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022/木云木夕
躺在床上,姜锦年只恨自己太小了。
她渴望一种绝对强大的力量,可以让她在世间独立行走,而不惧世间一切阴暗的手段和威胁。
于是她在心里和系统聊天,问自己要怎样才能获得这种力量,系统小金说:“宿主,商城里什么武器都有,您可以等攒够了积分,就买一件趁手的武器防身。不过,您现在还太小了,贸然拿出一把厉害的武器,恐怕会引起身边人的怀疑,建议宿主还是老老实实睡觉,快点长大是正途。”
姜锦年一听来了兴趣,便问小金,“都有哪些厉害的武器啊?可以给我先看看么?”
小金便搜索了一下,在商城页面出现了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武器,但是都不便宜,要不少积分。
最便宜的梅花袖箭也要一千三百多积分。
姜锦年又去后台看了一眼自己的积分收益。
涨得不多,每日涨三四个,六七个积分不等,但好在粉丝总数一直在缓慢增长,积分也在增长。
就是涨得太慢,太少了。
但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开张了不是,系统不会因为一点能量都没有就自动休眠了。
她会继续努力的,姜锦年在睡前如是想道。
三房开始缩减开支,节约用度,默默攒钱,为的是万一哪天和老太太闹翻了,被赶出府去,手里有钱,不慌,还能把日子过起来。
姜锦年每日去擎松院上课,散学后,从自己院里寻摸点瓜果桃李,或是糕饼点心,甚至有一日还从顾睿库房里讨要了一把镶嵌珠宝级绿松石的短刀,她自己也稀罕得紧,放在枕头底下摸了几日,这才捧到知柏院去献宝了。
照例是把东西摆在二郎的书房门前,主仆仨躲在假山石子后面等。
等什么?
自然是等着看二郎会不会收下,若是不收下,就看良图几时把东西送出来。
几次下来,良图都摸出经验来了,也不等七姑娘从假山石子后面喊他,就径直抱着东西来寻七姑娘。
良图抿唇,一脸羞惭地赔笑。
“二郎他不爱吃这个,七姑娘留着自个儿吃呀。”
“二郎他不爱这个,七姑娘留着自个儿玩呀。”
“二郎他不要,七姑娘可别伤心,咱自个儿留着呗。这可是宝贝。”
……
良图是伤透了心,他既盼着见到七姑娘,又羞于见到七姑娘。
主要是自家的二郎实在是太冷血无情了。
怎能对七姑娘这么玉雪可爱的小妹妹如此冷酷呢,太不像话了。
就连身边跟着的两个老实小丫头也看不过眼了,琼鸦抿嘴,捧着食盒恨声道:“姑娘,二郎太不识好歹了,咱以后不来了,成么?”
雪鸥也点头附和,“是啊,姑娘。三郎和六姑娘都喜欢和您玩儿,您何苦非得拿自个儿的热脸来贴二郎的冷屁股呢?”
姜锦年吸吸鼻子,抬头看了看天,天上乌云密布,就快下雨了。
她眨了眨卷翘羽睫,心里有个主意。
她没法和两个丫头说,她每日例行来知柏院,不单是为了和二郎搞好关系,而是她发现,她每次来知柏院,重生直播间的粉丝数量就增加得快一些,积分也比平时多一些。
她是为了日后抄家过苦日子在攒积分呢。
当然了,若是在那之前,她有了脱身和自保的法子,那她还是会先走的。
不管走哪条路,都得先攒钱,攒积分。
两个小丫头见小主子抬头望天,也跟着看天,见天色暗了,风起云涌的,便催着小主子赶紧回去。
主仆三人从知柏院大门前跑过。
门内的小厮天天见着七姑娘,对姜锦年已经很熟悉了,也很喜欢她,忙从门房拿了把桐油伞。
小厮期期艾艾道:“七姑娘,要下雨了,您、您打把伞,别淋湿了。”
他不敢把七姑娘请进院子里去,这会子二郎在呢。
雪鸥伸手接伞,正要扬起笑脸道谢,却见姜锦年对小厮颔首道:“啊,二哥哥在呀?那我、进去躲躲雨。”
说着便拎起海棠红纱裙摆,一阵风似的冲了进去。
伞没送出去的小厮:“……”
说时迟那时快,这厢姜锦年甫一冲进院子,那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砸了下来,在铺着青石板地砖的院子里炒起了豆子。
书房内,良图给二郎倒了一杯君山银针,听见外面的动静,抬头看了一眼,似是自言自语道:“下大雨了呢。也不知七姑娘淋没淋湿?”
