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外面传来的呼叫声将沈鸣珂的思绪唤回。
“何事如此匆忙?”他冷着脸,询问着急匆匆赶来的王振。
王振冲进堂内,胡乱抓着桌上的杯子饮水。在平息下起伏不定的胸膛后,他直起身子朝着沈鸣珂道:“阿四那边传来消息,今夜有人见过魏明学。听说客栈的事后,夜间找到了阿四,想讨些银子。”
“那人我已经让阿四带回大理寺了。”
沈鸣珂甩动衣袖,脸色有些暗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他的眉头紧锁,显然对王振的行为不满。他站起身来,在堂内来回踱步,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你应当知道,大理寺并非随意可以抓人的地方。即便是魏明学的线索,也需经过仔细查证,方可行动。”
王振面露愧色,他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大人,我……我。”他停顿片刻,又道:“但那个人声称他昨日亲眼见到魏明学在市集上出没,而且……而且他还说,魏明学身后跟着一个穿着一袭浅赭色衣裙的人。”
王振问道:“会不会有什么不对劲?”
沈鸣珂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浅赭色衣裙?他一介书生,又不时常出客栈,况且他才来京城没多久。可问清楚了?”
“问清楚了,那人说魏明学似乎没发现那女子,但是后面的情况他就不知晓了。那天雨有些大,他急着回家……”王振回答道,他的声音虽然还带着些许颤抖,但已经比之前坚定了许多。
沈鸣珂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算了,既然有了线索,那就不能放过。你立刻去准备,我们这就去看看。”
王振立刻应声,迅速退出堂内去准备。沈鸣珂则站在堂中,目光深邃,似乎在思考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种种情况。他隐约觉得,此次魏明学死亡之案并非简单之事,但怕是会引发更大的风波。
更何况,魏明学一汴州学子,当今那里流言肆起,他为何会将林立言的画放在身上。他那样渴望功名之人,不会傻到为财丢了性命。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小心谨慎,不能让任何一丝线索逃脱他的掌控。
而同样拿起画册的林雪瑾还处在震惊中,原以为这件事会无人知晓,没想到她才到京城,行踪就已经暴露在对方的眼下。
但此时又不得轻举妄动,来者的目的尚未查清,父亲的遗作又出现在那个死者的手上。
手臂还隐隐作痛,林雪瑾甩掉心中疑惑,查看手上的伤。
她用力撕开衣服,露出伤口。伤口虽不深,却也翻出红肉,看得出来是被利器所刺。但看对方的出手招式,似乎并不打算伤及她。
林雪瑾皱眉,心道,对方究竟是敌是友还尚未可知,以后得更加小心了。
她咬咬牙,将布条缠绕着手臂的伤处。将伤包扎后,她仔细查看着黑衣人留下的画。
已是深夜,林雪瑾躺在床上,眼皮合了又开,她始终不敢安然入睡。迷迷糊糊间,天以吐白肚,刺眼的光开始照亮屋子。
次日清晨。
客栈内仍然热闹非凡,朗朗读书声还从客栈后的院子内传来,交谈声也不断。
林雪瑾收拾好作画的狼毫笔、笔洗、镇尺等工具,开始去画馆谋生。初来京城就遇到这等事,她不得不向放慢脚步,慢慢探查线索。她也只能如此,说不定暗处某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不多时,她便寻到了一处画馆,这是京城内最好、最有名的画馆了。说是最好,倒有些故甚其词了。
此画馆名镜约阁,门外的藤草已长出几米高,攀爬到木柱上。种植着的花也已经枯死垂下,无人打理。虽处京城繁华地界,停留之人却少之又少。
一看便知这画馆已许久未进财了。
入馆后,内空无一人。墙壁上悬挂着许多画,有些是仿品。但有些是真迹,价格自然不菲。
画馆里很宽敞,摆放着各种古董字画,但更让林雪瑾感兴趣的则是墙上挂着的一幅水墨丹青画。
这幅画作的色调偏淡雅,色彩柔和,画风优美流畅,让人沉浸其间,久久难以自拔。林雪瑾走近画前,细细看着,虽说有些瑕疵,却不失魅力,她不由得越发感叹这幅画的精妙。
她看得入神,直到身边突然响起一道略微沙哑的声音:“姑娘喜欢这幅画?”
说话者是一位老人,头发花白,身穿布袍,背脊微驼,眉宇间带着几分威严。
林雪瑾听到问话抬头,便见他站在自己身旁,不由笑道:“画得是不错,就是缺了点东西。”
“说说看。”老者抚摸着胡须,笑道。
犹豫一番后,她便指向那画,“您看看它,是否少了一点色彩呢?”
