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瑞斯（7）
叶无极侧身闪避，胸前不断有血珠往外冒，染红了那件亚麻色衬衫。互为敌对阵营的两人以极快的速度对峙，叶无极掏出枪来，将最后五颗子弹射入靳先生的左胸膛。他速度很快，连续上膛，瞄准一个点射击，子弹陷入靳先生肌肉里砰地炸开血雾，可叶无极丝毫不敢松懈，因为靳先生对于人类武器是免疫的！
“杨芫你如果还想要五倍赏金的话就赶紧换好衣服滚过来！”叶无极趁靳先生还愣在原地，撒开腿往酒店大堂狂奔，姿态活像被狼群追逐的藏羚羊，表情惊恐至极地拨通了杨芫的电话，“你要是再晚来一分钟只能看见我的尸体！”
“别着急嘛，你跑到柱子后面来。”杨芫靠在墙壁边，笑得一脸得意，“谁让你刚才见死不救，这叫做一报还一报。”
“祖宗，姑奶奶，别悠着了，我快没力气了。”叶无极始终在用他的最快冲刺速度逃跑，他感觉自己的肺就像快要寿终正寝的风箱，已经开始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身后的火蜥蜴，或者说阿靳，拖着庞大的身躯紧追不舍，每一脚踏在地上都会带来一阵地动山摇。这还真是十年生死两茫茫，再见同窗紧追不舍。
叶无极和靳先生曾经就读于纽约市最贵的私立中学。高三一班的班长和体育委员关系好是全年级的共识。他们兴趣相投，都是凯尔特人的狂热粉丝，家世相仿，人前人后都是纨绔公子哥，那时学校里最出名的女生社团叫做“爱之双杰”，顾名思义就是两人的cp后援会。
那时叶无极还叫布莱恩·斯密特，而靳先生也还没获得靳先生这个代号。他本来的名字叫做靳准，不过布莱恩觉得太难听，总叫他阿靳。
他们同为橄榄球队成员，每季度都会参加校际联赛，布莱恩担任四分卫，阿靳则担当跑卫，他们习惯在赛点阶段屏风传球成功拉回比分，比赛结束后则大汗淋漓地坐在黄昏掩映的看台上喝啤酒，顺便骂一骂斯密特家族里那些迂腐的老头子。
准确地说，布莱恩和阿靳是兄弟，但血缘关系隔得极远，所以他们的相处模式更像朋友。正处青春期的男生们看不惯斯密特家族迂腐陈旧的规章制度，他们想了很多种方法对付那些老东西。布莱恩提议黑进银行系统，让老东西们一夜之间倾家荡产。阿靳却觉得财富没了可以再积累，难以起到示威，应该把他们都杀光。
但他们的宏伟计划还没实施就毕业了，两人就此分道扬镳，布莱恩变成了走南闯北的叶无极，阿靳则被家族选中，秘密送往阿瑞斯总部进行改造。
叶无极在奔跑过程中忽然意识到，阿靳经过身体改造之后早已今非昔比了。如果说曾经他们亦兄亦友，眼下只能是敌人。
叶无极无声地骂了句我靠。在大多数时候他可以做到冷漠无情，可以看着利用过的棋子血溅当场毫不怜惜，但阿靳不同，阿靳是他的朋友啊，他们曾经约好要一起背叛斯密特家族，等家族派出的佣兵追过来，就拿起冲锋枪杀出一条血路。
他忽然停了下来。
杨芫站在叶无极身后，这个在她看来时而懒散时而敏锐的公子哥突然选择面对面迎战。这让她感到些许惊讶。
“你不是挺怕死的么？”她敢肯定凭叶无极的实力对付变态火蜥蜴的结果只有一个死字。
“他叫阿靳，是我的高中同学，以前关系挺好的，”叶无极已经没有多余的子弹，他索性垂手扔下了枪，“有段时间我俩痴迷练剑，仔细研究过中山博道的居合术，每到周末我们约好比试一场，每次都是阿靳赢了。”他回头无奈地看了杨芫一眼：“我很久没和他比试过了，有些怀念，高中毕业前我曾想过无论如何也要赢他一次，但可惜我错过了机会。”
错过了就错过了，没有挽回的可能，只能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前走，抓住现在。
“现在机会又来了，我想我必须赢，如果这个心愿注定实现不了，那就来救我。”叶无极说完，扭回了头，留给杨芫一个萧索的背影。
杨芫愣了愣：“你刚才的表情如此壮烈我还以为你如果输了就会心甘情愿死在你那老同学手里。”
“好莱坞大片看多了吧你。”叶无极抽出短刀，紧紧握住。
