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快到中秋节了，中秋节过后，天气慢慢变冷，喝白酒的人越来越多，白酒也就迎来了它的销售旺季。
很多白酒厂家为了节约成本，春夏两节淡季的时候不招导购员，一旦到了九月，中秋临近，就会上一个导购员，来推销自己公司的酒。
通常情况下，超市对于这些临时才上的导购员，态度远不如张艳艳和陈姐这样的常年固定的导购员友善，给出的待遇也是有区别的。
八月底的时候，酒道里就来了这样一个小姑娘。
这姑娘第一天来上班的时候，众人就觉得眼前一亮，只见她身形倒是苗条，穿着一件桃红色的连衣裙，胸口露出雪白的一大片，胸前沟壑清晰可见，脸上浓妆艳抹，头发是金黄金黄的大波浪，完全一个风尘女子的形象。
她伸出手，跟林清握手：“姐，你好，我叫周雪，你们以后就叫我小雪好了”。
林清发现，她的十个手指甲都亮晶晶的，养得长长的指甲盖上不是花就是小动物，这样的人能干活吗？林清心里暗暗疑惑着。
周雪和科长去办入场手续了，张艳艳就在议论：“这周雪，怎么像是夜场里上过班的啊”。
路媛媛就说：“对啊，我也有过这感觉，夜场工资多高啊，又不用干体力活，她干嘛要到这里来说受罪啊”。
两人正议论间，周雪就回来了，她倒是自来熟，一进酒道就凑到了两个人的身边，姐长姐短喊得亲，问东问西的一刻也不闲着。
这时候，方科长过来了，她直接越过了张艳艳这三人组，也直接越过了林清，来到陈姐面前：“陈娟，你跟我整理仓库去”。
“别呀领导，我看这位陈大姐应该是我们酒道年龄最大的，整理仓库肯定要搬东西，还是我去吧，我年轻，有力气”。
林清一听，倒有些意外，觉得这个周雪虽然俗不可耐，可人倒是真不坏。
谁知方科长瞪了她一眼：“你新来乍到，会干什么，叫你去你连货都认不全”。
“我是新来乍到的，不懂，可是这两位美女姐姐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肯定比这陈大姐年轻有力气啊，还有这个小姐姐，你也可以叫她去啊”！周雪笑嘻嘻地说。
林清突然有些忍俊不禁，觉得这个姑娘简直有点可爱了。
科长听了她的话，理都不理她，直接对陈姐说：“别磨蹭了，快走吧”！
陈姐将手中正在登记什么的纸张和笔放在了酒盒子后面，什么也没说，就跟着科长走了。
谁知周雪也跟了上去，嘴里嚷着：“我也去，我也去看看仓库是什么样子”。
她走后，张艳艳对路媛媛说：“这不整个儿就是一个缺心眼吗”！
路媛媛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看样子，以后酒道就热闹了”。
林清不想加入她们的聊天团，就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在水道转来转去。
突然，她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林清猛然回头，却王剑站在自己眼前。
林清不禁又惊又喜，她之前收到王剑的微信留言，说他要去省城的总公司学习培训，可能一段时间都不会来巡场，她以为他这一走，起码要三个约，谁知这才半个多月，就回来了。
这一次回来，他脸上的肤色好像比以前黑了些，不过精神头却更加的足了。
“林清，快一个月不见，你好像瘦了”，王剑盯着她的脸，有些目不转睛。
林清心里莫名其妙地慌乱了起来，她垂下眼帘，无端地不想跟他对视。
气氛一下子沉默了起来。
王剑轻轻咳嗽一声：“中秋快到了，需要大批量补货，你对于要补的货，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我能有什么建议啊，这一个多月，除了那十箱子酒，根本没卖出什么货”，林清有些茫然地说。
