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胡瑞果然是大刀阔斧。
两人见他直接去了食堂，在门口叫道：“周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陈姐就拉了一下林清：“我们先回去吧”。
回到酒道，见四下无人，林清就问：“陈姐你说，胡主管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陈娟微微冷笑：“怎么处理，可轮不到他做主”。
“陈姐，你的意思”？
“周翠非走不可”！陈姐目露寒光。
林清不吭声了，老实说，要是有人这样公开欺负自己的话，自己也会反击到底的，这事，当然不能怪陈姐。
只不过，周翠走不走，这个可不是陈姐能决定的。周翠是方科长家的亲戚，万一胡瑞看在方科长的份上，对周翠稍微惩罚一下，那陈姐也没办法。
想到这里，她就劝道：“陈姐，只要事情弄清楚了，超市愿意出面替你主持公道，你就不要再放在心上了”。
陈姐哼了一声：“且看吧，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过了一会，果然见胡瑞到酒道来了。
见他走近，陈姐就问：“怎么样，胡主管，你可问出真相来了”。
胡瑞咳嗽了一声，就说：“问出来了，这还有什么问不出来的，我一说要查监控，她就老老实实地招了”。
陈姐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陈娟啊，依我看，你们都是在一起工作的，周翠为人粗俗，她们没怎么读过书的人，就是这样子，素质不高，不如，我让她公开跟你道个歉，这事，就让它过去了，如何”？
林清暗想，自己果然没猜错，超市肯定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再看陈姐，一脸的坚定不移：“胡主管，你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
“怎么不对了”？胡瑞问。
“她没有文化，她素质不高，那是她自己的事。难不成就因为她没文化，她素质不高，我就活该被她欺负，被她泼脏水”？陈姐反问。
胡瑞犹豫了一下：“只要她公开向你道歉，你的名誉不就恢复了吗”？
陈姐摇了摇头：“那么严重的污蔑，一声道歉就完事了？那我陈娟以后在超市里还不是人见人踩”！
“那依你说，该怎么办”？胡瑞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我要你们开除周翠”！陈姐干净利落地说。
胡瑞叹了口气：“按照超市规矩，员工要有违法的行为，才符合开除的条件”。、
“我现在就报警，希望你们到时候配合警方，让他们查监控”！
胡瑞深深看了陈姐一眼：“陈娟，你这又何必呢？罢了，我把周翠叫来，你自己去跟她交涉吧”。
陈姐点了点头：“可以，不过你要来做个见证”。
胡瑞说“可以——路媛媛，路媛媛，你看去把周翠叫来”。
在端头站着与其他科的导购员闲聊的路媛媛听见了，答应了一声，就往食堂去了。
不一会，周翠就跟在路媛媛后面来了。
林清发现，她的神色比较萎靡，眼帘一直是下垂的，再也没有了方才在食堂里那趾高气扬的气势了。
“周翠，陈娟要报警，说你污蔑诽谤她”，胡瑞单刀直入。
周翠哼了一声，语气里依然有着倔强：“不过几句气话而已，警察又能拿我怎么样”。
胡瑞清了清嗓子，语气严肃：“这是很严重的人身攻击和诽谤，严重的话，可能会拘留或者留下案底，而且，超市是肯定要开除你的”。
周翠浑身抖了一下，脸色明显发白了。
大家都没有再说话，酒道里的空气登时凝固了起来。
陈姐默默地从衣兜里取出了手机，胡瑞见状，就说：“周翠，你再不说话，人家陈娟可真的报警了，你的声音被人家录下来了，这可是铁证如山的事情”。
周翠这下再也绷不住了，她的脸色一下变得惶急起来：“主管，我好不容易有这份工作——你就劝劝陈娟呗，我——我愿意给她道歉，我公开道歉”。
胡瑞点了点头：“陈娟，要不，我罚她一百块钱，再让她给你公开道歉，我看这事，就算了吧”。
陈娟紧紧地抿住嘴唇，一言不发。
周翠又用哀恳的目光看着胡瑞。
“陈娟，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好吧”，胡瑞笑道。
陈娟哼了一声：“我可以不报警，只是你们必须开除周翠，这是我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说完，陈姐就扬长而去。
