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探
淡香幽雅的院里开满了繁华绿叶,相比现实单调简单的小院,简直是天壤之别。
花瓣颜色不一,纷扬飘落,好似人间白雪,鸟雀传来啼叫,一切宁静安好。
如果不是知道这是幻境,恐怕没人会怀疑这处小院的真实性。
院里的每一棵绿树上几乎都挂了一两个竹篮式的小房子,看样子是人工搭建的鸟雀的巢。
每只鸟雀的身上有一根根白色的雾气组成的丝线连接另一边的江雨月。
梨锦瞥了眼这些丝线,丝线若有若无,恐怕生气早已不足支撑江雨月,念境坍塌只是时间问题。
也怪不得外头的子规会如此着急。
梨锦和司徒幕随口扯了个身份糊弄过去,不知是试探还是为何,江雨月没有预料中的警惕,很快就相信了二人的说辞,丝毫没有探究的心思。
江雨月确认梨锦二人没有恶意之后,让鸟雀们消停回到树上,把今日的鸟食放到鸟巢边,向梨锦粗略的介绍了自己的小院。
给他们安排了角落的厢房作为住处。
“这些鸟雀害怕生人,平日很乖的,唐突了二位非常抱歉。”
“无碍,不过小姐的鸟儿种类繁多,连我都认不全。”
“都是别人送的,我只是代为照看。”
关于这个人江雨月不肯多说,但梨锦二人对这位‘别人’倒是很熟悉,担心刺激到念境主人,梨锦不动声色的避开这个话题。
江雨月一边带路,一边回答梨锦的问题,不管梨锦怎么观察,都看不出分毫破绽。
如果不是伪装,那么江雨月只可能是真的没有防备。
但执念过深者真的会对闯入自己领地的人没有防备吗?
她忽而沉默,好在不过多时便看到了院落深处的房屋,房屋和小院分为两处,用一道墙隔开。
穿过白墙青瓦的拱墙,就是非常简略的住处。
司徒幕趁梨锦和江雨月攀谈的间隙,从进了这个院落起,不动声色地观察这里的一切。
往往执念者的心境越是平静,主人越是正常,就越难找到症结所在。
好在幻境与现实的时间流速不一样,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寻找。
院子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四方院,右边是小厨房和杂物房之类,穿过小门的正面是江雨月闺房所在位置,而她的房间四面皆是无人的空厢房。
梨锦住在江雨月右侧,司徒幕在左侧,两人的房门正好相对。
夜晚弯月悬挂在树梢,弯月圆润的一方在梨锦的视角,它卧在面前树枝的凹陷,像是树枝接住了月亮。
时间尚早时隐约能听见外头鸟雀叽叽喳喳的声音,夜深后才慢慢停下,陷入一片安静。
黑夜悄无声息地降临,环境漆黑如墨,按正常思路,月黑风高,马脚最是容易露馅。
但江雨月的小屋,除了花团锦簇,鸟语花香,都和普通院子没什么区别。
梨锦仔细回想白天的一系列事情动向,江雨月浇花,提水,喂鸟,每一个举动太普通宁静了。
执念形成的幻境称心魔境又称念境,念境多是门派之外散修衍生的捉妖世家多称。
刚入念境她没准备能够一次性找到关键点,按照外面,现在顶多过了半个时辰。
也不知司徒幕那边怎么样了。
如果不是执念一件事,那么另一种可能便是主人在逃避什么事情,不愿面对。
强行说破,加快坍塌的速度就坏事了。
司徒幕显然和梨锦随遇而安的性子恰恰相反,既然找不到线索,那就趁主人安睡入梦探查一番。
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在清冷的月光下冷冽寒凉,眼角的红色小痣添了抹别样的昳丽惑人,如同森林草木所生的精怪。
司徒幕随手找了张黑色方巾蒙住下半张脸,只露出璀璨透亮的深灰色眼眸。
而后从自己房间的窗户飞身跳出,使用轻功步履小心地落到江雨月房屋的青瓦横梁,司徒幕揭开一块不起眼的瓦片,眼睛试图看清屋内的情形。
不知是不是夜太深,光线昏暗模糊,司徒幕有一瞬间恍惚看到一道黑影潜入江雨月的房屋。
司徒幕将脸庞凑近了些许贴近瓦片的缝隙,想要再看清一点,呆在闺房江雨月呆愣的坐在床边,眼睛空空无神,似是被催眠。
黑影身上漫出若有若无的粉雾,非肉眼可见,朝屋顶来人所在的位置袭去。
司徒幕的注意全神贯注在江雨月身上,正欲探究,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来临。
突然,一只瓷白的手掌陡然闯入视线,蒙住了他半张面孔。
梨锦不管司徒幕虚声说的话,伸出的那只手又往下移捂住他的嘴唇,轻微地摇了摇头。
司徒幕看她神情严肃,阖上眼呼了口气,顺从她的动作离开此处。
梨锦把司徒幕带到自己的厢房,刚落到实地便动作干脆地揭开他脸上的方巾。
“都说了不要轻举妄动!”
