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二天一大早，叶杳抱着被子，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叫她。
“姑娘，卯时了，该起床了。新婚第一天可不能赖床啊。”
叶杳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是了，今日立规矩的日子
强撑着眼皮坐起，外面的丫鬟呼啦啦一大群推门而入，有的捧着盆子，有的捧着手巾
叶杳被这大阵仗吓到了，赶忙坐起来，小声嘀咕到
“哎哟，怎么这么大阵仗啊”
最后一位中年的女人进来，脸上带笑着道
“娘子，沈大人命我们今早服侍您收拾，收拾好了到正厅去。”
“晓得了”叶杳擦着脸闷声应答
坐在梳妆镜前，化了个庄重些的妆，将脸上的清秀气给压下去了，看起来真有几分娘子的样子
“簪这个吧，稳重点”
叶杳在首饰匣子里挑了一个累金掐丝绿珐琅簪子，坠着块青绿的玉，耳上带了副墨绿翠竹样式的耳坠，衬得脸更白净了
巳时，叶杳急匆匆赶到大厅，却见沈祁已在正厅坐着了。穿着朝服，似下朝后直接赶来了，身旁站着他那位近侍。心里一惊，暗自庆幸今日没赖床
叶杳行了礼后入座
涂月立于叶杳一侧，立于沈祁一侧的魏管家开口开始介绍各位女使
“娘子，这位是管厨房的，这位是管采买的，这位是管洒扫的…”
叶杳扫视一眼，示意明白
“各位，我既嫁到沈家，就是来和大家好生相处的。大家做得好，我也少操些心，大家一起打理好沈府，让沈大人也好少操些心。我这人是好说话的，有不明白的尽来问，也可问我的女使。大家尽心尽力的，我必不会亏待大家。大家在府里的时间久了，必是比我熟悉的，我也有地方要请教各位，还望各位能指导我一二。”
叶杳端坐着，平静说出这一番话。沈祁侧目，昨晚明明还怯生生的，今日却装得像模像样的，若不是看到她紧紧攥着手帕的手，倒信以为真了。心情好似轻快了，眼睛都弯了一些。
下面的人听到这奉承的门面话，都跪下忙道不敢。平时忙得脚不沾地的沈大人，今日却在立规矩时到了现场，这位沈娘子的地位可是不言而喻的。
说的都是好话，却未透露一点自己的手段，遮掩起来反更令人心慌。
等人都散去后，叶瑶才松开攥得很紧的双手，手心里都是汗。叶瑶呼了口气，看向旁边的沈祁，在心里纠结了一下称呼
——在外边，还是注意些好。
“夫君，可随妾身回房一趟，妾身有话想要对夫君说。”
沈祁听到这新奇的称呼挑了挑眉，点点头起身。
叶杳跟在后头，此时太阳正好，从面前打来，他的影子正好投在她脚下。看着面前男人的背影。
挺拔的背，宽阔的肩，未脱下的绯红朝服又勾勒出劲瘦的腰身。叶杳自认生得不矮，却也比她高出半个头。很是让人心动的英俊模样。
他的步伐比平日小了不少，似是为了照顾后面的人，让她不至落下。
回到卧房，沈祁不着痕迹地打量一圈。房里与她住进来之前相比，除了多了几个箱子和妆台上多了几个匣子外，没什么变化。
沈祁坐下，叶杳使了眼神给涂月，涂月立马倒了杯茶放到沈祁手边。
叶杳攥着帕子，掂量着开口
“沈大人，府里的月账单子，倒还是交给您的人吧，您也放心些。若不然您再派个您信得过的跟着我，他们来问我时直接回话也省些力气。”
沈祁端坐着，一手置于膝上，一手端起茶杯垂着眼喝了口。
“不必，若是你心有余力就管了吧。若是顾不过来就给魏管家看看。”
叶杳本是垂着眼听着，想着他应当会答应，还在思考要说什么话来应承。听到这句话蓦地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沈祁
——这人怎么和信中说好的不一样？
叶杳直勾勾盯着他的侧脸，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他的想法。
察觉到她的视线，沈祁放下茶杯转过脸看她
“娘子，如何？”
叶杳被他一句娘子叫得差点咬了舌头，慌乱转回头，手又悄悄绞起帕子，说话都不流利了
“是、是，这样也好”
默了一会，叶杳惊得半天没回过神来
“无事的话我便回书房了，还有些要紧事务处理。”
沈祁说着便起身
叶杳福了福身，又想起什么，叫住了沈祁
“沈大人，这后院的地我可以种些花草吗，我看后院秃着，若您有他用便罢了。”
沈祁侧头看了窗外空旷的土地
“无事，你用吧”
说完便背手走了出去
叶杳回神，歪头思考
——府里的事还真不是“闲杂”事务啊。这人，怎么和想的不太一样呢
走到书房廊下，一旁的坞川忍不住开口
“大人，府中事务怎的又交由叶娘子打理了”
“试试她的能耐罢了。让阿青去她那，若有不会的让她问阿青就是，府里的单子她若想看便拿给她，外边的田地铺子先不要让她知道。”沈祁边说着边跨进书房，顿了顿，看着身后关上房门的坞川“对了，以后别叫叶娘子了，叫娘子”
沈祁想起她听到“娘子”二字的表情，嘴角挂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笑容
坞川僵了一瞬，转身看着身边气氛不同于平时的自家公子，无奈摇了摇头
晚上叶杳在卧房案前看着魏管家拿来的沈府近几月的月账，眉心都被捏红了
涂月从浴房里出来收拾着叶杳的寝衣
“娘子，水备好了，歇歇吧，都看一下午了，眼睛该看坏了”
叶杳叹口气，伸了伸有些僵住的胳膊，理好案上的单子走进浴房。直到泡进有些温热的水才舒服得长舒口气
涂月给叶杳按了按，疑惑着开口
“娘子，这沈大人今天莫不是在试探。但后来又派了个阿青来，那位阿青看着也不像坏人，我倒是有些看不懂了。”
叶杳闭着眼，靠在桶壁上的头摇了摇
“我也不懂。不过他让我们管我们就管着，但也要留个心眼，府里的开支和大小事务你务必盯着他们记录，亲眼看着签字画押，不许有半点差错。”
叶杳从浴房出来，拿着干巾缴头发，热气熏的红晕还挂在脸颊。
她边翻着本书边嘱咐道
“小涂，我待会写张单子，明日你去把单子上的种子买来，我在这后院栽些花草。趁着这几日日光好，现在栽下去能活得好些”
“晓得了”
叶杳翻的这书看起来有些年头，书封都有些破了，里面的书页却还平整，一看就是书主人用心保护的。
涂月收拾着叶杳的衣服，目光瞥见这书
“娘子，这本书你也带过来了，都看了这么多遍了。”
“阿娘留给我的，除了那些首饰嫁妆，还有帕子，就只有这本书了。阿娘说这书里的道理大着呢，我必得仔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