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县城里开铺子吧
日子过得飞快,一眨眼,炎炎夏日接替了春天的交椅。
夏季的热浪如同一层无形的纱,将林家整个包裹,使得众人的情绪也像这闷热的空气一般,压抑而难以宣泄。
当初家里突然多了一个陌生男人,林家人花了一段时间去适应这个生人,去熟悉和他同住。如今,他们早已习惯了他的存在,他却又不再了。
林云渝在饭桌上从来不是侃侃而谈的那个人,多数时候,他只是个安静的倾听者。
如今饭桌上,虽然依旧热闹非凡,但这喧嚣中却多了一份空洞和落寞。
三妹林织芳闹腾了一段日子,林云渝刚走那段时间,她闹别扭不肯吃饭,说云渝哥哥不在了,她没有胃口吃饭。不仅如此,她还天天坐在门口,叫嚷着云渝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林织叶和林织秋哄了她半天也哄不好。
“随她去吧,她后面自己慢慢想通就会好了。”经验老道的林母说道。
她们听从她的话,也就任由她去了。
后来,林织芳似乎接受了现实,不再闹脾气。
她重操旧业,拿着从前备好的蛇油护手霜的存货上街去叫卖了。
林织叶每日忙碌于家中事务,她的脸上总挂着淡淡的笑,仿佛一切如常。
林织秋看在眼里,痛在心上。她知道林云渝的离开,对自己的妹妹最是打击。
这日,夕阳西下,林织叶一如既往在厨房忙活。
林织秋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轻声道:“妹妹,你去休息吧,放着我来。”
林织叶抬起头,微笑着:“姐姐,家中事务繁多,我怎能闲着?”
“家中有我们呢,你何必把所有重担都揽在自己身上?云渝走了,你心里苦,我看得出来。”
听到林云渝的名字,林织叶的眼眶不禁湿润了,她一直强装坚强,但终究难以完全掩饰心中的情感。她轻轻垂下头,细细的泪珠悄无声息地滑落。
“我以为我可以做到不动声色,看来还是瞒不过你。”林织叶轻声说着,语气中有一丝释然。
林织秋抱住林织叶,轻拍着她的后背:“哭吧,哭出来会好过些。”
一场哭泣过后,林织叶心中的郁结似乎也随之消散了些许。
“我好些了,姐姐。”林织叶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我答应过他,要好好过日子。我,不对,我们就一定会做到。”
“不管你什么打算,我们都会全力支持你。”林织秋应道。
“我想过了,虽然摆摊生意不错,但摊位的接待量毕竟有限。这段日子,多亏了云渝的帮助,我们存下了不少银两,到县城里盘下一家铺子应该是够了。”
“这个主意不错,和娘亲说下吧。”
林织叶告诉了林母自己的下一步计划,林母颔首,“就依照你说的办吧。这方面,你比娘有眼光。”
事不宜迟,第二天一早,林织叶和林织秋二人就一同往县城里去了。
她们的脚步不紧不慢地穿过熙熙攘攘的县城街道。
在热闹的市集中,林织秋指着一处宽敞明亮的店铺,兴奋地对林织叶说:“二妹,瞧那家铺子,地理位置多好,若是我们的货色能在那里出售,定能大受欢迎。”
他们进入那间铺子,见到了一身绸缎的掌柜。
林织叶不卑不亢,详细询问了铺子的来龙去脉及价格。
果不其然,这价格对于她们目前的预算来说,确实是高了些。
林织叶轻轻揽过一脸失望的林织秋的肩,安慰道:“姐,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再往前走走。肯定有更合适的铺面的。”
铺子的优势无非就两点,地段好,店面宽敞,但凡是占到至少其中一项优势的铺子,价格都不低。
两人在县城中寻觅,看了数家都没有谈妥。太阳渐渐爬上了正中天,烈日下的市集热气腾腾,行人的脸上都挂着汗珠。
他们来到一条偏僻的巷子,只见一家小铺子幽静地坐落在角落,虽然狭小,但干净,门面虽不起眼,却有种说不出的亲切。
林织叶的目光一亮,她轻声对林织秋说:“姐,以我们目前的财力,那些地段好的大铺面我们怕是无福消受。不如,我们从这小铺子开始,慢慢来。”
林织秋颔首:“量力而行,起点低也不怕。”
她们找到这小铺子的主人,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在经过一番真诚而细致的交涉后,价格终于谈妥。林织叶从袖中取出那精心攒下的银两。
“姑娘们真是有识之士,这小铺子虽不起眼,但胜在风水宝地,日后生意定会兴隆。”老者笑着,摸着胡须,一脸慈祥。
风水宝地这个言辞,林织叶自是不信的。如果资金更充裕,她一定不会选择这里,但眼下,也没有别的更物美价廉的选择了。
既然店铺的地段并不算最佳,那么以后的经营好坏就更仰赖店主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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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子的事情算是有了个落脚点。
林家人忙碌于店铺开张前的各类筹备工作,心中本满有喜悦,谁知这份喜悦还未完全沉淀,村里的风言风语便如同细雨般密集地落了下来。
自从林云渝被判充军离开后,那些曾经因他而对林家投来羡慕目光的村民们,现在却换了一副面孔。
林母和三个女儿在村中走动时,总能听到那些不经意间传来的窃窃私语。
村民在暮色渐浓之时,虽多半已归家,但仍有几个闲散的男人和妇人在村头的老槐树下谈天说地,看见林家人收摊归来,议论的声音就像是蚊子飞过耳边的嗡嗡声,让人心烦意乱。
一个脸上带着几分狡诈的妇女,故意提高了声音喊道:“哟,看看,这不是林家的大丫头和二丫头么?听说你们那能干表兄被拉去充军了?”
