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109/木云木夕
姜锦年不知道文氏心中的担忧，笑嘻嘻道：“阿娘，六姐姐都答应我了，就劳烦六姐姐帮我洗罢。”
文氏抿了抿唇，眉眼间笼着轻愁，肃声：“姩姩，娘有话跟你说。”
姜锦年一愣，她鲜少在母亲脸上见到这种神情，似乎在担忧什么，便拍了拍六娘的手，让她先回去，自己则跟文氏进屋去了。
关上门，文氏指了指鼓凳，“坐。”
姜锦年听话，乖乖坐下，莫名道：“阿娘，怎么了？”
文氏眼珠子转了转，叹息一声，“姩姩，有件事，我埋在心里很多年了，我谁也没有告诉。”
姜锦年鹿眸扩大，羽睫闪了闪，脸上浮现好奇的笑容：“什么事儿啊，阿娘？”
她心里隐隐觉得可能和自己的身世有关，只是又觉得文氏应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才对。
毕竟文氏在江州城若水观见到才三岁的自己时，自己身上可是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物件。
也许有什么线索是她忽略了的？
因为当年文氏似乎很怕永乐见到自己，而永乐在见到自己后不久，便安排了钱婆子和罗婆子对自己下黑手。
姜锦年心思电转，只听文氏道：“姩姩，你右肩上有一个麒麟刺绣，是火针刺绣，洗不掉的。”
姜锦年鹿眸瞪圆，心里蓦地一紧，原来她真的是麟若公主 ！
九年前，她在宫里遇到高诚，高诚曾说起麟若公主的贴身内侍施泰安被永乐下令杖毙了，这个高诚一定知道什么。
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她咬了咬唇，羽睫扑闪，“阿娘，我、我是谁？”
文氏也咬唇，吸了吸气，默了半晌方道：“娘也不知。不过，”文氏用力抠着指甲，脸色发白，“娘、怀疑你是、建宁帝的独女，麟若公主。”
“你这肩上的麒麟，应该是宫里的内侍给你留下的，为的是留个记号，区分皇室的血脉。”
“永乐长公主，如今她当了皇帝了，越发不当人了，连亲生儿子都要坑，她应该是你的皇姑母。”
“你还记得么？你三岁那年，被府上的钱婆子绑了，此事我怀疑是永乐长公主干的。”说到永乐长公主五个字时，文氏特意压低了声音，生怕被人听了去似的。
“不然哪里会那么巧？罗婆子突然变得大手大脚起来，她还撺掇钱婆子用那么阴损的法子，要置你于死地。”
“后来你大伯和她吵了一架，应该也是为了这件事。”
“你打小就比旁人聪明，能干，是因为你是皇女，原本要继承帝位的皇太女。”文氏牵起女儿的素手，捏了捏，“娘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能注意保护自己的身份，切莫让其他人知晓了。”
“知道的人越多，对你越不利。”
姜锦年点头，愣怔半晌，吸了吸气道：“阿娘，其实，这些年，永乐一直都没有放弃要我死的念头。”
文氏目露惊恐：“她对你做什么了？”
“我记得，九年前的元宵节，二伯和二伯母在桥上遇到，当时，阿娘和爹爹都避开了，只剩下我和二哥哥，桥上突然涌出来很多人，都朝着我们挤来。”
“当时若不是二哥哥背着我，我肯定就被挤桥下去了。有两个人被挤下去，掉进了河里，我至今还记得那两人掉进水里发出的巨响。”
“抄家前，我和二哥哥，还有殷复去浮云观，路上马车翻了，掉山下去了，要不是二哥哥在，我怕是也逃不出来。”
文氏大惊失色，“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也没跟我说？”
“小时候的事儿，我没证据，是长大之后，才慢慢想通的。”
“马车掉下山崖那次，正好大伯投敌叛国的消息传来，一家子都在发愁，无凭无据，我就没说了。”
“流放的第二日，有五个锦衣卫在良乡县刺杀我。”姜锦年重重抿唇，犹豫着该怎么说才能让文氏好接受一些。
“什么？！那后来呢？你、你是怎么逃脱的？”文氏惊得嘴巴大张，双目瞪得铜铃一般大。
姜锦年捏了捏莹白柔软的手指，话到嘴边，还是选择隐瞒。
她重生这种事太匪夷所思了，还带了一个空间，说出来不说没人信，还一定会把她当成怪物的罢？
“当时，他们要杀我，我、我就用银针扎了他们的命门穴，他们不能动了，我就跑了。”
人确实是不能动了，都被她用电机弄死了。
可这是能说的吗？
说出来估计会把家人吓得半死，从此觉得她是个怪物，远离她、提防她，她不想这样。
文氏悬着的心仍旧没有放下，眉头蹙得更紧：“那怎么办？永乐这个女人，实在是太阴毒了。她都当上了皇帝，还把咱们家害得这么惨，咱们对她已然构不成威胁了，她为什么还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姜锦年叹息了一声，“她可以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我们，从头至尾，她都不打算和我们讲道理。”
“姩姩，你说，咱们要不要逃走？”
姜锦年摇摇头，“咱们能逃到哪里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咱们一群外乡人，走到哪儿都很打眼，很容易被认出来。罢了，走一步看一步罢。”
“如今咱们离得远，天高皇帝远，也许久了，永乐就放下了，不再找我们麻烦了。”姜锦年说着自己也不怎么相信的话安抚文氏。
母女俩聊完天出来，天已经彻底黑了，院子里亮起了灯火。
