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这句话怎么似曾相识。
特别像尉迟千澈发烧时,她差别熬制的两碗药。
闻玳玳定睛一看,两个表面别无二致的云蓝酒杯上,给尉迟千澈的那杯,残留了点未来得及融化的粉末。
眼尖心快,可是前世尉迟千澈惩罚她名目之一。
要么跟蜂鹰对眼一个时辰,要么随心所欲指一棵树,让她准确数出上面有几只鸟。
否则,真发现不了这端倪。
“看什么看!”心中有鬼的精瘦黝黑男子催促闻玳玳赶紧上楼。
要害他?
杯中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就算是无性命之忧,亏,肯定是吃定了。
闻玳玳一直憋到差点要自爆的怒气,转眼化为迫不及待的动力。
看看,看看,进一趟城果然有收获,不经意间,就遇上了志同道合之人。
若真能伤了尉迟千澈,这恐怕就是最好的生辰礼。
略略掂量,悬星会的人,各个阴晴不定,丧尽天良,嗜杀成性。想到因他们而死的无辜三个人,若与他们合作,无非等同于与虎谋皮。
但闷不吭声帮助落井投石,倒是天赐良机。
于是她好心提醒:“哥哥,这杯中的东西是不是太明显了?”连她都能一目了然,就更别提比鹰眼都锐利的尉迟千澈了。
“小东西,少tnd胡说八道,老子怎么没看见。”压着嗓门儿说话的精瘦黝黑男子,目光闪烁的朝旁边丰盈妖艳女子暗示一番。
丰盈妖艳女子瞬间意会,一边拧着毒蛇似腰过来,一边往外拔匕首,俨然一副要杀人灭口的架势。
闻玳玳退了一步赶紧打住:“小女是觉得稍加一滴酒略湿润下杯壁,应该不会太明显。”
丰盈妖艳女子手一僵,感觉不可思议又荒谬。
一时间貌似觉得闻玳玳傻的可爱,蹲下身子,与之平视,似乎是想看看她打的什么鬼主意:“小东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善于给自己留条后路的闻玳玳继续她的天真无邪,目光从容:“早就听说来了位喜欢千澈姐姐的大哥哥,杯中的东西应该有美容养颜之效,用来哄千澈姐姐欢心的吧!”
丰盈妖艳女子:“小东西懂得不少,我大哥是要给千澈姑娘个惊喜,你上楼之后切记什么都不要说,明白吗?”
闻玳玳用天下人没有比我更傻的模样点点头:“姐姐,这美容养颜的东西是不是很贵啊?”
丰盈妖艳女子不明所以。
“如果不是很金贵,为什么要放这么少,多放些效果更佳。”
尉迟千澈不知道学的什么功夫,能轻松拍折一棵一人粗的大树,身为女子,又年纪轻轻,内力浑厚到恐怖。
杯子里的这点东西,闻玳玳担忧放不倒他。
丰盈妖艳女子居然认真思虑了一番闻玳玳的话,而后吩咐精瘦黝黑男子,依照闻玳玳所言,又往酒杯中多到了点粉末,然后将杯壁晃动加以湿润了下,得到闻玳玳点头确认看不出端倪后,才重新放回托盘。
“快点儿上去,大哥跟千澈姑娘应该等急了。”
“哥哥好棒,做的简直真天衣无缝。”
被小孩子夸奖的精瘦黝黑男子,微微带了点得意,哄赶:“快去快去。”
更加确认了,杯中的东西,足以让尉迟千澈不会囫囵着走出松竹楼。
一阵惊喜若狂,通向五楼的阶梯,她几乎用上了跑。
上楼后发现。送酒的位置距离跳楼男子的房间仅有一墙之隔。不自觉的,想去竖耳倾听那房间的动静。
守在门外两个膘肥体壮的大汉,见状闻玳玳手中端的酒壶,吆住:“哎,小东西,这间屋。”
随着浮雕花纹的木门被打开,穿过七层眼花缭乱的五彩纱幔,暂时收回心绪的闻玳玳在大汉的引领下,辗转上了阁楼。
又是一道门。
门外有四个一看就不像是善茬的男人守着。
其中少了半只耳朵的男人,谨慎搜了番闻玳玳的身,排除没有什么危险后,又看了眼她身后的人。
闻玳玳才发现,精瘦黝黑男子不知何时悄声无息的跟了上来。
估计是提防心作祟。
半只耳男人确定安全后,转身去扣门:“大哥,酒来了。”
少顷。
“进来吧!”
屋子里传出来语速钝刀慢剐,甚是急人的声音。
唰!
得到允准,仅能容一人进出的门被打开。
闻玳玳被一推,走了进去。
又是重叠的纱幔,许是为了营造出朦朦胧胧的暧昧氛围,四周的墙全都被遮住。
踏着随风而漾起的短绒毯,根据守在暗处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提醒,朝右手边拐向了一个满是洁白玳花的月台。
嗅着萦绕在身边淡淡的浅香。
只差最后一道纱幔,她已隐约看到两个对坐在蒲团上,茶台对饮的人影。
悬星会被称为大哥的修岁,应也是习武,耳力自然异于常人,早早的就把狡黠的目光抛向了闻玳玳这里。
而整日朝夕相处,几乎形影不离的尉迟千澈。又怎会分辨不出闻玳玳的脚步与气息?