顾及到隔壁的动静,梨锦压低声音严声警告,本来欲要继续教训,担心打草惊蛇草草作罢。
司徒幕张了张口想解释,梨锦耳朵微动,听到屋外传来的动静且离自己这边有越来越近的趋势,神情一凛。
身体比思维先反应,拉住司徒幕的手将他朝床榻使劲一推,然后自己一脚踹向他的腰踢到里侧,闪身飞快地平躺盖上被子,动作一气呵成。
司徒幕整个人蒙在被褥里面,梨锦为防止露馅,佯装睡意朦胧地挪了挪身子。
仅差一个拳头的距离,司徒幕差点和梨锦紧贴在一起,分不清是呼出的热息闷的,或是天热,司徒幕清晰的感觉到脸颊弥漫着不正常的热度。
如果此刻房间点燃烛火,能够肉眼可见到红晕从脸一直散到了脖颈。
呼吸声渐渐沉重,心跳声一声一声加快,司徒仿佛听到脑海一阵扑通扑通的声音,震耳欲聋。
梨锦忍了忍,呼吸声太明显容易暴露,紧张的情绪额头布满了冷汗。
最后忍无可忍,梨锦直接伸手到被子里捂住司徒幕的口鼻,试图减弱呼吸声。
这一动作,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现在不用看,光是触碰已经能感受到被子下的异样。
待到靠近床边的这抹气息渐渐淡去,且声音逐渐弱去消失,梨锦才松下神经,呼了口气。
经过波折意识早已疲惫,梨锦没问司徒幕要做什么,掀开被子露出他的头,似乎忘了拉开距离这回事,就这么和他面对面对视。
可能是司徒幕单方面认为。
“刚刚的迷药被磨成精细的粉末,很难看到,无色无味。”
因为梨锦的眼眸已经完全闭上,没了追究的精力,这个时间点若不是发觉外面的动静,她应该已经睡着了。
她克制着洪水般泛滥袭来的睡意,心里惦记着司徒幕方才的举措,声色含糊道,“不要,给我添麻烦。”
“念境是瞒不过主人的……刚刚那人用迷药晕了江雨月,显然在这里呆很久了。”
司徒幕眼眸深邃,闪过一道复杂的情绪,再仔细看时,已恢复如常。
他放轻起身的幅度,正要准备回自己那间厢房,意外突然发生了。
梨锦一个侧身,右手非常自然的搭到了司徒幕的腰间,她收了收怀抱,沉浸在睡梦中。
司徒幕刚起身到一半,突如其来的转折打了他个措手不及,脸上罕见的出现了茫然的情绪。
他尝试掰开梨锦的手臂,奈何力道太紧,如果强硬挪开,只怕会吵醒身边人。
司徒幕盯着头顶的床帐放空思绪,脑子乱成浆糊,一时没了法子。
“罪魁祸首”陷入梦乡,像是找到了舒适的抱枕,恍若未觉地靠近挪动,留出的一丝缝隙也没了。
柔软的躯体严丝合缝地紧贴住司徒幕,温热的体温自身侧清晰蔓延至感官,若有若无的雅香扑鼻而来。
进退两难下,司徒幕认命地又继续躺回位置,充当没有感情的“抱枕”。
困意袭来,究竟是束手无策,还是私心作祟,他也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