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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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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1/木云木夕

    “什么?五百两?”

    押司们闻言,面面相觑,窃窃私语,但都难掩心内的激动。

    陈七定定地看着顾七小姐,又在她看过来时垂下了眼眸,耳根泛起了薄红。

    “诸位,你们也有家人,有父母妻儿兄弟姊妹,我们也是定国公顾瞻的家人,且不论顾瞻是否真的投敌叛国了,还是另有隐情,我们这些人,都没有做出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姜锦年一一扫视过每一位押司的脸道。

    “我们顾家被抄家,我们作为顾瞻的家眷被流放了,我们遵从朝廷的律法,老老实实去流放,也就尽到了大亨子民该尽的义务。”

    “诸位押司,奉命押送我们,把我们送到贵州石城县,便是尽到了你们作为一个官差的职责。”

    “我晓得,我们定国府过去煊赫至极,必得罪了不少人,有人落井下石,买通了你们当中的少数人,欲折磨我们,”姜锦年视线落在金三脸上,似笑非笑道,“甚至,欲置我们顾家男丁于死地,或欺侮我们顾家女眷。”

    她故意顿了顿,气氛一时变得凝重起来。

    顾家人都看向押司们,眼睛里冒着隐忍的愤怒、委屈和仇恨之火,押司们则一个个别开眼神,不敢与之对视。

    金三脸黑得没法儿看,腮帮子咬得鼓鼓的。

    “但我们顾家人不是好欺负的,相信诸位这些天也见识到了。你们是官差,我们是被流放的家眷,我们尽各自的义务和职责,井水不犯河水,同行一路,安全抵达目的地,才是最好的结果,不是么?”

    丁东来:“你说得有理!才刚你说的五百两,是何意?”

    “是啊,是啥意思?说清楚点呗。”

    “是啊,顾七小姐,您给说说呗。”

    众押司你一言我一语嚷着,一个个都意动得很。

    财帛动人心。

    “我猜,诸位接这趟押送任务之前,必定把我们当成了待宰的肥羊,想从我们身上捞一笔横财?”姜锦年眸光一冷,似刀子一般剜过对面的押司们。

    陈七打了个抖,猛咳了两声,耳根子更红了。

    “诸位,试想,若是你们的父母妻儿兄弟姊妹,因为你们的缘故,被流放四千里,去西南边陲过苦日子,而那些押送他们的官差还要榨干他们身上最后一文钱,让他们去了流放地没钱落户,没钱租房子,没钱吃饭,最后流落街头,活活饿死,你们能不气吗?”

    押司们咬唇,眼神闪烁,有些人已经开始心软。

    “刀不砍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你们会心疼自己的家人,我大伯顾瞻也会。我大伯一生戎马,守护大亨,在大亨位极人臣,他有什么理由去投敌叛国呢?投敌叛国给他带来了什么好处呢?”

    “若我大伯顾瞻还活着,他知道你们这么对他的家人,他能放过你们吗?”

    “若我大伯已经战死沙场,他在天有灵,他能放过你们吗?”

    同样一番话,顾家人听了,眼含泪花,黯然神伤。

    押司们听了,则脸上露出沉思的神情,听到后面,又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我们顾家人记仇。也记恩。”姜锦年继续道。

    “若我们顾家十七口能平安抵达贵州石城县,我们愿拿出五百两,作为诸位一路护送的赏金。诸位平分,一人能得十四两七钱银子。你们若是表现好的话,我私人倒是可以再额外添三钱银子,算是奖励,补足十五两。”

    押司脸上神情一松,十五两,也不老少了。

    “若我们顾家人有一人伤亡,且和你们有关,那赏金就没了,我们还会有仇报仇。”

    “诸位觉得如何?”

    姜锦年弯着唇角,双颊漾出动人的酒窝,眸光晶亮清澈,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

    陈七咬着唇,心怦怦直跳,他看着顾七小姐,恨不得朝她臣服,告诉她自己什么也不要,但羞耻心糊住了他的嘴,他只是颤声应道:“好!”

    他是第一个应和她的人。

    他脸涨得通红。

    姜锦年看向陈七,笑容加深,朝他颔首示意。

    罗大看了看左右,也举手道:“我、也觉得好!”

    丁东来摸了摸鼻子,不死心道:“不能、再加点吗?”你们不是有一千五百两吗?

    只拿五百两就想打发他们,看不起谁呢?

    “丁押司嫌少,就别要了。少一个人分,其他人就能多分、四钱五分银子。”姜锦年蹙眉,在心里飞快地计算了一下,语气淡淡地道。

    丁东来忙道:“没说不要啊,我要的,顾七小姐,您可甭欺负我呀!”

    姜锦年又扫了一圈其他押司,淡声道:“你们呢?是要加入这个君子协议,还是继续和我们对着干,表个态罢。”

    “我加入!”

    “我也加入!”

    “还有我!”

    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都是普通人,不是为了赚点钱养家糊口,谁乐意日晒雨淋来回奔波八千里路,脚都磨破了?

    十五两也不少了,辛苦两三个月,也够一家子一年的嚼用了。

    所有人都表态了,只剩金三还别别扭扭地挺在那里,脸色阴晴不定。

    姜锦年看向金三,“金三爷,我知道您心有不甘,这样,我另外再贴补您一两金子,用作镶嵌金牙,也算是弥补之前对您两颗门牙造成的损害,您意下如何?”