王剑笑道：“我就知道你什么都不懂，所以我这不亲自来了吗”。
林清噗嗤一笑：“师兄，你要爱护我，嘴上也说的好听些吧”。
王剑咧嘴一笑，林清不由想起言情小说里常用的那个词语：“邪魅一笑”。
“怎么样，林清，我上次叫你观察的东西，可有结果了”。
林清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才点了点头：“我看见了，她们吃零食不用花钱买”。
“仅仅是吃零食不用花钱买吗”？王剑追问道。
“那她们还能怎样啊”？林清诧异了。
王剑嗯了一声：“看来，你还是没有观察到位啊，你就接着观察吧”。
林清默默地点了点头。
王剑又说：“等你观察到了真正的答案，你就会明白陈姐为什么不受她们的待见，陈姐不错人是清冷孤僻了些，也不会口头上去巴结讨好谁，可是她也不是张嘴就得罪人的人，是不是”？
林清点了点头，深深同意。
“所以，她们不喜欢她是有深层的原因的，这个原因你自己好好挖掘，我到办公室找主管下订单了，中秋快到了，你赶紧准备大干一场吧”。
每天的晚餐十分，超市里的食堂就非常热闹。
人们组成了一个个或大或小的吃饭团，热热闹闹，有说有笑地吃着饭，大家拼出来的菜色也是非常丰富。
林清不想落单遭人白眼，早已成功加入了科长的吃饭团，她今天带的菜是玉米面蒸肉，这是她最拿手的一样菜，当然，也是她自己最爱吃的一道菜。
这段时间以来，林清深刻地发现，加入吃饭团的好处，是无穷无尽的。
比如，在老老实实地给科长带了一段时间的荤菜以后，科长对她说话的语气就不一样了，以前的科长，对她说话是鼻子里哼哼着，眼睛朝天根本不看她的，现在呢，科长跟她说话是有说有笑，话语间透露着熟悉与亲厚，那感觉完全是天差地别。
当然，最大的好处还是在干活和卖酒上，以前，科长要是叫你去干活，根本不管你是不是有顾客正在看酒，那一声令下，她就得跑去干活。可是现在，方科长变得很细心很体贴了，她只要看见林清在卖酒，她就绝对不会去叫林清，当然，仓库里的脏活累活她也不让林清干了，也不叫张艳艳和路媛媛，她一般都叫陈姐去，陈姐干不完了，她就会叫所有导购员一起干。
林清忍不住暗暗感慨，不过就是烧点好菜带来而已，几个人一起带，科长又能吃多少呢！陈姐为什么就不肯加入这个吃饭团呢。
她想得出了神，张艳艳用手在她眼前招了招：“你在想什么呢？今天带的啥好菜”？
林清指了指眼前的玻璃饭盒，张艳艳一看，就说：“这是什么肉，怎么弄出来的”？
林清详细说了这种肉的做法，张艳艳很是惊讶：“从来没有见过有人用玉米面蒸肉，我回家也叫我妈做一道去”。
一时，科长和路媛媛也纷纷带着饭盒过来了，大家一起坐下，正打算吃饭，却见周雪空着两手过来了，她也不客气，一屁股做在中间的位置上，笑嘻嘻地说：“大家先别吃，今天我请客，我点了香辣排骨，香酥鸡，还有酸菜鱼，都是老余记的菜，味道好的很，等着啊”。
张艳艳就说：“小雪，你今天第一天来上班，还没拿到工资呢，就那么大方了啊”。
“没事，反正不用我买单”，周雪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你不买单，谁替你买单啊”路媛媛好奇地问。
“当然是我男朋友了”，周雪笑道。
大家对视一眼，都不好多问什么，不过，既然有人请客，又是美食，大家自然乐得吃。
过了一会，外卖员将几样菜送了进来，众人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饭。
周雪还算有人情味，特意去找招呼陈姐一起吃，陈姐微笑着婉拒了。
中秋节越来越近了，超市里的节日氛围越来越浓厚，音响里的歌曲也换成了歌颂中秋节的曲子。