林清则默默地退在一边，尽量让自己置身事外。
这边，周翠真的哭了出来，她抹着眼泪对胡瑞说：“胡主管，我求求你，我家上有老下有小，就指望我养家糊口，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呀”！
胡瑞摊了摊手：“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周翠哭得更响亮了：“呜呜呜，主管你帮帮我呗”。
看着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凄惨相，胡瑞忍不住叹了口气：“好吧，我去找陈娟谈谈，不过，我不能保证她就听我的”。
说完，胡瑞就去找陈娟了。
这边周翠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
这时候，方科长也来到了酒道，她看样子有点着急上火：“我说周翠，你怎么那么笨啊，你对付她也得用个巧妙点的法子”。
周翠跺了跺脚，恨声道：“我怎么知道她那么坏，居然会用手机录音”！
林清一听，心中暗乐：“这人说话可真有意思，不怪自己太刻毒，反倒怪别人录下她刻毒的话语太坏了，这价值观也真是醉了”。
刚才看见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诉说自己家里的困难，林清心里对她还有那么一点同情，可现在，她一点也不同情她了。这种人活该没工作。
林清知道陈姐去了仓库，便去仓库找她，想看看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到了仓库，还没进门，就听见陈姐的声音：“小夏，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以后没事不要再打电话给我，我是已婚女子，我接受不了你的好意——什么？我不离婚，我还有两个孩子呢”！
林清不禁吃了一惊，原来她们的话并非空穴来风，原来陈姐跟她们家那个业务经理小夏之间，真的有男女暧昧情事。
这种电话，自然当然不方便偷听，于是林清转身就走了。
“林清，你等等”，陈姐在身后叫道。
林清这才转身回了仓库。
“林清，你刚都听到了，我这些日子心情一直不好”陈姐的脸色暗黄，明显的黑眼圈，似乎是没休息好。
林清没出声，对婚外情，她从来都是不赞成的。
“林清，我跟小夏没什么，只不过，我老公已经出轨三年了，小夏一直叫我离婚”，陈姐道。
“啊？”林清大吃了一惊。
“我老公的初恋是他的高中同学，两人现在在一起，小夏说，等我离婚以后，他就正大光明追求我”。
怪不得陈姐在周翠的问题上如此激烈，原来她遭遇了这么大的事情。
林清仔细看了一眼陈姐，不明白她老公为啥要出轨，那个初恋难道比陈姐还美还温柔？
陈姐拍了拍她的手背：“有些事，不是你一个小姑娘能理解的，你去忙你的吧”。
林清便道：“那你想开点哈，陈姐”。
陈姐点了点头。
林清就回了卖场，她想，真没想到，陈姐居然遭受了这么大的压力，换了自己，可没这么云淡风轻。
正思量间，她听见自己手机微信的提示音响了，点开一看，原来是王剑给自己发来了信息：“林清，这个中秋节，你战绩不错啊”。
林清回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王剑又发：“我今天来巡场，不过中秋节刚过，也没啥工作好谈的，这样吧，我等你下班，我们一起吃个饭吧，成不”？
“哎呦喂，领导请吃饭，我当然求之不得”！林清兴奋地回道。
“那下班以后，我到超市门口等你哈”！
林清发了一个“嗯”字。
晚上八点半，林清下班后，林清一到大门口，就看见超市的霓虹灯下，王剑斜靠在一辆私家车旁，笑着向自己招手。
走近之后，王剑便道：“我不知道你的口味，所以没敢贸然预定菜馆，你爱吃啥样的菜色，这街边到处都是菜馆，咱们挑一挑”。
“谢谢领导，我的口味偏咸偏辣，你看着办”林清笑嘻嘻地道。
王剑一笑：“看不出来，你皮肤那么好，居然能吃辣”！
“所以说人不可貌相吗，咱们快来挑菜馆，等会我给你说我们超市的劲爆新闻”。
“是么？那我可要好好听听”！王剑一听，也来了兴趣，两人一看前面有家四川菜馆，便异口同声地说：“就是这一家了”。
当下两人进包厢落座，服务员递上菜单，王剑点了一个辣子鸡，一个麻辣香锅，林清点了一个香辣蟹，一个胡辣汤。
然后，王剑就说：“快说，什么劲爆新闻”。
