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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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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大绥还不是如今的大绥,只是蜀国的一个附庸,不毛之地,百业凋敝,并不被蜀王看在眼里。

    之后圣上继位,一心扑在政务上,励精图治五年,国力才逐渐强盛起来。

    蜀王忌惮心起,为稳局势,先将公主殷氏嫁了过来。

    一年后,殷氏顺利产子,由珍妃协同抚养。

    七年后,蜀国一纸诏书,这个孩子便被送去蜀地为质,这一走转眼又过了六年。

    永昌二十年,大绥终于有了谈判的条件,皇后殷氏亲自带使团前来,旨在换自己的儿子回去,因此在蜀国逗留了三个月。

    尽管中间多有波折,但二人最终顺利归国,不久后殷氏更是再度传出有孕。

    可也正因如此,朝野间开始有人传言殷氏曾与蜀王有不伦之事,这腹中孩子恐非萧氏血脉,只是传来穿去从未被实证。

    直到海晏图的出现……

    海晏图是山秋先生做客蜀王宫时画的一幅宴会群像图,那时段刚好是殷皇后出使蜀国期间,也正是因为这张图,才真正坐实了殷皇后与蜀王的不伦之恋。

    殷后辩无可辩,眼看连带着萧慕也被怀疑是孽种,一时气急当众自尽谢罪,一尸两命。

    殷氏自戕后,萧慕性情大变,他不再住王府,也不再入宫议事,日日只待在军营中,同那些兵痞子一道操练,同吃同住。

    那几年里,京城内外关于长子萧慕的谣言四起,传得越来越离经叛道。

    圣上有四子,太子萧瑜,恭王萧珩,邕王萧珏,每一个名字都与美玉有关,只有瑞王萧慕不一样。

    坊间曾传,说萧慕血统存疑,圣上又没有证据,因此故意给取了个不一样的名字。

    坊间或又传,说那蜀王原就叫殷穆,殷皇后给孩子取名萧慕,就是在暗示他的生父乃是蜀国君王。

    可萧珩知道,那都是错的。

    他少时曾无意间闯入过父王的寝殿,亲眼见过寝殿中挂着的一幅字,那是他和殷后共同所书:

    苍梧来怨慕,白芷动芳馨。

    “梧”是圣上的字,“芷”是殷氏的名,而他们唯一的孩子叫“慕”,若殷氏尚在人间,他们第二个孩子定然名“馨”……

    这是偏爱,这种偏爱无关国情,无关政事,不需理智,不必权衡,只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真切而纯粹的恋慕之情。

    萧珩也是从那时方才确定,父王对此事虽一直态度不明,但其实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萧慕的出生……

    永昌二十五年,蜀国城破,萧慕亲自斩下蜀国昏君和他那几个儿子的头颅,带回大绥于城门示众。

    那日大雨倾盆,蜀王和他那些儿子们的头颅悬于城门之上,排得整整齐齐,被雨水冲刷了好几个时辰……

    雨过天晴后,人们发现,那几颗头颅上的发色竟都变成了赤红,若再看仔细的话,就会发现他们的眼珠子都夹杂着或深或浅的绿。

    萧慕,乌发黑瞳,他是纯正的萧氏血脉。

    至此,关于萧慕血统的谣言便不攻自破了,可关于皇后殷氏的私情,依然无法彻底洗清……

    永昌二十六年,圣上要定储君,萧慕远在北地,屡诏不回,圣上一怒之下,同意了大臣们的举荐,立萧瑜为太子。

    即便如此,萧慕依然没有任何反应,直到三年后北境大定,他才班师回京复命……

    听完这一切,玉堂面色早已苍白如纸,她怔然看着萧珩,骇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萧珩提扇略敲了敲她,笑道:“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玉堂捂上额头,低嗯一声:“没想到那幅画会害了人……”

    萧珩叹了口气,看着远方,正色道:

    “画是死物,岂会害人?想害人的,恐怕还是人……”

    玉堂跟着远望,二人并肩而立,一时都默了。

    “我那皇兄并没有看着那般率直没心眼,你别忘了,他七岁入蜀为质,若没有点真本事,如何能撑过那六年?”

    “东西也好,人也罢,除非玉碎人亡,彻底失去,他才会不得不放手……”

    萧珩的话意有所指,玉堂眼睫微颤,心中浮上一抹歉然。

    萧珩以假死药相赠,要她借假死离开瑞王府,兴许不是为了后面方便挟制她,只是觉得唯有如此,才能让萧慕彻底放弃……

    玉堂抚上自己的脸,突然自嘲一笑,道:

    “他见我毁了容,便弃了,很快,很简单,看来这次是王爷多虑了。”

    话毕她便转身往竹林中顾自折返回去了。

    萧珩转身望向那渐行渐远的背影,目光陷入一片阴郁之中……

    ……

    画作交付,该启程去南桂了。

    玉堂在马车旁等了很久,阿娘的身影却一直没有出现……

    护卫检查了马车,看了眼天色,上前道:“骆姑娘,时辰不早了,我们先出发吧。”

    玉堂望着山间那条路,道:“王爷不是说会派人将我阿娘送来吗,为何还没来人?”

    护卫面色不改,回道:“姑娘放心,王爷早已叮嘱了,若误了时辰,夫人会用另一辆马车护送,我们路上便能遇到,但若是我们还不启程,恐怕入夜都到不了驿站了。”

    玉堂闻言犹豫片刻,终于点头上了马车……

    马车从山坳驶出,玉堂感觉到车子的速度似乎有些快,她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朝坐在马车沿上的护卫道:

    “刘护卫,请问我们下一个驿站是哪里?”

    护卫不疑有他,回道:“是蒙城驿。”

    “那我们多久会到?”

    “大约傍晚吧。”护卫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又补充道,“姑娘放心,王爷既然答应了,定会想办法将骆夫人送来的。”

    车子一路下了山,踏上大道后的速度便更加快了,突然玉堂的声音又响起:

    “刘护卫,停一停,我……我肚子疼,想解个手……”

    护卫蹙眉一瞬,左右环看了一圈,令车夫停了车子。

    玉堂打开车门,将帷帽戴上,依照护卫指的方向去了。

    护卫抱臂警惕着四周,眼下路上没有什么行人,他时不时望向不远处草丛那里,玉堂的帷帽露着尖尖,依稀还在动。

    “骆姑娘,你还好吗?”护卫喊道。

    “我还行,实在对不住,麻烦再等等,有劳了。”玉堂的声音传来。

    过去一刻钟左右,护卫蹙着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顶帷帽。

    一旁的车夫也有些好奇起来,上前同护卫道:

    “这姑娘腿不麻吗,竟能蹲那么久?”

    护卫眉毛立时皱成一团,再度开口朝那处询问道:“骆姑娘,我这里有止泻的药,不若用上一些?”

    可那边毫无回应,只有半人高的草随风摇摆着……

    “不好!”护卫话毕立即穿草而去。

    那帷帽被他一把抓了起来,底下果然早没了玉堂的人影,只余一根细细的棍子插在土中,用来将帷帽支在此处……

    眼看着马车快速返程离开,玉堂又等了片刻,这才从另一侧的草丛里探出了头。

    她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长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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