老人仔细端详了半天,摇头。
林雪瑾犹豫一番后,道:“画上之花盛与水中,不是常见所画的莲,却是一株梅花。但这梅花的颜色杂乱怪异,不像是梅花该有的姿态。”
听完她说的话,老人脸上并未浮现惊愕,看向她的目光却充满欣赏。
“你怎么知道的?“老人笑了笑,捋着胡须道:“老夫在京中行走几十年,阅遍天下名家,这画也曾无数被赏。可从未见过像你般说出它的瑕疵。”
林雪瑾心里咯噔一跳,好似明白了。她急忙问道:“这幅画是您画的吗?”
“是啊,老夫画得如何?”老者反问道。
林雪瑾点点头,心底的猜测愈加肯定,“画得极好。”
老者听罢,哈哈大笑,“你这丫头片子倒是转变得快,会拍马屁!”说完便不再理睬林雪瑾,自顾自地沉浸在那幅画上。
“其实,这是同好友比试的画,只是……”
“唉……不说了。”老者摆摆手,又道:“姑娘此番来,不是买画吧?”
林雪瑾闻言,直言道:“我是来谋求生计的,不瞒老先生,在下是一名孤儿,无父无母,因为家境贫寒才不得不来京城闯荡。京城偌大,我一女子却只会一画技之长,不知先生可否收留?”
老者听完,皱起眉头,“我这画馆不是什么善堂,姑娘若真是来投靠我,就要拿出足够的诚意,否则,恕我无法答应。”
老者说话间,语气已经颇为强硬,显然是个爱才之辈,只是林雪瑾不知自己能给他提供哪方面的帮助,因此心里没有把握。
“老先生的画作虽说不错,但在下并非无师自通。”
林雪瑾说着,从怀里掏出那幅《东篱春雨图》递给老者,“这幅画是我所画,算不上多好。我看先生作画风格与我的老师十分相似,便想投奔此处,或许我也能为画馆重添异彩。”
说完,林雪瑾便紧张地盯着老者,期待着他的回答。
老者接过《东篱春雨图》,打量了一番并思量一会儿后,点点头,“这画确实不错,笔触细腻,线条有致,我看它倒也有些灵性。罢了,若是姑娘愿意,明日就可前来。”
林雪瑾松了一口气,连忙行礼,“多谢前辈!”
眼下便是寻处住所了,林雪瑾暗想。
她走在街上,准备返回客栈。这时肚子传来咕咕的叫声,今日她太过匆忙,竟忘了吃食这等重要之事。
恰巧不远处正有一食肆,里面有些冷清,零散的几人坐在屋内。
“客官吃些什么?”店家走了上来,一双锐利的眼睛以及强壮的体魄让林雪瑾不禁有些怀疑。
因为此时的男子身形与闯入客栈的黑衣人实在有些相似。
“客官?”
男子低沉雄厚的声音打断了林雪瑾的思绪,她急忙回道:“一碗阳春面。”
在男子离开时,林雪瑾的眼神还紧紧跟随。看来是这几天太过紧绷了,什么都怀疑,她无奈扶额摇了摇头。
满屋飘香,让人口腹大增。林雪瑾闻着食物的香味,抚摸着空空的肚子,静静等待着面的到来。
还未等面上桌,外面又走进了两人。林雪瑾斜眼望去,是那个名叫沈鸣珂的大理寺卿,而他身边那人林雪瑾也有印象,叫王振。
一进门,王振就将目光放在林雪瑾身上。而沈鸣珂则是在扫视一番里面的情况后,走向了林雪瑾的位置。
“不知姑娘是否还记得昨夜死在客栈的男子?”沈鸣珂停留在离林雪瑾几步之外,开口道。
虽说在这样的场合似乎不太适合说这种话,沈鸣珂也觉得自己有些心急,但他也别无他法。
前几日汴州就传来消息,汴州以画批判朝廷的流言肆起,甚至传到了京城。最近又有几起因画而被杀的案子,凶手十分狡猾,到现在线索也还寥寥无几。
林雪瑾不动声色,抬头淡淡道:“那件事,客栈之内的人谁不记得?”
这时,店家的声音打破了紧张的气氛,“阳春面到了!”
面被端上桌,林雪瑾已经饥肠辘辘,顾不上太多,抽起桌上的筷子。
突然,在将筷子插入面内时,王振猛地拍打桌子。林雪瑾还未拿稳的筷子瞬间掉落。
然而,却未传来筷子落地之声。林雪瑾有些震惊,眼前的店家以她看不清的动作,快速将筷子握住,桌上的面也岿然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