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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 刑部苏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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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春茶楼的画舫顺着江流往院落的码头驶去。

    夕阳灿灿,在江面上洒下一层金箔。

    林晏带着谢平镜赠与大皇子的《西山图》矮身进了船舱。

    这一船舱显然要比刚刚那艘宽敞许多。

    李恪坐在正中央的榻上,见他进来,和善地笑道:“林学士怎去了这么久?”

    林晏上前将画卷双手奉上:“得谢四爷青眼,应了一幅字,耽搁了些时辰,殿下久等。”

    李恪还未说话,坐榻屏风后面黑影一晃,约见其身形不太直挺,迈出来的步履却稳重,许是在刑部太久,未见其人只见其形,便能令人感知到了其浑身散发的阴冷肃杀之气。

    苏映摘了斗笠递给侍从,从屏风后出来:“今日倒是蹊跷,这谢四爷真是偶然遇上,还是特意来找林学士的?”

    林晏面不改色,垂首恭敬:“苏大人说笑,林某一介布衣,这双手只会写字作画这些附庸之事。”

    然而话中一转,抬起头来平视苏映,眼中微露不快:“若是林某今日知道苏大人也有游湖的兴致,便是殿下之托,也是万不敢来的。”

    李恪知道林晏的心结还未解开,不喜欢掺和他在朝中的事,往日恭谨谦和是因着他皇子的身份,但他也未见过林晏真会因为他的小心试探和拉拢而冷脸。

    这一回他邀请林晏游湖,事先却并未告诉他同游者有苏映,原先林晏倒客气,该说便说,说到朝中事便闭口不谈,这会因着苏映的质疑,竟也忍不住收了和气。

    见二人之间气氛僵持,李恪便知道,这回也许是自己太过于着急了。

    他笑咳了一声,说了些有的没的化解了去。

    三人坐在船舱中,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只是林晏反应淡淡,也不如先前热络了,李恪便知道今天该结束了。

    画舫往来时的船坞驶去。

    李恪终究没忍住,将憋了一天的话问了出来:“苏大人让谢侍郎协审此案到底意欲何为?真是为了平衡朝野,叫父皇安心吗?”

    苏映将执着的茶盏慢慢放下,那双粗粝短小的手上数道伤口附在厚茧上,磨得指纹浅浅,掌心泛白,完全不似一双中年人的手,是一双常抚利器,常浸毒酒的枯槁之手。

    “殿下既然发问,不如先说说自己的猜测?”他一贯觉得李恪过于仁慈,是以这回审理西南门一案的提议虽是秦家提出,但他也是颇为赞同,是该让殿下亲自目睹并亲手处理这些残酷之事。

    李恪不笨,答道:“本次案子握在我的手里,办成了自是我的功劳,办得差了,自有谢侍郎顶着,还能打击谢家,横竖我是不必多忧的。”

    “殿下还是太过仁善。”

    李恪皱起眉头,不知他还有什么想法,苏映却沉默了。

    另一头,林晏自顾喝着茶,然后起身说要去船舱外透透气。

    李恪却不想叫林晏觉得自己不信任他,斩钉截铁地命他安坐。

    苏映无奈,只好继续:“谢平钧在刑部举重若轻,这些年在刑部的威望隐隐有与我比肩之势,我虽为刑部尚书,但日后若有行事经由刑部,还是要受到谢平钧的制约,是以,若没了谢平钧,刑部便尽在殿下掌握之中,亦可安枕无忧。”

    “苏大人是要趁机除掉谢侍郎?”李恪初涉刑案,难免心惊。

    但是他也能意识到,除掉谢平钧不仅能更好的把握刑部,还是除掉了李悯的一大臂膀。

    蛇打七寸,谢家从头到尾都是一大忌惮,现在谢桢威望还在,但年事已高,可徐徐除之,但是谢平钧身居要职,他们要稳固朝中地位,除掉谢平钧是首当其冲。

    至于其他人,早露慧根的谢明琅已不成气候,谢平铃远在南方,剩余的都不足为惧。

    耳边人声渐渐密集,船已缓缓靠岸。

    李恪起身,紧接着林晏便跟着起身,到了岸上,林晏俯身想要拜别。

    李恪知道他不愿多留,便要放他回去。

    “慢着。”苏映背着手从船上踏过来,“林学士今日”

    林晏向他拱手:“林某不是多话之人。”

    李恪打着圆场,让林晏先行离开,林晏又一拜,才提了袍脚转身往街巷深处去了。

    苏映始终对林晏无法全然信任,偏偏李恪对他是百般拉拢,到底是有着表兄弟的情分在,只是林晏的身份太过复杂

    回去的路上,二人同乘一辆马车。

    李恪还在劝解他,当初是他主动结交林晏,否则林晏至今还只是涌泉巷一个靠卖字画草药为生,勉强果腹的平民百姓,到如今因为前事惶恐,仍唯唯诺诺。

    “苏大人有所不知,我虽有个亲皇姐,但自从先帝去世后,皇姐像是变了个人,不如从前那般亲厚了,尤其是皇姐嫁人后,我想与她说几句话也难。”

