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洵洲岛纺织厂
谢归来“啪”地一声放下筷子，大步流星走出去。他打开院门，神情诧异：“老太太，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程团长不在家？”
来人正是隔壁的婆子，她儿子也是一个团长，程婆子见到他，立马腆着脸笑道：“谢团长，你家做的肉太香了，我家幺儿闻着味，一直闹着要吃，但家里的肉票已经用完了，我老婆子也是没办法，所以带馒头来跟你家换一碗肉。”
幺儿是程团长的小儿子。
谢归来视线落在她手上的馒头，大海碗里装着三个杂面馒头，脑袋里有一个很不可思议的念头。
三个杂面馒头换一碗肉？！
谢归来一时间神情复杂，不知作何反应。
见他半晌不说话，程婆子笑脸僵了僵，不高兴地说：“我下午可是看见了，你媳妇杀了一只鸡呢，反正你家两口人也吃不了那么多，换点给我幺儿吃不行吗？”
此话一出，谢归来瞠目结舌，心想怎么会有脸皮这么厚的人？
即便如此，他看对方是个老太太的份上，还是耐下心应付：“程老太太，我家四口人，谁跟你说我家两口人的，不是我不想给你换，主要是小苏跟两个孩子早就分好怎么吃了，实在没办法跟你换。”
程婆子顿时拉下脸，语气不屑：“那两个野孩子怎能跟幺儿比，幺儿可是我老程家的乖乖亲孙子，他一个小孩能吃多少，亏你还是个团长，真是小气吧啦的。”
对方说话太难听，谢归来也来气了，他强调：“大鱼和小鱼怎么就是野孩子了？那是我谢家的孩子！幺儿可不是我谢家的孩子。”
程婆子不以为然地撇嘴，谢归来气得想直接关门。
“谢归来，谁来了，怎么不请进门呀？”是苏烟的声音。
谢归来正想着怎么打发程婆子，听见声音，心下顿时一喜，他回头解释：“是隔壁程老太，她小孙子闻到我们家的肉味，现在闹着要吃肉，想用馒头跟我们换一碗肉。”
苏烟惊得眨了眨眼睛，装作震惊得脱口而出：“换一碗肉？程老太拿了一筐馒头来换？”
说着快步走到门口。
程婆子手上端着三个杂面馒头，神色尴尬，黑着脸说道：“一筐馒头换一碗肉，你可真敢想。”
苏烟下巴朝她手上点点，意有所指：“三个杂面馒头换一碗肉，你也可真敢想。”
“三个杂面馒头又怎么了，□□的时候，连馒头都没有呢。馒头管饱，肉管饱吗？”程婆子恼羞成怒，蛮不讲理：“依我看，三个馒头换一碗肉还是我亏了呢！”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能占你的便宜的。”苏烟皱眉说道，满脸的不赞成：“不然程团长知道，你让谢归来如何自处？”
谢归来只一愣，快速反应过来，立马接话：“对对，程老太，你就别再说换肉的事情了，咱们不能让你吃亏。”
苏烟不给她反驳的机会：“饭菜都凉了，我们先去吃饭了。老太太你回去吧，你年纪这么大了，再让你吃亏了，咱们良心会过不去。”
夫妻俩一唱一和，程婆子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就关上了门。程婆子当场被气得面红耳赤，气急败坏站在谢家门口，差点脱口大骂。
程团长回来，见到自家老娘脸色十分难看地站在邻居家，不解地问：“娘，你在这里做什么？”
程婆子立马一秒变脸，神情委屈地告状：“我这不是做了馒头，想送点给到谢家，不想人家根本看不上咱们的杂面馒头。”
程团长皱起眉头，看谢家的大门一眼，劝慰道：“既然人家不稀罕，下次就不送了。”
苏烟不知道门外发生的事，别看她刚才去找谢归来，帮他打发程婆子。主要是因为大鱼去寻他时，听到程婆子的话，回来学给她听。她担心谢归来脑子不好使，把她辛苦做出来的菜送给人品不好的人，这才找出去。
这会儿回来了，她就没再搭理谢归来，反而看向两个孩子。
两孩子好不容易露出点真性情，听了程婆子的话，现在又恢复先前那小心翼翼的模样。
苏烟没说什么，倒是谢归来一直皱着眉头。
吃过饭，谢归来主动去刷锅洗碗，完了到厨房烧水，让苏烟先洗澡，再到两个孩子，最后是他。
他洗完出来，两个孩子都已经睡了，苏烟把他堵在房间门口：“离婚申请报告提交了？”
谢归来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还没，还有些事要处理，可能要过几天。”
“好。”苏烟点头，她转身打开房间门。
