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067/木云木夕
小金告诉姜锦年,“宿主,马车要坠崖了!快跳下马车!”
姜锦年抓住顾戬之的手,拉着他,用手指了指车顶,示意他带着她从上面突围出去。
顾戬之眸光闪烁,虽然看不清外面的情况,但他听出了不同寻常,因此没有迟疑,单手揽过姜锦年的腰,运气提劲,另一手一把撑开了顶盖,带着姜锦年冲出了已经坠向悬崖的马车。
出来时,因为时机已经晚了,两人悬在山道之外的半空,掉下去可能会粉身碎骨。顾戬之眼疾手快借了生长在悬崖边上的一株灌木的力,这才堪堪落回地面。
殷复坐在前面,他是从车门那儿突围出去的。落地的时候,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右胳膊撞到了一块凸出来的山石,疼得他龇牙咧嘴。
而坐在前面的田叔和杨枝二人,早在马蹄踏空、马车侧翻向悬崖时,便各自逃生了。
杨枝坐在靠近山体的一侧,她当机立断滚下了马车,身上受了挫伤,但没有骨折。
田叔则来不及了,只能在马车摔下悬崖时奋力扑向一蓬灌木丛,扒拉着摇摇欲坠的灌木,咬牙往上爬。
碎土石簌簌往下掉,灌木根基本就不深,田叔抓着的树枝断了,眼看着树根都要被他连根拔起了,他心脏蹦到了嗓子眼,满脸是汗,眼睛里满是惊惧。
马车直直坠入山谷,甚至没有发出预想中的巨响。
若非地上残留着车盖,姜锦年几乎要以为方才的那一幕是在做梦了。
“救命!”田叔甚至不敢大声喊。
姜锦年看着陡然变窄的山路,眉头紧皱,这路面缺失这么一大块,属实不正常。
这里堆了这么多树叶,显然有人动过手脚,目的是麻痹从这里经过的人。
她下意识想到了永乐。
姜锦年心思电转,却并没有耽误时间,早已来到田叔附近。田叔就快扒不住了,随时要掉下去。
但因为田叔吊在灌木从底部,他们要想从上面伸手拉他上来,也是不大可能的。
一来手没那么长,得趴在地上,才能勉强够到田叔,自己也有可能摔下去;二来这附近的地基似是遭受了什么猛烈的重创,不太稳固,承受不了他们三个人的重量。
顾戬之身子本就外强中干,好容易蓄养了一点儿精气神,方才强行运用内力,一下子就耗光了。再施展内力去救块头比姜锦年大一圈的田叔,就是要他的命了。
姜锦年很清楚顾戬之的身体状况,既不能让他出手,又不打算见死不救,只好走壁上了山坡。
她左右扫了一眼,并没有可用的长条藤蔓,便用五个积分在商城买了一根十米长的麻绳,绑在一株松树上,抛下绳索。
“杨枝,快救人!”姜锦年喊道。
杨枝一愣,捡起麻绳,绝望地往前走了半步,期期艾艾地看向揉着胳膊的殷复,咬住唇瓣,颤着手把绳子丢到田叔身边,吓得眼睛蓄泪。
但一阵山风吹来,绳索被吹荡开来,田叔没抓到,松开手后再次猛抓灌木,拽掉更多土块。
田叔命悬一线。
“救、救我!”田叔脸涨成猪肝色,气息却虚弱至极。
殷复本不想救一个下人,他也受伤了,他不一脚把田叔踢下去就算不错了,可他回眸,见少女那双清澈水润的眸子正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他便觉自己那不常见的良心被照出了原形。
他不忍看见她眸底流露出失望或是鄙夷的神色,只好佯装自己本就打算救人,走上前,接过杨枝手中的麻绳,用内力晃了晃,将绳子捆缚在田叔腰间,当然,并没有系紧。
“抓紧绳索! ”殷复对田叔道。
田叔脑子是懵的,松开灌木,一把拉住绳索,喘气道:“我抓住了!抓住了! ”
殷复猛地发力,把田叔上半截身子拉了上来,尔后,田叔自己小心翼翼地爬了上来。
田叔跪在地上挨个给殷复、姜锦年磕头,“谢谢殷世子救命之恩。谢谢七姑娘活命之恩。”
又给顾戬之磕头认错:“二郎,都怪小人一时大意,不听七姑娘劝,险些酿成无可挽回的大罪。小人知错,请二郎责罚。”
姜锦年并不稀罕田叔的道谢,她把绳索收了回去,收在空间的置物架上,然后从山坡上小心翼翼地下来。顾戬之走上前,伸手给她搭住。
姜锦年平稳下来,看顾戬之一眼,轻声问:“二哥哥,你还好么?”
