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成婚当日
叶杳身穿大红团花金丝喜袍，袖口处用金线绣了喜鹊登枝，下摆处绣莲花暗纹，光是坐着就足以见得这身嫁衣的做工繁复。头上梳了个盘发髻，插两支红珊瑚金丝长步摇。叶杳清晨就被拉起来梳妆，此时困得眼睛都睁不开。闭着眼任凭妆娘捣弄。涂月在一旁服饰，看着妆娘在叶杳额间画上花钿，将微张的嘴唇染上口脂，在嘴角处点上面靥，描了个弯月眉。
涂月看着笑了起来，不禁开口道
“姑娘平时素净惯了，一下子化上了，还有些不习惯呢。”
叶杳听着仍闭着眼，却扬起嘴角
“这辈子也就这一次。”
“特别美，姑娘以后也多打扮打扮”
涂月捧着托盘，笑得眯起了眼
宅子里静静的，宅子外却锣鼓喧天
叶敷和徐娣在厅堂招待着，脸上带笑，拱着手，回着话
“同喜同喜”
门外有百姓凑着想往里看
“叶府今日有喜事啊”
“是啊，听说叶家的大姑娘前几月赐婚与沈府那位”
“沈大人！那位快而立了吧，才成婚啊”
“可不是”
“这两位真是光听过名儿，真人可没见过几面”
“人家二品大官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可不是。诶诶诶，新郎子来了”
外围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自觉地让出来门前的道路
只见远处一男子身着红袍，骑着砖红色马匹，后跟着一台八抬大轿，大轿后还抬着几箱聘礼
叶府门前一小厮扬声
“吉时已到，亲迎新娘～”
当晚
叶杳顶着繁复的发型头饰，圆扇半遮面，只露出一双眼低垂着。屋子里燃着熏香，静悄悄的。这是沈府的屋子，他们的婚房，也是叶杳度过后半辈子的地方，此时一片喜气洋洋。床上铺着大红褥子，撒了花生桂圆等各色干果，大红的帷幔挂在床架两侧，叶杳就坐在这大红之中。
叶杳坐了许久，从下轿入房后就未进食，此时感到有些饿了。她悄悄抬眼看向一旁的涂月，又看向桌上的码放整齐的点心，悄声问
“小涂，有吃的吗，有些饿了。”
小涂看向自家姑娘
为了备婚忙碌几日，感觉脸都小了好些
只是不能坏了规矩
“姑娘忍忍吧，外面就快结束了”又想起下轿前叶杳怕她饿着偷偷给她塞的几块糕点，留了一块在怀里，悄悄掏出来“姑娘给的糕点还剩一块，只是凉了怕是味道不好”
若是不能动沈府的吃食，吃自家带出来的不算坏了规矩吧
叶杳双眼顿时亮了起来
“不碍事，快拿来我垫几口，饿得慌”
涂月忙把帕子掀开，递到叶杳嘴边。叶杳就着涂月的手吃完，就着茶吞下，长舒口气
“好受多了”
涂月忙用帕子将她嘴角的残渣擦掉
屋子里静悄悄的，隐约能听到外面的说话声
听说皇上皇后都亲自来了，这门婚事怕是全京城的人都看着
喧闹声渐渐淡去，传来收拾碗筷的声音，脚步声也渐渐淡去。看来是宴席结束了
外廊有脚步声传来，叶杳的心突然慌乱，直到这一刻才有了成亲的实感，她从叶家姑娘变成了沈家娘子
叶杳的手仍举着扇子，低垂着眼，看起来安静淡然，可她却是在调整呼吸，让自己看起来尽量正常一些。毕竟今晚要发生的事，她还没做好十足的把握。
心跳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越发慌乱，随着“吱呀”一声，沈祁推开门跨步入室
叶杳仍垂着眼，直到沈祁坐到她身边，她才执着扇缓缓抬起头悄悄瞧了他一眼——夫妻双方见的第一面
沈祁端坐着，双手放在膝上。烛火摇曳，映在他脸上，只瞧得见他高挺的鼻梁和紧闭的双唇，下颌线在烛火的照映下更显清晰
——还挺帅嘛
叶杳转回头在心里嘀咕
喜婆站在床旁，面上带着喜庆的笑容，扬声喊着
“吉时到，饮合卺～”
叶杳这才放下团扇拿起酒杯，转向沈祁方向
沈祁在宴席上喝了不少酒，此时脸上带着微红，眼神却是平静，没有丝毫醉酒的样子。叶杳抬眼瞧了一眼，烛火跳跃，映在他眼里，亮亮的。
