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覆身世
白兮听着陶心月的遭遇,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担忧。对白兮来说,她从未认为世界的规则对于陶心月来说是件好事。实际上,无论这个规则赋予于任何人,都可能成为一种不幸,仿佛被某个无形的实验者所玩弄,就像一只在迷宫中的老鼠。
回过神来,白兮注意到墨止停顿了很久,抬头看了他一眼,惊奇地发现他的眉头紧锁。没想到,这个平时淡然的人也会有忧愁的表情。白兮感到诧异,想再仔细看他几眼,却被突然吹起的风帘挡住了视线。待风停后,墨止的声音又响起。
陶心月并非容易被击败之人,且她有着再来一次的机会。虽然她不知道自己能够轮回多少次,但她已做好每次可能是最后一次的准备。她下定决心要努力改变许悠悲惨的命运。
然而,命运的巨石只会越滚越迅猛,时常将陶心月碾压得措手不及。无论她如何努力,无论轮回多少次,都无法改变一些事件的必然发生。比如因为许悠家境困顿而引发的一系列问题。贫困加上许悠强大的自尊心,使得陶心月想要帮助她的时候,情况并不像帮助廖亦兰那样简单。
虽然早已有预料,但陶心月还是不禁叹气,也只能尊重许悠的性格。于是,陶心月另辟蹊径,利用之前轮回中已知的致富信息,暗中积累了不少赚钱的经验,但并没有像之前那次那样直接给予许悠金钱支援,避免了尴尬和隔阂,而是以借款的方式来帮助许悠的家庭,但仍无法改变许悠选择中断学业的命运。
而且,原以为有前世的经验,陶心月早已做好准备以防许婉云或许悠生病,然而她始终无法预料到许悠会因其他各种原因而不得不中断学业,比如母亲失业,有时甚至是因为许悠想要尽早协助母亲的心愿。所以,尽管再怎么努力阻止许悠中断学业,但在每次轮回中,她都必然会辍学。
因此,辍学这件事每次发生的原因都各不相同,让陶心月无法提前做出完全有效的应对。
而且,许悠受到侵害的时间也极不确定。在每次轮回中,陶心月发现这件事总是发生在不同的时段,但都会发生在许悠辍学后,因为一旦辍学打工,她就难以避免独自在家的情况。所以,如果许悠能坚持上高中并住在学校宿舍,就能推迟事情的发生。这是陶心月在每次轮回中都验证过的事实。
有一次人生中,陶心月成功地让许悠坚持上到了高三,但不幸的是,许悠仍然在一学期后辍学,最终遭遇了继父的侵害,以同样悲惨的结局结束了生命。因此,一旦许悠选择了辍学,而不是继续接受教育,就注定会遭遇那样悲惨的命运,除非她能够坚持上高中直至大学毕业,彻底远离那个人,这样才有一线希望。
可惜,这样的“除非”却未能实现过。
也许在最初几次尝试中,陶心月曾以为金钱能够摆平一切。不过,她后来领悟到,有些事情的发生往往是由当事人的选择所推动,而许悠所做的选择又受到了她的认知观念的影响。而她的认知观念的形成,却又受到了家庭环境的影响。所以,她对自我的理解限制了她未来生活的多种可能性。
经过无数次失败后的陶心月终于明白,一个人的命运要被改变,除非那个人自己有意识地做出改变,而这需要突破个人的认知局限。想到这一点,她由衷地钦佩廖亦兰的抉择。也许,真正拯救廖亦兰的人并不是她,而是廖亦兰自己,虽然每一世他都没能活过30岁。陶心月不知这是否又是蝴蝶效应在作祟……
不管怎样,陶心月最终恍然大悟,她意识到对于许悠的情况,凭借自身力量已无法改变,而需要寻求外界助力。因此,她决定前往典当行。她希望通过抵押她与廖亦兰的感情来换取扭转许悠家境的力量。
白兮听到这里,脑海中的迷雾愈发浓密:
“陶心月不是依靠‘先知’的力量,赚了不少钱借给许悠过嘛,结果不也是没有任何作用?!那她要用从典当行交易得到的钱来做什么?”
墨止从帘子里走出来,眸中透着一丝深邃:
“我开的价足以颠覆许悠的身世。”
“怎么颠覆?许悠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馈赠啊。”
墨止听到她的疑惑,面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好似纱帘上的河川都泛起了涟漪。
“陇客没告诉你吗?典当行给的钱不是直接给的,而是根据卖家的需求、按照合适的方式提供给卖家指定的人。”
白兮摇了摇头,表示没太理解,她脑海中的迷雾依旧厚重。
墨止不理会她发散出的雾气,而是转身走回到房子的门前,打算进屋将其隔绝。
白兮感觉到墨止即将回屋,便立即跟随着前去,还不忘要一窥门后的秘密,却被墨止轻轻拦住。
“已经下班了,你该去找安忆,她会……”
“谁是安忆?找她做什么?怎么找到她?”