顾戬之脸色苍白,呼吸有些急促,脖子上都有绛紫纹路了。很明显,他原本就不好的身体底子进一步被掏空了。
“还好。”他淡声道。
姜锦年却见不得他这样强撑着,走到田叔面前,攥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我不用你道谢,你也不配向二哥哥道歉。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银钱,用了多少名贵的药材,才把他的身子调理得稍微有了那么一点点起色。方才他强行运用内力,对他的身子损耗有多大,你便是把自己赔了,也弥补不了你犯下的错!”
“你如实招来,是不是有人命令你这么做的?想要了我们的命!”
田叔满脸愧疚,眼睛含泪,不敢抬头。听到七姑娘最后的诘问,这才摇头道:“没有!我以性命起誓,真的没有。”
“小人就是一时大意,这才没注意到,这里是空的,但马车过来的时候,根本看不出来,马踩空的时候,我才知道这里是个陷阱。被人用竹搭子铺了很多树叶盖在这儿,表面上看不出来,但马儿一踩就落空。”
姜锦年看着田叔,相信他应该没说谎,否则他不会没有准备,差点掉下去。
“我让你慢一点,你为何不听?你不仅不慢,反而还加快了速度,到底是何缘故?”
田叔抿唇不语,看了杨枝一眼,想起她方才救自己的时候不尽心,便没再替她遮掩,“杨枝姑娘怕热,催促小人快点,小人仗着自己驾车经验丰富,便——”
杨枝脸色一白,冷汗顺着脊背流下来。
“我没有,你胡说!”杨枝害怕承担责任,咬死不认。
田叔怒道:“你说这路挺宽敞的,让我快点儿。还说慢了今天赶不回去。我看你一个小姑娘也不容易,这才听了你的话,你怎的翻脸不认账?”
杨枝:“我说让你快点儿,你就快点儿,七姑娘让你慢点,你咋不听呢?你分明就是想推脱责任,装什么好人! ”
田叔气得胸膛起伏,浑身汗湿。
他知道自己错了,可他说得也是实话。只是杨枝说得也对,都怪他自己,太自负了,听不进七姑娘的劝告。
殷复抬腿踹了杨枝一脚,“杨枝,我给你脸了是罢?主子面前,你这什么态度?犯了错,不想着认,光会耍嘴皮子,你当我是瞎的吗!”
杨枝被踹得嘴角渗出了一点殷红的血迹,她对世子是又敬又畏。他平日里对她尚可,可一旦她犯了错,哪怕是芝麻点儿大的小事,都会被他揪住,狠狠责骂,骂得她怀疑自己是天底下最蠢的人。
所以,她最怕世子知道她犯错。
她不敢求饶,世子不仅不会饶她,反而还会变本加厉训斥她。她不想在那个冒牌货面前丢脸,让她看笑话。
姜锦年看向杨枝,脑海里忽然闪过她的命运谶言,应该是她上辈子的命运,给勋贵人家做养女,十七岁死于非命。
“杨枝,你满十七了吗?”姜锦年忽然问道。
纯粹是因为好奇。她的命运是否已经破解。
杨枝一愣,不解道:“再有两个月,是我十八岁生辰。咳咳——您问这个做什么?”
姜锦年眸光一震,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便道:“杨枝,莫要惦记不属于你的东西。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今日大难不死,想必会有后福。往后,安分做人。要惜福。”
杨枝怔住,眼圈发红。
她忽然想起早上出门前姜锦年和她说过的话,又回想起方才惊险的一幕,不禁打了个抖。
“田叔,我和二哥哥要用车,除了你,还有谁知道?”姜锦年道。
田叔眼珠子转动,想了想,“护卫赖二在。赖二没事喜欢来我屋里喝酒,下盘棋。”
殷复:“你怀疑是定国府上的人动的手脚?会是谁呢?”
话虽如此问,可他心里却想到了一个人——永乐。
姜锦年和顾戬之对视一眼,没有吭声。
此时距离浮云观还有三里路,走回去也不现实,便上了山。
田叔和杨枝留下来警示来往的行人,以免再次发生人间惨剧。
殷复边走边道:“你们怀疑谁?谁要对你们动手?”
姜锦年扶着顾戬之,见他身子虚得厉害,眉眼间尽是担忧之色,对殷复的话充耳不闻。
顾戬之却轻咳道:“殷表兄觉得是谁?”
殷复摇了摇扇子,又用扇子掩住口,神秘兮兮道:“我猜测,是你那位继母。定国府内,其他三房,都与世无争,只有你那继母,从二嫁的公主一步步爬到了九五之尊的位置,甭管她外表瞧着有多光风霁月,内里肯定是不干净的。”
“天底下并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儿。她想除掉二郎,我是理解的,给三郎腾位置嘛。可她为何要对七妹妹下手呢?”殷复假意不解,凑到姜锦年身边问道。
姜锦年知道殷复一直怀疑自己的身份,没好气道:“我不知道。殷表兄这么会分析,不如给我分析分析呗。”
殷复认真看她一眼,似是不相信她说的话,只淡淡一笑,敷衍道:“也许,她的目标是二郎,七妹妹只是被殃及的池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