这几天，超市的员工都很忙，不光白酒道忙，冲调科以及休食科也忙，因为中秋节人们不仅要买酒，还要买月饼，买奶粉，麦片之类的东西，配成几样礼物送人。在中秋的两周前，那些促销商品酒要上专门的端头，货架，地堆，以及促销墙，店堂里的各种宣传物料也要焕然一新，于是，到了夜里十二点，整个超市还是灯火通明，穿梭来回的，都是穿着绿工装和蓝工装的身影，每个端头和地堆都被堆得满满当当的，奶白色的冰皮月饼，金黄色的苏式月饼，包装豪华的白酒礼盒，一罐罐的奶粉，一袋袋的麦片，将超市装点成了一个食品的海洋，中秋节么，肯定是以吃为主。
各个厂家订的白酒已经陆续运到了超市，超市的入口处，人们用白酒礼盒打起了一面壮观巍峨的促销墙，能上这所促销墙的白酒，都是花钱派驻了导购员为超市干活的厂家，至于那些没有派驻促销员的白酒厂家，是压根就没有资格上这所促销墙的。
不过，虽然众导购推销的酒都能上促销墙，可是，促销墙的位置却是大有玄机的，陈姐告诉林清，每年的中秋和春节，为了争夺促销墙的黄金位置，各大厂家和导购员之间都会勾心斗角甚至大打出手。
“什么叫促销墙的黄金位置啊？到底好在哪里呢”？林清好奇地问。在仓库里，林清一边整理自己家那一大箱白酒礼袋，一边问陈姐。
“促销墙在超市的入口处，顾客一进超市就可以看见，非常显眼，促销墙一般都有七八节货架，每个货架都清一色只上一个厂家的一种白酒礼盒，若论黄金位置，当属促销墙的第一到第三节货架，毕竟先入为主，第一眼看见的，有时就决定了顾客的购买欲”。陈姐手里拿着笔，在本子上不知划拉着什么，见林清问了，就详细地解释道。
林清又问：“姐，那上不上促销墙，有没有促销墙的黄金位置，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陈姐点了点头：“非常重要”。
“重要到什么程度”？林清追问。
“重要到你是否能增加五千元以上的提成——有了促销墙，你也许能拿一万，可是没有促销墙，你的提成拿不到五千，这是中秋，春节的话，差距更大”。
林清吃了一惊，五千元可真不是小数目，怪不得张艳艳和路媛媛整天浑浑噩噩过日子，从来不用心搞销售，却依然能拿不少提成，敢情都是过年过节的时候，超市给的促销墙给力啊。
想到这里，林清忍不住道：“陈姐，那我们家的酒也要上促销墙吧”？
陈姐说：“当然，你一个夏天辛辛苦苦给超市干牛马活，超市当然要投桃报李，在年节的时候给你一面促销墙，要是不给，你们厂家会立刻把你撤掉或者调离这里，那超市那么多活儿谁来干啊”。
“可是，促销墙的位置……”
陈姐淡淡一笑：“妹子，促销墙的位置，可不是科长决定的，这么大的事情，必须是由主管决定，这里头，拼的就不再是导购员跟科长的关系，而是我们的业务经理跟超市主管的关系了”。
这时，外面有人喊“陈娟……”。
陈姐答应了一声，就走出了仓库。
林清看着那一大箱子红通通的喜庆的酒袋子，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照陈姐这样说，自己有没有促销墙，要取决于王剑，而且，促销墙的位置决定了导购员的提成，那么，自己肯定要争取一下了。
想到这里，她摸出了手机，点开了王剑的微信。
“领导，我们家今年中秋有促销墙吗”林清决定不绕弯子，开门见山。
王剑立刻答：“有的，我们家年年都有促销墙，没有促销墙，那还上什么导购员啊”。
“那——你都帮我争到了什么位置了”？林清老实不客气地问。
王剑沉默了一会，才打来一串字：“林清，促销墙的位置表面上看是我和超市主管商议的，实际上没有公司的政策支持，我空手着找主管是万万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