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天清晨
十二月一日,星期一。
深秋慢慢向冬日贴近,早上的天亮的很晚,透着墨蓝的天空像一片浸染钢笔墨水的画布,伴着规律的路灯点点,空旷的大街透露出一番寂寥的萧瑟。
傅绥清出门的时候把手揣在衣服口袋里,舍不得拿出来。天一冷,她已经一个星期没骑自行车了。
江夏又被公司派出差了,傅航有时间会送送她。其实她挺喜欢一个人慢慢走去学校的,就是每天得起早点。
路灯找出温暖的光线,一路铺满整条街道。顶着时不时扑面而来的冷风,迎来难得得到放松的时候。
今天月考其实不用那么早去学校的,但她起得早,在家也没什么事可做,还是早早出门想去教室先待着。
一点没耽搁的往学校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和按照平常时间上课的高一高二的撞一块了。她晃了眼身边走过去的学生衣服上的校徽的颜色,没发现有几个高三的。
走进学校的时候,别的年级的教学楼里大多数教室已经亮起了灯,只有高三那边,黑的比亮着的多。
她和那群高一高二的进学校后就岔开走了,自己往高三那栋楼走。
到教室的时候教室里还没人,傅绥清把教室里的灯开了,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进入总复习期间,作业要比之前少了,大多数都是消化当天的知识。她昨晚把今天要考的考试范围过了两遍,现在又把薄弱的化学拿出来看。
讲台前面的时钟一格一格地走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从后门进来一个住校生,手里还拿着学校食堂的包子,看见傅绥清在教室里的时候还挺意外的,“今天不是可以晚点到教室吗,你怎么来这么早?”
傅绥清回他:“闹钟响了我就起来了,反正考试前也得复习一下,干脆就先来学校了。”
“厉害啊,一刻也不松懈。”
那住校生也没多管她,回自己的座位上啃包子去了。
啃完包子转头看傅绥清学的那么认真,点点头无声地表示肯定,随后又把自己的复习资料拿出来看了。
他这么早来教室就是为了能多复习一会儿,没想到还有人比他更积极,不愧是能冲上年级大榜前面的人。
两个人在教室里都默默地复习,唯一发出响声的大概就是书本翻页的声音了。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关上挡风的后门被人推开了。本以为又来一个住校生,没想到进来的是杜韵庚。
杜韵庚进教室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傅绥清,眼里同样充满意外,“你来这么早?”
傅绥清没再解释一遍了,只是无奈地笑了一下。
杜韵庚也没过多纠结,把自己的包放在桌上。傅绥清这才注意到,他今天的包鼓鼓的。
准确来说,应该之前就鼓鼓的了,只是她前段时间也没特别关注,今天仔细一看才发现里面不像是只装了书的样子。
“你每天都要背这么多东西吗?”她真的挺疑惑的,不重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杜韵庚下意识地看向了教室里的另一个人。
结果那住校生跟受到了什么神秘信号控制了似的,碰巧那个瞬间突然想起自己前一天冲速溶咖啡的杯子没洗,拿着杯子起身就往外面走了。
杜韵庚一直没回答傅绥清的话,直到看见那个住校生从后门路过,他才有了下一步动作。
先是把后门再关上,又拉开了书包的拉链。不过没急着拿东西,先出声说道:“给你的礼物。”
“啊?”傅绥清疑惑,“不是说这次月考结束才给我吗?”
她昨天还期待了好一会儿,就等着这两天月考赶紧过去。
“等不到那会儿了。”杜韵庚说。
今天温度又降了,他知道她这两天上下学都是走路,早晚路上风都大,冷得很,说不定哪天她就自己拿出围巾戴着了,到时候他再送就不是那回事了。
杜韵庚一边从包里把围巾拿出来,一边还要跟她解释,“本来那次从申浦回来就该给你的,结果忘到了现在。”
其实一直没忘,大部分时间都带着的,只是没送出来。
今早他把围巾的包装拆了,此刻的围巾没有了外面精致的包装,他双手拿在手上,转个身就能直面傅绥清。
傅绥清还坐在凳子上,他稍微倾了身,米白色的围巾挂到她脖子后面,又在前面绕了一圈,他动作轻缓地打了个简单的围巾结,那条围巾就不紧不跨地围在她的脖子上。
完了,傅绥清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他也没直起身,就那样俯身看着她,“今晚一起走路回去。”
傅绥清脖子往后一缩,感觉到脸上在不可抑制地发热,说话声还保持着镇定:“你不骑自行车了吗?”
上周她每天都要说一遍自己走路回去,让他放学不用等她,就是不好意思问他一句以后要不要一起走路回家。
洗完杯子的住校生从前门进来了,杜韵庚已经直起身子站到了自己桌子旁。
那住校生也没太关注他们,于是傅绥清和杜韵庚还在说着话。
杜韵庚说,“天冷了,不想骑自行车。”
理由居然还跟她一样。
傅绥清依旧假装镇定地往后靠着墙面,“好啊,一起走吧。”
今天一天的考试过得还算轻松,相比于上上周的理科班小测还要简单些。
下午最后一趟数学考完的时候傅绥清的心轻松了一半,就剩明天的英语和理综了。英语是她的强项,理综得重点复习一下化学。
中午考完语文那阵她还问杜韵庚这次的语文默写写上没。
当时杜韵庚还有些不好意思,大概是想起来之前被她看到默写题的那一次,没了早上送围巾时得心应手的劲,眼神有些逃避地说肯定写上了。
当时杜韵庚心想的是,唯一一次乱写就被她记到了现在。
而傅绥清想的是,他早上那个举动是不是还排练了挺多次的。
考完了第一天,程明术也轻松了不少,下午吃完饭回教室的时候还哼着小调。
人得了空,就开始关注身边的事物。
早上忙着复习他还没发现傅绥清今天带了围巾,现在看见了,自然得夸夸,“傅哥,你这条围巾挺好看的,哪买的啊?”
杜韵庚没在教室,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程明术说。
好像,现在她还是不好意思大方地说是杜韵庚送的。她就说了是朋友送的,没提名字。
程明术还在说,“这条围巾的颜色真挺好看的,材质看着也很好。你帮我问问你朋友在哪买的呗,我也去搞一条。”
傅绥清先应着他,“好。”
说实在话,她也觉得这条围巾挺漂亮的。
款式是她喜欢的最简单的,手感也很好,围在脖子上暖呼呼的,也不扎脖子。颜色是透净的米色,带了些黄调但又和那些网上看的米黄色的围巾不一样。围巾一端的小标签上印着“winter together”,直译过来就是“一起过冬”,她觉得有点冬日浪漫的味道。
她很喜欢这条围巾,但也没真想让程明术也去买一条一样的,所以晚上和杜韵庚回家的路上问起的时候也只是做任务似的问一下,她不认为第二天程明术还能记得这件事。
夜晚的街道上,落在杜韵庚肩膀上的那片银杏叶让傅绥清想起了马利颜料里有个叫藤黄的颜色。
那片银杏叶轻轻地扫过他的肩膀,落到了地上,抬头时,杜韵庚嘴角已经挂上了笑。
“一千九百多公里,让他自己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