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游客？鬼沙漠不是著名的死亡沙漠吗，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敢来这里？”
“就是因为来的人多，死的人也多，所以才叫死亡沙漠嘛。”马季月见来的人比自己年纪小，也没着意他身上的军装，态度也像对待自己同窗一样随意得很。
“来这里干什么的都有，全家大小自驾游的，拍婚纱照取景的，玩惊悚直播的大部分游客都会提前在星网上预定好向导，免责协议一签，就跟着往里走，压根不晓得这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一年到头，我们都不知道要接多少单失踪案的搜救指导。”
霍邱没有表现出任何对马季月的不满，而是继续提问：“可我来的时候，没发现有什么来打卡的人，连只苍蝇我都看不到。”
“那是因为近几个月鬼沙漠的事故率比以往高了太多，异动也更加频繁，一个半月前正式被上面明令禁止进入。就连外围也不让靠近，那些向导赚不到钱，生活都成问题，因此也陆陆续续跑了。”
“中心不是对鬼沙漠也颇有研究，为什么不能自己进去？”
“咱们中心虽然职责相关，但只限于常规研究，基本都在外围，对核心区域根本不了解。而且咱们是正儿八经领星联薪水的，一切事务都要按照正规流程。要进入其它区域的话，也得往上递申请才行。”
霍邱明白了，应该是行政那边的规矩卡着，但这也没办法：“那现在打报告还来得及吗？”
“这不是打不打报告的问题，视频里的这个女孩情况太特殊了。我们能等到报告下来，她未必等得了。”
“所以我们应该怎么做，先斩后奏？”
“哥们儿你这个想法很危险！万一事后问责怎么办”
看来萨特足够嘴密，没透露核心的讯息。
霍邱大手一挥：“要问责，那也是天塌下来高个的抗，我身为军方代表，可以替你们打这个包票。你们中心现在重点要想的是怎么安排人进去，以及怎么找到那个女孩。”
少少少少将？
马季月愣愣地看了一眼对方身上的军装，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的鲁莽。
但他来不及补救了，只好把求救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导师，并试图把话题继续往正事上面引。
“那还是找向导？”
萨特：“我也是这个意思，不过这一时半会儿要找一个靠谱的、有资历的向导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侯丰年：“我倒是知道一个对鬼沙漠了解颇深的向导，几十年前我们中心刚驻扎在这里的时候，就找他当过几年的顾问。这人神的很，就是不轻易出山。”
“你说的是那位？”
“还能有谁。”
马季月哭笑不得：“我说两位大佬，关键时刻咱们就别在这里打哑谜了，既然有人脉，就速速把人请来。”
人少将阁下还在一旁盯着呢，动作这么慢，不怕待会儿一枪子儿崩了他们啊！
侯丰年啧了一声，忍住没揍这没大没小的臭小子，果真在终端上操作了起来。
马季月不敢在到时面前杵着，就拉上同事们准备进入鬼沙漠的名单，顺便去准备此行要带着去的装备。
中控室此刻仅剩萨特和霍邱两人无所事事。
巨大玻璃幕墙上切换了画面，正在直播马季月他们穿戴设备。霍邱在终端上刚安排好要一同进入鬼沙漠的人，一抬头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他们身上是一套灰黑色的贴身工作服，后背有四个管状口袋，分别插入了四个圆柱形的金属设备，设备上有警告字样。
穿好这些，他们又往身上套了几层，保温层、吸汗层、防冻层，最外面是一件印着观测中心徽标的深灰间橙防护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去滑雪。
自从来到这里，霍邱就一直处于好奇宝宝的模式，见到了许多平常在军队中不会接触到的东西：“他们身上背的是什么？”
“一种叫做网锚的特殊装置。我们之前研发了一项新技术，叫做锚式打击。它是专门用来对付窟缇沙的一种攻击手段。锚点是攻击的受力点，通过定位锚，去定位窟缇沙。起到一个杀敌一千，自损八万的作用。”
“听起来还挺有意思。”
萨特忽然觉得有些悲哀，他们付出生命的一场献祭，在上位者看来只是一场有趣的小发明罢了。
“在这项技术开始实行以后，进入鬼沙漠的每个人都是锚。之前我们的锚一直都没办法接触到窟缇沙，但正如你所说，从无例外的例外出现了。这次的锚点，或许会带来不一样的结果。”
“很好，不知道萨特先生准备让底下人什么时候进去？”
萨特思忖几秒道：“等找到向导以后吧，况且现在我们还要观测一下才能给出确切的答案。”
霍邱眉心微皱，不太满意萨特的回答：“萨特先生，我已经把军队的人借调了过来，你却告诉我还要等，我希望您能够给我一个值得等待的理由。”
“鬼沙漠里，地震出现的情况会比沙尘暴更多。经过统计，每次地震的时候，鬼沙漠也一定会同时存在雷暴和沙尘暴。我看那个女孩每次进入空间前，都是挑这个时间，想必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我们还不清楚的关联。”
“原来如此行，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可以等。毕竟作为天才科学家尤因的同门师弟，以及观测中心的中流砥柱，您是最了解窟缇沙的人，我相信您的决断不会出问题。”