叶杳抿了抿唇，抬手交杯。酒杯靠近嘴边，两人离得近。叶杳听到低低的一声
“这酒烈，小喝一口就好，多了你受不住”
叶杳抬眼，只见对面若无其事地抬手喝下，忙垂眼抿了一口
叶杳平时基本不饮酒，这酒触到舌头的一瞬间，辣得她不禁皱了眉头
收了手用帕子擦了嘴，辛辣仍在嘴里散不去
托盘里的酒杯，一上一下
眼看喜婆和侍女都出去吃把门带上，此时房里就剩两人
叶杳想起刚才的提醒，抬眼看向对面正摘下帽子的沈祁，小声道
“沈…沈大人，我能喝口茶吗”
沈祁摘下帽子的手停在空中，抬眼看去
她今夜化了妆，整张脸白白净净，眉心画着花钿，微红的唇轻轻抿着，一双眼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在面前烛火的映照下，眼睛里好似有些水光，莫不是被呛到的
沈祁放下帽子，快步走到桌边，倒了杯茶递给她
叶杳愣了一下，抬手接过
“多谢沈大人”
借着宽大的袖子遮掩着喝下，喉咙才舒服了许多
沈祁看着面前她乖巧的样子，完全想不出是那天信里机灵的样子
沈祁看着她头上繁复的发冠，指了指
“头上的东西，要不要先取下来”
叶杳对上他的眼，顺着手指的方向摸了摸头上的东西
戴得久了，经他这么一提醒才感到头上这顶发冠，，小心翼翼地扶上抬手取了下来。
——好重，脑袋松快多了
室里静悄悄的
然后呢，该洞房了…
叶杳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捏紧
但她的肚子，却不是时候地叫了一声
叶杳愣住，血液止不住地往头上涌，脸颊和耳朵也不住烫了起来
——他肯定听到了！好丢脸！
沈祁看着面前的人儿红红的耳尖和抿起的唇，盖着粉的双颊好似也浮起了红，不禁扬起了嘴角，眼睛也弯了起来
——哪里有机灵的样子，分明是只呆呆的小猫
沈祁上前将盘里的点心递到她面前
“下午未进食吗，吃点点心垫垫肚子吧。厨房应该都睡了”
叶杳抬起手拈了一块，小声道谢，却是不敢抬眼看他
好丢脸啊！新婚第一天就让未来夫君见到自己饿肚子的样子。叶杳在心里已经把头埋到地里了
沈祁看着面前头快低到地上的人，感觉醉意都淡了几分，有股轻快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既娶了你，便不会亏待你的。以后这府里除了书房和上了锁的房间，你都可以用，不必过问。”话里却是带着股笑意，他顿了顿，想起今天的日子“今夜你不必担心，我去侧房睡。洞房的事…先不必多想，你不愿我也不会逼迫你的。以后你就睡这间屋子，我睡侧房。”
她吃着点心点点头，又想起什么，抬头看向沈祁
“沈大人，府中事物…”
“就如信中说的那番。今日领你进府的魏管家会向你汇报府中日常事务，你有问题就找他。我身边的近侍川骛，找不到我时可以跟他说，他会禀告我的。今日劳累，你早些睡。”
说完推开门出去
叶杳松了口气，喝了口茶咽下手中的糕点，这才开始整理自己
外面的涂月看到沈祁走了，忙推门进去，看见自家姑娘正脱着外袍
“姑娘，沈大人…就这么走了？”
叶杳松着端坐了许久的身子，不在意道
“嗯，他以后都不睡这”抬头仰着脸“以后这间屋子就我们俩睡，多好。”
涂月的眉毛皱起
——这也算好事吗，多不吉利啊
“小涂你帮我弄盆热水来吧，我想沐浴，脸上这妆太不舒服”
小涂答应着退下
沐浴后小涂已经整理好了床塌，叶杳坐在塌上靠着床架，清点着嫁妆，将贵重的首饰和房契都放到箱子里锁了起来
叶杳躺进被子里，小涂整理好叶杳明日的衣裳后便吹灭蜡烛退到侧室。
叶杳闭着眼，沉浸在一片寂静中
好像，和原先一个人没什么区别，却不再是可以随心在自家宅子里的姑娘了。叶杳握紧了手里的帕子，脑子在计划明日的事，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