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八章 一朝梦境终得见 两处相思莫敢言

    相柳感受到小夭再次出事，启动了珊瑚血咒，他知道，璟死了。

    相柳不想去深究，小夭对璟的爱。不论是叶十七还是璟。也许曾经没有那么爱，但经历了那么多，小夭把心思都花在了璟的身上，她对璟的期盼，绝不亚于对玱玹的守护。

    相柳明白，哪怕璟只有几十年，甚至几年的寿命，他也希望小夭和璟相守。

    不是他不爱她，就是因为太爱了，希望她事事皆如意，希望她和喜欢的人长相守。

    但相柳，似乎是低估了小夭对他的感情。

    小夭一直处于左右摇摆的状态。对于相柳，她害怕爱上他，最终难以自拔。对于璟，她一直在审核他，试探他。叶十七逃跑过，璟隐瞒过，欺骗过，让她等过，等来的却是婚礼和孩子。多少次已经被排除在外了，可她太希望能爱上璟了。似乎爱上璟，就能证明自己不会爱上相柳。就能让自己，不会重复自己母亲的老路。

    小夭的纠结和摇摆，让她不仅仅欺骗了自己。即使她放弃爱相柳，选择和璟相守，也不会是长相守。璟只剩下百年寿数，小夭和璟的爱和善良，让他们在百年间相守，否则两个人一定会在未来的日子里，因为各种不合，因为各种隐瞒，而兰因絮果。

    涂山璟被鲛人救，其实是被相柳救，璟知道，但不敢对小夭说。

    最初的十七不敢袒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后来的璟不敢告诉小夭，涂山篌想再一次杀他，再后来不敢说相柳救他。

    璟更不敢承认，如果他没有被涂山篌的折辱，让风光霁月的涂山璟变成叶十七，他绝不可能选择小夭，甚至不会相识。

    相柳不是看不懂，但是他太爱小夭了，她想要短暂的相伴，他就是防风邶，他就可以替她选择璟作为小夭的依靠，短暂的陪小夭百年也好。

    如今，百年之期已到。相柳，终于从海贝中苏醒，东海，又下起了雪。

    “哎，你是真没用啊。何苦如此折腾自己。”相柳缓缓从海贝中升起来，到了海面上。如今变成一缕灵识的相柳，不足以带着海贝到海面了。

    “为了只狐狸，值得么。执迷不悟！冥顽不灵！”相柳的心口，微微发红，一缕灵力盘旋着散发出来，变成一颗颗红色的光点，如同萤火虫一般，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渐渐地染红了一整片海面，如同霞光一片，照亮海与天之间。

    远方的海鸟被霞光吸引，纷纷飞来，将口中的灵石药草胡乱的扔进大海，不断地盘旋着。

    近百年间，海鸟与羽族衔灵石填海，不仅很多纷纷化形，就连海中的很多小妖都灵力大涨。相柳因为化身为奇，损耗太多，才选择休眠闭关静养。否则百年之间，他也不至于连个海贝也托不起了。

    霞光慢慢散去，海鸟也渐渐消失踪迹。

    “也不知你如今是不是好一些了。”相柳的脸上，透出一丝苦笑。素绢在被风吹起，在苍白的脸上划过，又卷曲着随风飘动，轻轻抚着银发似雪。

    “几十年了，血咒都不会用。也不知道你都看了些什么书，没用！”

    “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不是你说的么，怕我，怕我入梦，比……比死还可怕……”他远远的站着，声音很悲凉。

    “要离，珊瑚，还有这发钗，都是你送来的？”小夭一边说，一边摸头上的发钗，竟然没有，她胡乱的在头上乱摸，急了起来。

    “你该回去了。”一袭白衣，缓缓的走远，却消失的飞快，终究是未曾回头看她一眼。

    几天后，小夭醒来，相柳在海贝内也感应到了，他的“寒冰丝”在小夭的耳畔，闪过一丝寒气，相柳的脸颊，微微一丝暖意。

    发钗在小夭松挽着的发髻上轻轻歪了一点，几乎难以察觉，血红的宝石，闪过一丝红光。

    相柳看到了神情紧张的苗圃，小夭问苗圃自己睡了多久，而后又确认珊瑚血咒之事，黯然的爬回床上躺着。

    相柳暗暗的笑了一下，他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陪着她。虽然发钗她戴了多年，但相柳一直在沉睡，也不想看璟。如今稍稍恢复了些，看着小夭默默侧身躺着，如当年防风邶受伤夜探香闺那次，小夭原来是这样的视角啊。

    几天后，小夭去找姑获婆婆问发钗的事。发钗的主人，在遥远的东海深处，默默的看着。可怜的姑获被问了七十年，一脸的无可奈何。血红色的宝石，闪过一丝寒光，姑获一愣，马上又恢复平静。默默的低下了头，紧了紧身上的披肩，淡淡的说：“小姐不要再来寻我了，你已经问了我七十年了。答案在哪里，小姐自己难道真的不知么。”

    山水涧的最高处，松涛阵阵，明月如钩。寒风裹着冬天的气息，让人鼻腔里都是雪的气息。山巅之上，飞鸟成群，盘旋着，列着不太整齐的队，飞快的冲下山涧。山涧的深处，星星点点的光，如银河一般闪耀。

    “我不懂，小姐为何不选恩人。小姐明明……”左耳静静的说，难得有他这样坦诚的。

    “寒冬将至，天凉了，回吧。”

    相柳嗤笑着：“如今，还是这么嘴硬。”眼眸低垂着，不悲不喜。“左耳这孩子，长大了。像我，好在更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