萨特淡淡地自嘲道：“我哪能跟那位比，他可是享誉整个星联的天才中的天才。”
他忽略故人引起的心绪翻涌，把心思放回正事上来。
看似今日军方只是派人轻轻推了他们一下，但这一下，足以结束鬼沙漠带来的魔咒。
即便心理上排斥，但理智告诉萨特，有了军方的推动，这将是他们杀死窟缇沙最好的机会。
就让一部分人，去结束这场持续的吃人噩梦吧。
窟缇沙消失，观测中心也可以原地撤销。那些有自己真正的科研理想的人，才有机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而这一切，只需要他们把一个杀人计划包装成了甜美的关于理想的诱饵。
玻璃上的镜头可以看到，科学家们已经整装待发，慢慢转移到下一个场地，去做进入鬼沙漠之前的测试。
这一测试又花去了两天时间。
萨特盯着玻璃荧幕不做声，今天霍邱不在，侯丰年忧心忡忡的表情是怎么都藏不住了。
“向导找到了，设备也都测试过，没什么问题，但我还是不放心。”
“你慌也没有用，这件事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们中心注定有此一劫，我现在只希望抓住这个机会，一举把窟缇沙弄死，咱们的人也不算白牺牲了。”萨特说。
“我当然明白，”侯丰年蹙起眉心，“可你不觉得太仓促了吗？我觉得单凭锚式打击，根本没有把握杀死窟缇沙。我们对它的认知太少了，甚至连它是什么属性、有什么能力都不清楚。”
“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的猜想吗？”
侯丰年回忆了有十来秒，最后不确定地问：“你是指窟缇沙的分类？我记得你当时说，窟缇沙是‘谴’。”
“没错，十年前我的师兄尤因提出应当把异兽划分成灾、劫、谴、厄四个类型，按照他的说法，窟缇沙”
“但这个说法一直以来都没能得到官方承认，不是吗。”
“当然，要验证一个假说，需要大量的数据和实验去支撑。他之所以提出这个假说，就是想要借助正式的研究项目，吸引那些有权有势的人给他投喂资源。当年他提出这个说法时，名气还不像现在这么大，因此就不了了之了。他自己似乎也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假说。”
尤因，享誉整个星联的天才科学家。萨特和他师出同门，不过他专攻生物，人家尤因是多门学科同修，能称同门的海了去了，尤因智力远超他们这些同代科学家太多太多，全宇宙都知道这位天才科学家，但却没几个人知道他萨特是谁。
侯丰年是知道自己这位老友的，对尤因既崇敬，又难免有几分嫉妒，往日里最不爱提他的名字，怎么今天反而侃侃而谈起来？
“他提出的这个假说，给了我很多灵感。随着这些年的研究深入，我越来越觉得窟缇沙很可能不是我们认知中的异兽类型。之后我利用自己高级研究员的权限在星联内网中多次进行查阅，你猜我得出了什么结论？”
侯丰年努力从回忆里扒拉出尤因教授关于异兽分类的理论——灾型异兽，谴型异兽，劫型异兽，厄型异兽。按照这个理论，窟缇沙应该是
“它是‘谴’？”
“不，窟缇沙应该是‘灾’才对。”
灾的危险度要远远超过谴。
侯丰年正要继续跟萨特探讨灾型异兽的危险性，却在看到玻璃外的某个身影时险些变调——
“他来了！”
一辆重型机车自高空降下，悬空于玻璃之外，停在了萨特和侯丰年面前。
但机车的主人似乎只是为了提醒两人他来了，几秒过后便甩了甩车尾，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用可怕的速度迫降于沙面，男人从蒙着厚厚沙土的改装机车上下来，很快便从绿色通道上来，直达中控室的门口。
那是一个笼在厚重兜帽长袍内的瘦长身影，穿着沙漠向导常见的服装，或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他的身子有些佝偻，面目被兜帽的暗影遮住，看上去神秘且难以接近。
萨特许久没有和这位老向导接触过了，对方比自己还要年长几分，这些年已经越发少出来见人。一时间还没自觉去跟对方打招呼。
侯丰年显然跟他要更熟，搓着手，一开口就试图为并不富裕的行动资金而砍价：“老伙计，咱还是那个价？”
兜帽下传来老向导粗噶得像是刚咽下了一把沙子的嗓音：“涨价了。”
“怎么还涨价呢，咱们合作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友情价都不能给吗？”
老向导撩起眼皮，看了侯丰年一眼：“谈感情伤钱。”
萨特推开不着调的一把手，觉得还是自己上更靠谱：“没事儿，老伙计你开价吧，还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咱们这一趟要往比较深的位置，危险性很大，我们中心愿意支付你比以往更高的报酬。”
“会危及性命？”
“说不准。”
老向导沉凝了几秒才道：“我只负责把你们的人带到我能带到的位置，一旦察觉到危险，我会优先自己离开。你们的人，安危自负。”
“可以。”
“一口价，三万星币。账户还是从前那个，如果我出了意外，希望中心可以每年帮我打一笔钱到我资助的福利院里，钱从我的账户里拨。”
老向导如同往常一般交代着，萨特也很爽快，道了声“没问题”以后，两人便开始交流起了进入鬼沙漠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