    金三这种人,心术不正,又死要面子,不给他递个台阶,安抚好,迟早是个祸端。

    果然,金三听了,脸上的神情有所松动。

    丁东来生怕金三不同意,搅黄了分钱大计,忙凑趣道:“这个主意甚好!金三爷,您正好姓金,镶两颗金牙,多霸气,多威风!旁人一看便知您不好惹!”

    金三绿豆小眼闪烁,一两金子也就是十两银子,另外还可再分十五两,一共二十五两,少是少了点,不过,万一顾二郎病死在路上,他兴许还可以捡个漏,额外再得一百两赏金,勉强也还可以了。

    关键是他不答应又能如何?

    顾七娘和顾二郎联手,他没有胜算。这群押司也被他们收服了,他一个人独木难支,罢了,算他倒霉。

    “便依你所言。”金三语气服了三分软。

    姜锦年抿唇,淡淡一笑,走上前,伸出手掌,“击掌为誓。”

    金三一怔,伸出自己粗大的手掌,和顾七小姐连击了三下掌。

    “好了,既然咱们眼下达成了共识,那便继续赶路罢。”姜锦年收回手掌,轻轻揉了揉,金三的手劲儿贼大,震得她掌心都疼了。

    她怀疑金三那厮是在趁机公报私仇。

    罢了,事情既已谈妥,她也懒得再和他计较,赶路要紧。

    姜锦年转身,走到二郎他们身边,“走罢。”

    顾戬之却拉过她方才与金三击掌的手,用帕子覆在掌心,给她揉按了几下。

    少女眼睫轻颤,抿了抿樱唇,呆呆地看着那双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极力忽略那指腹所过之处带起的奇怪感觉。

    看得一众押司都目瞪口呆,惊奇地看向金三。

    金三脸更黑了:“……”他可没用劲儿。

    三郎眼角抽了抽,总觉得这个画面有哪里不对劲儿。

    文氏走上前,柔声道:“姩姩,手打疼了么?娘给你吹吹。”

    一众押司们:“…………”

    顾七小姐瞧着一副老成智者的模样,口齿伶俐,他们都快忘了,她还只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了。

    顾戬之抽回帕子,让到一旁,慢条斯理叠好帕子揣进袖袋。

    文氏捧着女儿的手惊呼:“哎呀,都红了!”说着,鼓起勇气瞪了金三一眼,连忙呼呼了几下,搂着女儿上马了。

    金三:“…………”不是他,肯定是顾二郎揉红的。

    顾家人可真会小题大做,哼哼。

    至此,顾家人的流放之路总算变得顺畅起来。

    仍是晓行夜宿,吃喝虽算不上多好,但勉强尚可入腹。

    偶尔想吃顿好的,也可以多花点银子让驿丞的伙夫添几个菜,打打牙祭。

    伙房热水,也是按照先到先得,只要愿意排队等,顾家人人都可以免费打一桶热水,反倒是不少年轻的押司不愿排队,直接去后院打了井水冲澡了事。

    越往南,天气越发热起来。

    中间下过几次雨,好在都是雷阵雨,下的时间不长,顾二郎的身子一直未见好转,偶尔病情加重,病势缠绵。

    姜锦年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少受些痛苦,但效果很有限,毕竟鬼王莲之毒早已侵入肺腑,就连太医院的院使陆太医都束手无策,断言顾二郎活不过二十岁。

    甚至,按照陆太医九年前新的诊断,顾二郎只能活到十八岁,如今他活的每一日都算是赚的。

    距离十万积分还差八百,还是很有希望攒够的,前提是他们能顺利抵达贵州。

    四郎、八娘也因为偶感风寒病了几天,好在有姜锦年在,总算是平稳度过,两个孩子没多久便又生龙活虎了。

    顾母年纪大了,中了一次暑,人都晕过去了,幸好姜锦年施救及时,老太太调养了两日也就缓过来了。

    文氏因为一路骑马,晚上又有女儿给她开小灶,不时扎个凝神静气的穴位,或是换上轻薄舒适的被子,睡眠质量倒比从前在府上还要强些,脸上气色也好些了。

    第四十五天的时候,一行人终于赶到了贵州石城。

    押司们把人交给石城县衙,拿了县衙签字盖章的交割文书,便可以拿回京城顺天府衙交差了。

    金三走到姜锦年跟前,尚未开口,便见顾七小姐拿出一个刺绣精美的豆青色荷包,塞到他手里。

    “早就备好了。这一路,多谢金三爷关照了。”说着,姜锦年福了福身。

    金三打开荷包一看,是五张一百两的银票,里面还有一锭十两的银元宝,一粒一两重的金锞子。

    分文不少。

    她也按照当初说好的,给每人额外添了三钱银子,凑足十五两,作为奖励。

    他看一眼顾二郎,顾二郎虽然半死不活的,半截身子都入土了,可他还有一口气,还没死,一百两赏金照样拿不到。

    哎,晦气。

    “嗯!保重。”金三憋了半晌,只憋出了这三个字。

    从此,应该江湖路远,山高水长,后会无期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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