少年正执笔在写秦夫子布置的课业,闻言蘸墨的笔尖一顿,他凝了凝神,却写不下去了。
他放下笔,正要吩咐良图去给那丫头送伞,却忽然听见那丫头的声音道:“二哥哥,下雨了!”
小丫头噔噔噔跑进了书房,带起一阵湿冷的风,激得少年打了个抖。
良图忙去把书房的槅扇关上,给七姑娘也倒了一杯热茶。
顾戬之轻咳了一两声,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虚虚地掩饰着。
他这病,一到阴雨天气就要犯,用俗话说是喊得应。
姜锦年捧着茶杯,吹了吹,隔着茶汤氤氲出来的雾气,她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书案后坐着的瘦削少年。
良图给二郎裹了厚厚的狐裘披风,又从匣子里取出一丸黑黢黢的药丸,伺候他服下。
见七姑娘怔怔地看着,良图又解释道:“二郎这是娘胎里带来的弱症,宫里的太医都治不好,每逢阴雨霜雪天气,就会发作,须得服用陆太医调配的九香丸,压一压。”
“啰嗦什么!”少年脸色苍白如蜡,额头却冒出细密黏腻的冷汗,他不时抖着身子咳嗽起来。
若狂风中的垂柳。
良图抿了抿唇,躬身退了出去。
姜锦年没见过这个样子的顾二郎,也没心思喝茶了,凑过去,踮起脚尖,从荷包里扯出帕子,就要给顾戬之擦汗,却被少年捉住了手腕,一把推开了。
“你也出去。”少年暴躁起来,只眼睛并不看姜锦年。
姜锦年呆愣愣地看了顾戬之一会儿,吸了吸气,再次凑过去,要给他擦汗。
小丫头软软道:“二哥哥,我给你擦擦,擦擦就好了。”
顾戬之一下子没声了,被惊得咳嗽声都哽在喉咙。
少年凤眸不断睁大,拳头越捏越紧,眼睁睁看着小丫头捏着喷香的帕子要给他擦汗。
“都说了不要你管。”顾戬之仍是控制不住体内的狂躁,一把推开了小丫头。
姜锦年被突如其来的力道给推得撞到了一旁的书架上,额头被撞出了一个包,疼得她嘶了一声。
少年眸光闪动,掠过愧疚,嘴唇翕动,想说些什么,却攥紧了拳头,什么都没说。
良图听见屋里的动静,迅速赶来,扶起七姑娘,忙关切道:“七姑娘,您没事儿罢?”