发狂的火蜥蜴似乎被这肃穆沉重的氛围感染，火红的双眼恢复了一些神智。杨芫这才发现火蜥蜴手里有一把剑，他从始至终都是握着剑在奔跑。无论过去多少年靳先生仍然习惯用这种简易型的兵器制服敌人，没有人知道，每当他用锋利的剑刃挑破敌人的颈动脉时，他都会想起留在记忆中早已远去的友人。
“叶无极你这是在送死！”杨芫吼道。对方俨然不是理智状态下的靳先生了，变形后火蜥蜴的骨骼强度让他能够轻易捏碎人的脖颈。叶无极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并没有选择正面冲撞，而是灵活地移动着，在火蜥蜴挥剑过来时抬手用短刀挡住，无数次碰撞，大堂内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终于火蜥蜴失去了耐心，仰天怒吼，依稀喊出安的名字，随后他低头喷出浓烈的火束，火焰瞬间包围了地面的叶无极，这让他无法逃脱。火蜥蜴砍出重重一剑，削掉了叶无极的半边手臂。
“哐当”。短刀落地。叶无极脸色苍白地后退，捂住从断臂伤口处不断涌出的鲜血，轻声笑了下。
杨芫知道下一秒叶无极就要没命了。因为火蜥蜴已再次抬剑，目标不是他的另一侧肩膀而是他的脖子。靳先生泄恨的最好方式就是砍掉敌人的头颅！
“我还是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杨芫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下一刹她冲了出去，居然就这么直直地穿过高达数米的火焰墙，火蜥蜴被高跟鞋快速点地的声音吸引了，转回身来发出低低的怒吼，鼻孔里喷出极度高温的热浪，杨芫迅速往后一仰惊险躲过。
她不打算拖长战线了，黄昏已至，往常这个时间她早就坐在老龙的店里吃拉面了，本来打算今天如果回来得早抽空去给鹏鹏补习的，哪里想得到会遇上这么多破事。杨芫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弹力，跳到火蜥蜴身上，修长的双腿绞住他的脖子。实用性擒拿格斗术，对腰部力量要求极高，而杨芫夹住的火蜥蜴或许重达一吨，可庞大的火蜥蜴居然就这么硬生生地倒了下来，喉间发出痛苦的呜声。
夹颈缠腿翻，柔道技之一。杨芫从来没有仔细研究过打架的招式，只是偶尔看电影，往往看过一遍就能自动记下来，并且运用自如。而她选择一击致敌的方式也很简单——“砰！”平底锅凹陷出一个后脑勺的形状，靳先生被打昏了。
“你从哪儿弄来这个平底锅的？”叶无极堪堪止住血，虚弱地靠坐在墙壁边。
“旁边就是自助餐厅，我换完衣服顺便去补充了点能量，这里的煎羊排真是一绝，”杨芫用绳子把靳先生五花大绑起来，他已恢复了原状，是一个长相颇秀气的男人，“我是农村人，小时候没接触过电视机电脑，我记得第一次看喜羊羊与灰太狼还是在我二十岁那年，当时就觉得红太狼拿平底锅把她老公拍飞的动作实在是酷极了，你还好吧？”
叶无极点头：“还没死，多谢你相救。”
杨芫蹲下来，捡起地上的断肢，有些惋惜：“还能接得回来吗？”
“我是护灵者，和人类不同，只要一息尚存，就能恢复正常，”叶无极看向她，“这也是为什么刚才我要你不留活口的原因。”
“不留活口？这不是还有一个么？”杨芫指了指昏迷不醒的靳先生。
“他不一样。”叶无极叹息一声，“你读过高中吗？”
“这种问题也太看不起人了吧？”杨芫黑着脸，“我要告诉你我不光上过高中还上过好几次！当年雅思还考了8分！”
“你在学校里有过朋友么？”叶无极又问。
杨芫说不出话了。年轻时她性子冷淡，在学校里总是做最酷的靓女，由于气场太强，姑娘们不敢跟她套近乎，而妄想征服她的男孩子们全被她用各种暴力方式狠狠修理了一顿。
“我不像你，学生时代人缘极好，”叶无极撕开沾满血迹的纱布，换上新的绷带，垂头说，“我是蝉联三届的学生会主席，男生们将有资格和我称兄道弟视为一种荣耀，暗恋我的女生能排到楼道口，可他们不是拥有超长寿命的护灵者，他们早就死了。”
“所以还没死的朋友才值得珍惜。”叶无极起身，走到靳先生身旁盘腿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