    暮色四合,李恪挑了帘子去逐望,满眼里流淌着橙红。

    玄乾表兄夭折,皇姐生疏,余下的兄弟姐妹也只有场面上的客气和亲厚,实则各怀鬼胎。

    苏映看他的模样,知道他不仅看中林晏的才气和微妙的身份,还真心将林晏当作兄长,便出口提醒道:“于谋划一事上,殿下切忌感情用事。”

    李恪:“林晏到底也不曾做过什么危害江山社稷之事,若不是林献章”

    “殿下慎言。”苏映沉了声。

    李恪住了嘴,是他说错了话。

    马车即将拐入内城,苏映:“只要他一日是林家人,臣便万不敢与其共谋大事。”

    这话说的冷酷,配着苏映幽然冷冽的脸,更显不容置疑,李恪愣神了一会,刚要说些什么,马车停下了。

    “殿下早些回去歇着吧。”

    第二日,便是游湖宴。

    谢明瑛卯时正便让晴露进来替她收拾停当,选了件天青色刺绣对襟和月牙百褶长裙,外头是件同色的云纹广袖,裙摆曳地,腰间琳琅环佩。

    她不喜欢累赘和繁复,因此长发束在身后,只简单簪了个发髻。她应付这些宴会,向来自由惯了,并不会有人说什么。

    之前得知秦尧定了一幅《琴赋》,谢明瑛并未多想,昨天经谢平镜一提醒,才后知后觉,秦尧是舞刀弄枪之人,并没有好琴的习惯,能让他定下这长卷字帖的只有苏沅华,苏大小姐。

    几个月前,秦家便有意同苏家结亲,这谢明瑛是知道的,但是似乎苏尚书迟迟没用同意,此事还未落听。苏映之女苏沅华素来爱琴,秉承家风,是个知书达理,礼数周全的女子,秦尧便有意投其所好。

    莲珍坊刚修葺好没几日,秦尧便亲自来定了一幅《琴赋》的字,说便是这几日要的,晚间他们从画舫上回来,往莲珍坊一问,果真被取走了。

    估摸着是打算行宫游湖这一日送给苏沅华。

    竺台山行宫在京郊数十里外,山谷中有一片天然的湖泊,前朝以此为中心建了一座行宫,后来战乱荒废过好些年,圣上登基后命人重修,才有了这片御湖行宫。竺台山后便是皇家猎场。

    宫廷宴请都是马车出行,一个时辰后,谢明瑛和刘氏一同到了行宫。

    今日裙摆不便,晴露扶着她下了马车时,一抬头便看到一辆红木镂刻的马车缓缓而来。

    夏日炎热,谢明瑛本想避开日头,央着二伯母便早早来了,想不到还有和她们一般的。

    脚凳放下,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苏沅华苏大小姐,一袭亮丽粉裙,秀发高盘,发髻繁复,丰柔明艳,面容尚算娇俏,雪肤红腮。行宫前的这段路是实打实的石子路,不得不由侍女搀扶着。

    “苏姐姐。”谢明瑛和刘氏停着没动,她性子野,好舞刀弄枪,和这些整日在家绣花弹琴的名门淑女自玩不到一起去,平日里遇到也不过点头之交。苏映与父亲同在刑部,她与苏沅华倒还相熟,才会唤一声姐姐。

    苏沅华看着眼前打扮简单清新的少女,倒也可爱,更因着她爷爷大将军的身份,也笑着向她二人回了一礼。

    还未搭话,远远地又来了一辆华贵的马车。

    马车驾至跟前,帘子掀起时,当有“萝霞织天面,姝色出云端”之感,比之苏沅华更多了端庄和雍容,是当朝三公之一,尚书令宁申廷之女,宁望舒。

    若论身份,这位才是和谢明瑛旗鼓相当的。

    不用说,苏沅华看到她比看到谢明瑛更欢喜,她们之间更有话题可聊。

    谢明瑛也不在意,依着规矩和宁望舒互相致礼。

    论着辈分,宁望舒是宁泓的妹妹,宁阁老的幼女,她该唤一声姑姑,但宁望舒尚未出阁,实在不比她大许多。小时候勉强唤了一声“宁姑姑”还引出许多议论来。

    宁望舒出身名门,容貌才学和气度无人不赞,堪称京城贵女姝秀表率,并不计较个称呼,反而撇去了礼节,叫她只唤她姐姐便可。

    因此,即便是在京城内外横行惯了的谢明瑛,私心里也是对这位宁大小姐颇有好感。

    几人一同往行宫的白石台阶去,宁望舒与苏沅华浅谈了几句,便拉着苏沅华来同谢明瑛说话,礼数周全,丝毫没有厚此薄彼,冷落了谁。

    宫中早打发了人来将行宫收拾了一番,侍女侍卫迎着她们进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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