姜锦年嘴上说着:“没事。”眼睛却愤愤地盯着顾戬之,抬手揉着额角的大包,抿紧唇瓣,眼眶里蓄满了盈盈的泪水。
好不委屈。
琼鸦和雪鸥在外对视了一眼,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二郎的书房,是不许外人进的。
七姑娘是例外,但每次也都会被二郎提溜出来。
琼鸦跑到支摘窗底下,踮起脚尖看到小主子用手捂着额头,便知道坏了,也顾不得规矩了,忙大声问道:“姑娘,您痛得厉害不?要不咱们回去罢?奶奶那儿有药,擦了药就不疼了。”
雪鸥也急得眼圈都红了,喃喃:“姑娘,姑娘,咱们回罢。”
良图找来消肿止痛的清凉膏,挖了珍珠大小,犹豫了一下,抹在七姑娘额头上,心疼道:“七姑娘,您把这膏药匀开,回头把这罐带回去,再多涂几次,也就好了。”
姜锦年扁着嘴,眼里包着泪花,缓缓往顾戬之那儿挪去。
一寸一寸地往前挪。
头顶着一坨莹白的膏药,跟长了个角一般。
少年飞快地睃了一眼小丫头,只见她一副委委屈屈的神情,少年指尖微蜷,指腹反复摩挲着指节,抿了抿唇。
眉峰紧蹙。
一点清凉的药膏气味盈入鼻端,小丫头黏到了少年的身边,小小的指头戳着自己的额头,奶凶奶凶道:“二哥哥打伤了我,要给揉揉才不哭。”
那叫一个理直气壮,震得良图眼睛圆睁。
顾戬之捏得指骨泛白,长睫扑闪,实在憋不住了,才别过头去轻咳了几声。
姜锦年还太矮了,踮起脚尖,抬起手,在少年裹着狐裘的背上拍了拍,没什么力道,却小大人似的唠叨起来:“二哥哥,我都给你拍拍了,你也要给我呼呼才行。不然,不然、我真生气了。”
说着扁着嘴巴,背过身去,俨然一只哼哼唧唧的小豚。
小丫头本是演着玩儿呢,可说着说着眼眶发酸,又是小孩儿天性,那眼眶就蓄泪,无声涌出来了。
泪珠吧嗒吧嗒掉在姜锦年的云锦外衫上,打湿了上面绣着的芍药花儿。
顾戬之脊背是僵硬的,他双手死死握成拳头,竭力克制自己想要把小丫头再次推开的冲动。
他又咳嗽了一阵,抬眸去看姜锦年,见她在默默地掉金豆子,好不委屈的模样儿。
良图在一旁是急死了,眼神乱飞,疯狂示意自家主子哄好七姑娘,奈何二郎压根就不看他。
他再多的眼神官司都是白费劲儿。
哭了半晌,姜锦年又哼唧了一声,傲娇道:“你再不哄我,我再不跟你好了。”
其实她就是嘴硬说说,心里压根没这么想。
她也不知道有用没用,就试试呗。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息,也许隔了漫长的一辈子,一双修长的手扶在小丫头的肩膀上,把她转了个向。
少年抿着唇瓣,眉头紧蹙,食指指腹轻柔地涂抹开小丫头额角上的那粒珍珠大小的白色药膏。
姜锦年有些怔愣,羽睫扑闪,小指头无意识地捏紧。
良图看得眼含泪花,心里像是开了几朵花,唇角翘得老高。
窗外的琼鸦和雪鸥对视一眼,似是不明白自家姑娘是如何降服了这铁石心肠的二郎。
涂好药,顾戬之又从袖中摸出帕子给小丫头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动作很轻,却很周到,半晌方轻咳着道:“咳咳……是我不好,七妹妹海涵。”
少年很有些无奈,他不知该拿眼前的小丫头怎么办。
姜锦年仰起脑袋,睁着湿漉漉的鹿眸,郑重道:“嗯,我原谅你了。”
少年抿唇一笑,笑容极淡,却极耀眼。
下一瞬,顾戬之又不要命地咳起来,咳得脸色惨白,天昏地暗。
姜锦年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进退两难。
“没事儿。七妹妹,你别怕。”顾戬之冲着小丫头虚弱一笑,唇上一点血色也无,仍是一通能把肺咳出来的惊天咳嗽。
他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扶着书案起身。
“七妹妹,我身上不好,先去歇着,你自便。”
“哦。”姜锦年看着良图扶着顾戬之出了书房,往卧房去了。
外面雨还没停,姜锦年只好待在书房里打发时间。
她随手翻了翻几本顾戬之正在看的书,是四书五经之类,还有一沓厚厚的宣纸,都是他练字之作。
看得出来,他的字已经初有小成,横批竖捺皆稳稳当当,又顺畅通达,满满的书香气。
抽屉里摆着她写的请帖,和一个九连环。
姜锦年打开请帖看了看,发现他在请贴上落款处画了一幅小像,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