林织叶眉眼间厉色闪现,却被她及时压下,反倒是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李婶,家中事儿,自有我们解决,您这么操心,不怕耽误了自家的晚饭么?”
“我这是担心你们哪,”李婶假情假意地说道,“一个寡妇和三个女儿家,没有男人撑腰,以后怎么在村里立足啊?”
李婶的话语像是一枚枚尖锐的小石,在暮色下的村道上回响。
树下的男人女人们都笑了起来。
林织叶脸上的笑容未变,但眼眸中的光芒却似冰霜,“李婶,村中的立足,不在于男人是否在旁。毕竟,撑腰的不在于别人,而在于自己。我们林家的女人,岂是那么容易就被风吹雨打的?”
“当然了,”林织叶环抱手臂,继续说道,“有真本事的女人们才能够撑起一片天,徒有其表的女人们,也只能万事指望男人了。”
“这话说得,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捡了个陌生男人回去装门面,还骗别人说他是自己表兄,也真做得出来的。”李婶显得有些恼怒。
这些话语如同尖刺一样刺在林家姐妹的心上。
林织叶的笑容逐渐消失,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他遇难,无家可归之时,我们林家收留他,亦是因缘际会。他在此,辛勤劳作,无一言怨,没有做任何见不得人的事情,有何可指责?”她冷声道,“至于说他是表兄,也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若不是某些人闲言碎语太多,又何必费此心思?”
自觉说不过林织叶,李婶斜了眼周围的村民,似乎在搜寻支持的目光。
旁边的一位妇人插嘴道,“林织叶,你也不要太倔了,村里这么多张嘴呢,我们不说,别人也会说。”
“云渝在的时候,闲言碎语就少了吗?”林织叶愤然答道, “他还不是被流言蜚语给逼走的?”
周围人群中,原本的哄笑逐渐变得低沉,一些人开始不自在地移动身体。
林织叶趁势迈出一步,“你们口中的舌头,比毒蛇还要危险。云渝充军,我们自当挂念,但不会因此就颓废沉沦。姐,我们走。”说着,林织叶就拉着林织秋要离开。
身后传来了心有不甘的李婶的吆喝声,“你们的好舅舅马上就要被放出来了,到时候,看你们还硬气不?”
林织叶闻言,却笑了。
这件事,她早有安排。
她当初提议到县城盘铺子,可不全是为了生意考虑。
她数算过日子,陈氏和林杨入狱已过个把月,出狱近在眼前。他们出来后,势必不会放过当初送他们入狱的林家,更为不利的是,云渝离开了。
但是,何必一定要和他们硬碰硬呢?
饭桌上,林织叶告诉了家里人她的决定------------全家一起搬到县城去。
“铺面的装修工程已经基本完成,各项筹备事宜也有序进行。我们搬到县城去后,就不用来回赶路,可以更好地照顾到铺面里的生意。”
林母本来还有一些犹豫,但考虑到目前林家的艰难处境,也不得不点头同意。“好吧,娘听你的。这一次,我们就赌一赌未来。”
随后的日子里,一家人忙碌起来,处理铺面的大小杂事以及安排搬家的具体事宜。
除此以外,她们还将林云渝开垦过的那五亩田地租了出去。
林织叶心中是极其不愿意的,他辛苦耕种过的成果,就这样轻易被别人接盘。
然而,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忙里忙外,终于,搬去城里新家的日子到来了。
清晨,天色微明,林家的行李已经打包整齐,码放在院子里。马车停在门前,车夫正在检查车轮,确保一路顺畅。
林母站在门前,看着这座虽破旧却满是回忆的老屋,满是不舍。
“娘,别担心,县城那边我已经找人打理好了。咱们的新家,一定能让您满意。”林织叶握住母亲的手。
林织芳则是兴奋地围着马车跑了几圈,脸上洋溢着无法掩饰的期待。“姐,我们赶紧上车吧,我都等不及了!”林织芳拉着林织叶的手,仿佛担心迟了就会错过什么似的。
林织叶笑着摇头,然后她和林织秋一同扶林母上了马车。
“走吧!”林织叶对车夫点了点头。
车夫应声鞭响,马车缓缓启动,渐行渐远。林家的老屋在清晨的阳光下逐渐模糊,直至消失在视线尽头。
天已爬上了中天,马车在县城的繁华街道上穿行,尘土和喧嚣渐渐落后。
终于,车轮声在一处不起眼的小巷子里慢了下来。
林织芳率先跳下马车,眼前的景象让她微微愣住。
那是一座看起来有些年代但依然坚实的土砖木结构房子。虽然不大,却有着一股清新脱俗的气息。白墙黑瓦,木门半掩,竹篱笆围绕着小院,几株不知名的花朵在篱笆边争艳,温和的阳光透过树梢,洒在青石板上,斑驳而温暖。
他们推开门,院子虽小,但打扫得干干净净。屋内简陋的家具显得旧了些,但摆放得井井有条。几缕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木质桌面上,点缀了几分生机。
后院有一颗老梅树,虽不是花季,却依旧枝繁叶茂。林织叶想象着冬日里,梅花与雪的竞美,不禁心生欢喜。
林织芳跳到了老梅树下,笑着道:“等到冬天,我要在这里荡秋千。”
林织秋忽提醒道,“这梅树下,地面有些不平,走路要小心。”
林织叶立刻走过去查看,果然发现地面有些松动,她淡淡说道:“我会修整好的。”
林母环视着院落,终于放下心中的重担,轻声道:“无论贫寒与否,只要家人在一起,就是好日子。”
“娘,说什么呢?”林织叶信心满满地说道,“贫寒的日子不会再来了。”
她暗暗发誓,往后她一定要努力创业,带领原主的家人,不,她的家人们,过上富裕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