谢归来突然说道：“如果我没猜错，一开始你没有打算离婚。因为我把大鱼兄弟俩带回来，你才想离，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她脚步一顿，回过身面对他，歪头说道：“夫妻本一体，也就是说我们是利益相关的，你今天带回来大鱼和小鱼，谁知道你明天会不会带回来三鱼四鱼，这样日子还要不要继续？”
“只有这个原因？”谢归来不相信。
“不然呢？”
谢归来不语，只盯着她的脸，不放过任何变化，苏烟面容平静，任由他打量。
半晌，谢归来移开目光，却依然不敢相信，他试探性地问道：“真的就这一个原因？那如果我保证不会再有这种情况呢？”
苏烟一愣，目光第一次认真落在谢归来脸上，说实话，她对谢归来挺满意的，长得好看身材好学历高，才二十八岁就是团长了，前途无量。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分担家务。
这个时代的男人，几乎都像苏父和隔壁程团长，只管去工作，家里所有的活儿都扔给女人。所以像谢归来这样的，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她抿了抿唇：“怎么保证？签保证书也能接受？”
谢归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还要写保证书？”
苏烟骄傲地点头：“没错，只要你做得到，那我们就一起过日子。”
谢归来咬牙，“我可以答应你，但你是不是也应该尊重尊重我，写了保证书，我大男人的尊严要放哪里？”
她斜眼看他，转身回房，“我没逼你呀，你可以选择不。”
谢归来眼疾手快，赶在门关上前用手挡住，表情屈辱地挤出三个字：“算你狠！”
苏烟狡黠一笑，眨了眨眼睛，谢归来没好气地转身回房。
次日早晨。
苏烟迷迷糊糊醒来，楼下已经传来谢归来和两个孩子说话的声音了。
简单吃过早饭，谢归来把她叫到楼上，把一张纸交给她。
苏烟视线落在纸张上，顿时愣了下，猛地看向谢归来，眼神带着不敢置信：“你居然真的写了？”
谢归来冷哼一声：“苏烟同志，你好歹也高中毕业，看不懂字？”
要不是离婚后会被组织和爷爷再次催着结婚，要重新认识别的女人，还要考虑她能不能接受大鱼兄弟俩，没有这些的话，他也无所谓离不离婚。
苏烟白了他一眼，“我这不是太震惊了吗？昨天你还说要什么男人的尊严，怎么？不要你男人的尊严了？”
谢归来呼吸一窒，气得胸口痛，他咬咬牙道：“离家出走了。”
她愣了愣，没忍住“噗嗤”一笑，“你真可爱。”
此话一出，谢归来的脸轰地一下变红了，他气急败坏地指着苏烟：“你你你……”
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最后落荒而逃。
苏烟心情愉快地对着保证书看了又看，谢归来真是个能屈能伸的男人，上面不仅列清楚条例，还十分识相地签了名字盖了手指印。
谢归来去了营区，苏烟和两个孩子在家。
既然已经决定不离婚了，说明她要在这个家住很久，至少要住到谢归来升职或者调任。
苏烟眼馋陈大娘家的菜园子很久了，谢家院子一片荒凉，什么都没种，她想了想，让小张帮忙买菜种，自己则带着大鱼兄弟俩把院子的菜地翻好。
忙活了两天，院子的两边都种上了菜，让苏烟惊喜的是，小张不仅买了菜种，还抓了四只小鸡回来。
陈大娘今天不用上班，难得有空过来找苏烟唠嗑，她笑着说道：“你这么一收拾，看起来有点像过日子的样了。”
苏烟跟着笑笑：“谢归来一个男人，早出晚归的，哪有空收拾这些。”
“你说得也是。”陈大娘说道：“幸好你来了，不然你家院子不久后要种满别人的菜了。”
苏烟微微挑眉，惊讶地问道：“怎么说？”
陈大娘朝程家的方向努努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昨天我听到你跟程老太吵吵了，她那个人，也不知道怎么说，前段时间总跟小谢抱怨她家人多，菜园子的菜不够吃，我寻思着应该就是看上你家院子的地了。”
苏烟没想到还有这事儿，顿时无语凝噎：“凭什么？凭她脸大？”
陈大娘愣了愣，一脸好笑地说道：“可不是嘛，现在外面闹得满城风雨的，谁家都难，就连咱们岛上的纺织厂都受到了影响，这几天咱们都没怎么去上班了。”
苏烟问：“厂里收益不好？”
“是的，现在基本没什么事做了，好些军属都担心要被下岗。”陈大娘道：“朱司令的爱人也是厂里的干事，军属们一有事就找她，现在可愁了。”
苏烟不动声色地打听：“她一个干事能做什么主，纺织厂的厂长不出来说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