白兮的一连串问题,直接打断了墨止的话语。墨止低头看了她一眼,感受到她的心思飘忽不定,仿佛她的眼中不只有他,似乎有着其他缠绕。但等他一动,她就直觉地想跟着走进来,可真会一心二用。
“你去找陇客问问吧,我要休息了。”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墨止将房门关紧。
白兮心中一阵诧异,难道这是生气了?她并不了解墨止的心境,也没打算深究,转身离去,寻找陇客。
果然,就像白兮猜的那样,陇客还蹲在老地方。之前匆匆忙忙的时候,白兮根本没好好瞅瞅这地方,现在才意识到他们说的柜台就是陇客的办公之处。那个长得跟高塔似的金色挡板后面,是条长方矮桌,上头摆着一堆账本和一些白兮看不懂的东西。白兮深知一旦触碰其中的任何一样,就像是触及了陇客的禁区,必定会遭受他的责备。
陇客懒洋洋地斜倚在一张能调节高度的沙发转椅上,嘴里叼着支笔,好像正在假寐。
“有什么事?”
本来白兮想悄悄溜过去跟他“打招呼”,结果就被抓了现行。
“陇先生,墨朝奉让你带我去找安忆。”
“嘁,没想到他真让你当后生。”
陇客一边开口,一边起身,大大地舒展了一下身体,还原地蹦跶了两下,随即径直离开了房间。见白兮未跟随,陇客不耐烦地催促:
“走啊,小白。”
小……小白?白兮才反应过来他在叫自己,赶紧跟上去,还想问个事。
“陇先生,谁是安忆?找她做什么?”
“听好了,等会儿见到她,要叫ann,她喜欢人家喊她英文名,别直接叫安忆安忆的,小心你没地方住、更没东西吃。”
“哦,所以她是管吃住的?”
“差不多吧。”
“我还以为是您来管呢。”
“呵,我只管跟客人打交道,”陇客瞟了白兮一眼,一脸挑剔,“你算客人吗?”
白兮双手搁在脑后,无所谓地继续跟在陇客后面:
“我要是来典当我的情感,是不是就能还完债了?”
“哈哈,小白啊,不是我要打击你,你别忘了你是被你养父卖进来的,也就是说你现在已经孑然一身,要亲情没亲情,要友情没友情,要爱情也没影。你说,你能典当什么?”
陇客所言不虚,情感需要与他人产生交集才能真正萌芽。白兮此刻所处的环境,只有典当行的人才能与之有所交集,但这一切都是未知的,她不确定这种交集是否有可能发展,以及它将会如何演变。所以,典当行不可能做连苗头都没有的情感生意。
一路上,他们闲聊着,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安忆的办公区。这里的装饰与陇客所在的地方颇为相似,都是金碧辉煌、庄严肃穆的风格。地面铺着白色瓷砖,头顶彩色玻璃天窗,四周封闭,没有其余窗户,唯有四根玫瑰金色镶边的米色长柱支撑着整个空间。在房间深处的两根长柱之间,摆放着一张长桌,前面也立着一块金色隔板,上面镌刻着“员工处”字样。
坐在桌后的是一位黑发垂至地面的女人,她侧身对着电脑,专心致志地工作着。
这位女士就是安忆,她在电脑前认真工作的样子,仿佛散发出一种与世隔绝的气场,使得人们不敢打扰。于是,陇客和白兮默默地站在一旁,等待着安忆察觉。
不久之后,安忆终于结束了手头的工作,细心整理着桌上的文件,关上电脑,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了陇客和白兮身上。
陇客立即开口与她交谈。
“ann,这是新来的后生,小白。”
“后生?”
虽然言语中带着一丝怀疑,但安忆的声音却是如此独特,温柔而甜腻,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白兮意识到不能让别人误以为她就叫“小白”,于是迅速向安忆介绍自己。
“你好,我叫白兮,是墨朝奉让我来找你的。”
安忆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白兮是墨止的后生,这解释了为什么之前没有人事先告诉她。
“白兮你好……”
安忆还未说完,陇客便插话了:
“ann,小白就拜托你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白兮想追上去感谢他的引路,可他已经远去,于是她只能大声喊道“谢谢陇先生”,随后重新转向安忆,等待着她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