林清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然后就一口气将方科长如何偏袒周翠，陈姐如何据理力争，周翠如何怀恨在心，如何在食堂里发难，陈姐如何录音反击，如何不依不饶等情节仔细说了一遍。
王剑听得很是专注。
等她说完之后，王剑就问：“你刚才说，陈姐这三天的提成是多少”？
“三万多”！
王剑一脸的难以置信，顿了一顿，方叹了口气：“当初我极力想把她挖过来，奈何她就是不乐意，这样的人才，做个小导购员实在是太可惜了”！
“那你说陈姐适合做什么”？林清追问。
“她应该有更大的舞台，至少应该做个终端销售培训师，她的能力，足以开班授课了”，王剑发自内心地说。
林清回想起陈姐这段日子以来对自己的谆谆教诲，确实觉得她把销售的道理阐释得生动而形象，并没有刻板的说教，也就是说，陈姐不但销售能力强，教学能力也不差，真的可以当培训师了。
于是她点头道：“陈姐这样的金牌导购员，的确应是当培训师”。
“先生，小姐，你们点的菜来了”，服务员推开包厢的门，用一个大托盘将四样菜一一摆放在桌上。
“金牌导购员这个称号，放在陈娟身上，恐怕还不太合适”。王剑将桌上的几样菜摆正了，然后夹了一只香辣蟹放进林清面前的小碟子里。
“什么”？林清睁大眼睛问：“陈姐这样的，还算不上是金牌导购员？她这个销量,她这个能力，她都不算，那谁还算？”
王剑反问道：“那你倒是说说？金牌导购员的标准是什么”？
“自然是销售能力强呗”！林清一边剥蟹一边说。
王剑哈哈一笑：“销量只是一个方面，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方面，那就是跟超市维护好客情，这一点，陈娟从来都不合格”。
林清停下筷子，想了一想：“导购员难道不是只需要卖好货就可以了吗”？
“拿下顾客是为了卖货，跟超市搞好关系，给自己公司的货物争取好的销售位置，在货源不够的情况下及时补货，同样是一种卖货的能力”。
王剑说完，又冲外面的服务员叫道：“服务员，来两瓶啤酒”。
林清又问：“你的意思，陈姐客情维护的不够好，所以不算是合格的导购员”？
“是的，陈姐之所以能做到现在，也是因为她们家的业务员能力强，他们家老板跟超市的领导层客情维护得好，否则，她早干不下去了，你想想看，那方科长是不是见天的在胡瑞面前说她坏话”？
“岂止是在胡瑞面前，她还经常打电话找她们酒业公司的经理告状，说要撵走她，不要她呢”，林清将一块辣子鸡放进嘴里，脸上显出了不平的表情。
王剑笑道：“那不就是了，一个真正成功的导购员，是既能搞定顾客，又能搞定超市的工作人员，陈姐为人太清高孤僻，不愿曲意逢迎，她不适合商场，她最适合的就是做老师”。
林清默默地嚼着辣子鸡，这家菜馆的菜可真辣，辣得她舌头发麻。
王剑拿起勺子，舀了一小碗胡辣汤递给她，笑道：“这个汤还可以，不太辣”。
林清喝了几口汤，方觉得好些了。
王剑倒了两杯啤酒，一杯递给了她：“你就说说，陈姐处理周翠污蔑她这件事，体现了她怎样的性格”？
林清立刻说：“当然是不做软柿子，不容别人欺负”！
王剑摇了摇头：“换了我是陈娟，我会选择胡瑞的方案，让周翠公开给我道歉，然后再让超市多罚点款，就此了结”。
“为什么呢？你不觉得这样太便宜周翠了吗”？林清拧起眉头。
王剑将杯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关键不是周翠，关键是通过这件事，卖主管一个人情，而不是将方科长彻底得罪——你不觉得她这样做，就等于和方科长结下了仇怨了吗”？
“方科长本来就不喜欢她呀”！
“不喜欢她是一回事，恨她又是一回事，林清，陈娟太有个性，锋芒太露，不懂人情世故，这一点，你不要跟她学”。
见林清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王剑便道：“不信，你接下来再观察，周翠被开除之后，方科长一定会对陈娟恨之入骨，她一定会想出种种办法去报复折磨陈娟，陈娟以后的日子，肯定是非常难过的”。
林清仔细一琢磨，觉得还真是这个理儿，不过，她又说：“干完这个春节，她就不干了，再难过也就这两三个月吧”。
王剑嗯了一声：“要真是这样，那还好些”。
说完，他又给林清的杯子里添满了啤酒：“你这个中秋的业绩不错，希望你能再跟陈娟好好学习销售技巧，争取在她走之前把她的本事都学会，来，为了庆贺中秋的销量——我们干杯”。
林清点了点头，举起了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