厨房里，徐霜婳帮她们烧了一锅热水，直接可以用。
文氏帮女儿擦身子的时候，用手指点了点她右肩上的麒麟，柔声道：“就在这儿。”
姜锦年羽睫轻眨，脑海里忽然掠过小时候，文氏帮她沐浴完，突然就冷落她的画面，她当时不懂，此刻突然就明白了。
原来是发现了她不同寻常的身世所以苦恼啊……
沐浴完，文氏帮女儿绞头发，绞至半干，期期艾艾道：“姩姩，你、如今也算是大姑娘了，二郎、他对你、是不是……”
姜锦年心里一虚，眼珠子转了转，咬唇道：“阿娘，您说什么呢？二哥哥对我一直都这么好的呀。”
文氏有些怔愣，“这倒是。二郎这孩子，从小就待你与别个不同。哎，他的身子也不好，不知还能不能撑得过今年？”
“我会救他的！”
文氏只是叹息一声，摸了摸女儿滑腻娇俏的小脸蛋，心道，人各有命，陆太医都没办法，你又有什么法子呢？
是夜，母女俩睡在一张床上，睡前聊了一会儿顾明他们在采矿场的生活，有些担心他太累，吃不好睡不好。
还有二伯顾睿，戴着义肢干重活，怕是也很不好受。
“再过几日，我和二哥哥、三哥哥一起去看看他们。”姜锦年道。
“好。”文氏应道。
姜锦年吹熄蜡烛，闭上眼睛，把意识沉浸系统，看了一眼积分余额：距离十万积分还差七百又十三。
她叹了一口气，积分涨得好慢啊。
“姩姩，你怎么了？我听到你叹气了。”
“没事，阿娘，我叹气了么？”
文氏伸手，顺了顺女儿的心口，柔声安抚道：“姩姩，莫怕。凡事有阿娘在呢。若有人想害你，阿娘便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护住你的。”
姜锦年挪过去，依偎在文氏怀里，瓮声瓮气道：“嗯，知道了，阿娘。阿娘，您也不许胡思乱想，思虑过重伤脾，胃口就不好。”
“吃不好，身体就不好，您还怎么保护我呢？”
文氏拍了拍女儿的胳膊笑道：“好，娘知道了。”
话虽如此，文氏身子到底虚得厉害，再加上这么多事情在脑子里一过，她便有些虚火上炎，睡不着觉。
她担心吵着女儿，便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硬熬。
她不知道的是，姜锦年脑子里想的是二郎替她含吸指尖血珠子的画面，还有他手扶在她腰间蹿起的酥麻感觉，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不对劲儿啊，不对劲儿！
她也睡不着，干脆披衣起床，准备下床站站桩。
文氏这才知道，女儿也睡不着，她没有出声打扰，仍旧闭着眼睛装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锦年蹑手蹑脚回到床上的时候，文氏已经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翌日，姜锦年去找陈二爷谈了买宅子和买地的事儿，陈二爷这回老实了不少，价格实在了许多，姜锦年和他几番拉扯，最终以一百两银子成交。
宅子她打算用来开一家医馆，地用来种些蔬菜，不必什么都花钱买，坐吃山空。
顾母一声令下，让全家人都去后院那块地开垦，就连八娘和四郎也在帮着除草，捡石子。
人多力量大，一群没干过农活的老弱妇孺，挥舞着锄头，一天之内就把一亩地给开垦出来了。
这块地原不是纯荒地，地还是有一定的肥力的。
姜锦年把地进行了规划，分别种上番椒、葱、姜、蒜、芹菜、花椒、菘菜、苋菜、黄瓜、白瓜、茄子、胡萝卜、空心菜、韭菜。
浇完水，大家都腰酸背痛地回去了。
顾母要把买地的钱给姜锦年，姜锦年没要。
这块地就算是他们三房的私产，但是种出来的菜，四房的人都可以去地里摘，不过各房也要出力浇水、施肥。
众人都没有意见。
转眼，便是十天后，姜锦年在邓家木匠铺定做的榆木碧纱橱和两张杉木架子床都如期送货上门了。
这些天，姜锦年还从空间搬了一座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风出来 ，给自己隔出了一方私密的空间。
晚上，她躺在自己布置得香香软软的碧纱橱内打滚，心情甚是愉悦。
时隔近两月，她终于重新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
徐霜婳问起她的屏风价值几何，她都打哈哈，只说自己有钱，搪塞过去了。
好在顾家人都习惯了七娘财大气粗的做派，她拥有什么好东西，他们也都觉得理所应当。
毕竟，她买了陈大的旧宅，还买了地，有宅子、有地、还有马儿，就算是把根扎下了。
尤氏见三房一枝独秀，心里焦急，便和徐霜婳商量，要不要买宅子买地。
徐霜婳也动了心思，打算寻摸一下合适的宅子，价钱合适就买。
顾母不管她们，让她们自己拿主意，毕竟已经分家了，各房单独置业也很应当。
李家的宅子虽说租了五年，也不知后面还租不租，趁着手里有钱，买地置宅总不会错。
这一日，姜锦年天没亮就起床，去街上卖豚肉的薛屠夫家割了五斤上好的五花肉。
切成三指宽，用稻草绑成十字结，焯过之后，炒糖色，在砂锅底部铺满葱姜，再把肉码好，淋上调好的酱汁，倒入烧开的水，大火烧开，小火慢炖。
五花肉渐渐变得软烂香酥，色泽诱人。
留了几块她和文氏吃，其他的全都没动，这样能放得久一些，连同砂锅一起包好，带去给顾明他们吃。主要是给顾明吃。
尤氏和徐霜婳也买了一些糕饼，和两斤熟牛肉，托她和二郎他们带去。
姜锦年三人一人带了一包吃食，骑马往孔雀山的铜矿采矿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