几乎是一前一后都朝她的位置看了过来。
闻玳玳知道这次是要玩真的。
不是处处陷害,又或一点可笑的药草,一块趁人之危的热帕子的小打小闹了。
带着生怕被他发现的忐忑、焦躁、恐慌,掀开了最后一道纱幔。
同样令人看了都是一哆嗦的两双眸子,闻玳玳下意识的还是先看向了尉迟千澈。
两辈子,除了玄色,未穿过其他颜色的尉迟千澈,已经换了身从内到外纯血红色的长锦衣,端坐在哪里。
黑线与银丝相间,在袖口上绣出了苍劲蜿蜒的枝干和含苞待放的玳花;一根鼎灰的带围着腰转了两圈,紧勒一系,衬得腰窄而不失韧性,令人垂涎。
习惯的领子高过喉。
习惯的面纱示外人。
习惯的将一头长如流水的发丝拿起半数,用那根窝心的玳花簪一挽。
迎着细细碎碎的月光,看不出尉迟千澈在确定是闻玳玳时,有任何的情绪浮动。仅仅是和声和气的用指尖点了点茶台:“放这儿吧!”
无比熟悉的动作,但凡尉迟千澈用食指一敲桌子的时候,不是打算折磨她,就是在动怒的路上。
不用想都能知道,尉迟千澈定是气她怎么不好好在屋子呆着,到处乱跑。
“呦呵,哪来这么可人的小东西。”
煞气波涛汹涌,让闻玳玳差点忘了还有一个叫修岁的狠角色。
不过,这悬星会的人,怎么都喜欢叫人东西?
闻玳玳把酒盘放下,牢记精瘦黝黑男子的交代:左边的给修岁,右边的给尉迟千澈。
原以为把明知掺了东西的酒杯放到尉迟千澈跟前,会很难。却没想到在尽量麻木过自己之后,也只是没有丝毫波澜的轻轻一放。
然后有点迫不及待的意思,把两个酒杯斟满。
原以为任务完成,她就可以攻成身退。
天旋地转,闻玳玳被拉进了一个戾气浓重的怀抱里。
没等反应过来,小脸已经被捏了好几把,缓过来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谁。
修岁。
悬星会的掌管者。
见到此人,闻玳玳脑海只浮现出四个字:人面兽心。
他坐的很随意,甚至可以称得上夸张,毫无仪态可言。
无数条小辫儿全都拢到一起用褐色发带高高一扎。
剑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入的几根发丝中,刀削般的鼻梁,硬朗的面庞,一双漆黑的眸子似野兽般正带着贪婪,疤痕交错的手,一下又一的揉捏她的耳垂,好似正新奇刚得到的漂亮玩意儿。
闻玳玳挣扎着想要摆脱。
修岁正在兴头上,哪肯放手,完全不介意尉迟千澈在场的三两下就把她鞋扔了。
纵使闻玳玳再没接触过男女之事,也知道脚对女儿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竟然对一个孩子垂涎……。
修岁的变态,真是让她叹为观止。
想起苦命鸳鸯所遭受非人的折磨和惨烈下场,完全不想把自己搭进去的闻玳玳,冲尉迟千澈抛去求救的目光。
无!动!于!衷!
视!而!不!见!
围着脑袋长一圈眼睛的尉迟千澈仿佛失明了。
哦,对,还聋了。
他笑意渐盛,低眉顺眼的给修岁拿起酒杯。
“修公子,请。”
修岁单手嚣张的擒着闻玳玳,腾出另一只手去端酒杯,刚到唇边的时候一顿,斜眼倪了眼守在暗处的心腹。
心腹点头,确认没有问题。
修岁才仰头喝掉,而后又等尉迟千澈一饮而尽,突然爆发出洪亮的笑声:“千澈姑娘好酒量。”
“承让。”缱倦的撩起眼皮,妖冶的跟个祸水一样,完全忽略正在水深火热中煎熬的徒弟。
没闲工夫关注尉迟千澈喝没喝酒的闻玳玳,快要被折磨疯了,此刻此时她也知道,唐突说出自己与尉迟千澈的关系,会让本来就暗藏血雨腥风的气氛,直接变成刀光剑雨。
毕竟,尉迟千澈见修岁,可是人命给逼出来的。
稍有不慎,祸近池鱼,恐受牵连。
她不知尉迟千澈究竟打的何种算盘,但眼下他是正常发挥了全无心肝的冷血。
定是为了自保,不泄露身份。
看看,看看,无论何时,但凡是威胁到他的利益,总能毫不犹豫的做到寡情寡义。
既然如此,大不了破罐子破摔,彻底翻脸,自救要紧。
至于如何自救,无非就是顺从、拖延、周旋。而后寻找窃机逃跑。
刚打算背叛师门。
“修公子的手真是好看。”
直白不要脸到没加任何修饰。
闻玳玳:“……。”
修岁停下要脱闻玳玳布袜的动作,下意识翻看刀剑无眼留下的沧桑疤痕,而后反应过来的,在尉迟千澈与怀中小东西之间一个眼神来回。
“素闻千澈姑娘已经避世,难道认识这待在松竹楼的小童?”
一句话问出口可有千百种意思。
闻玳玳屏住了呼吸,与尉迟千澈目光相接,一个劲的挤眉弄眼。
这种情形,她异想天开不指望尉迟千澈能救自己,只要别把她卖了就行。
“是我徒弟。”
闻玳玳:我谢谢你啊,师父。
“哦?”没想到两人是这层关系,修岁真是稀奇尉迟千澈难以言喻的镇定。
嗓音开始飘忽,越来越低道:“修公子若喜欢,带走便是。”
闻玳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