那些诡异地离谱地残忍的阴谋,正义和公道,正义和公道,正义和公道,这简简单单五个字,成为了少年放不下的执着。

    也是从那时起,对什么都没太多所谓,喜欢就做不喜欢就不做,什么都不追求使命必达的于晟第一次觉得,他需要权力,需要权谋,需要安身立命的本领,需要笼络人心,需要拉帮结派,他需要有一只自己的队伍,需要为了最后那日的战斗做好一切万全准备。

    他想,最危险的地方或许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易了容,舍弃了鲛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歌颂的美丽皮相,买了假籍喝下毒药自废双腿,他拥有了崭新的身份,是一个生来就残疾的小兵,默默无闻没有背景胆怯瑟缩不爱说话,咋看起来分明就和所有最底层出生的小兵们成了一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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