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骆凡感受得到相迟的目光，她抬头迎了上去。
只见相迟眉头紧皱，眼睛要把她看穿一般。
相迟意识到骆凡看着他，他眉头稍展，问道：“只有你自己？”
相迟想确认，只听见骆凡坚定地回道：“只有我自己。”
相迟不明白，骆凡为什么要隐瞒？这些年来，她究竟发生了什么？高二那年为什么转学？为什么不给他留任何的联系方式？
他想知道骆凡的事情，开心也好，难过也罢，他都想知道，想和她共享，想替她分担。
只要她说，他都愿意听。
陈奶奶瞥了相迟一眼，“你这孩子，独生奇怪吗？你不也是独生的。”
独生不奇怪，但在知道骆凡有一个妹妹的情况下，骆凡仍说自己独生的话，就很奇怪。
骆凡战术性地喝着杯子里的茶，陈奶奶一个劲地给她夹菜，“工作辛苦了，多吃点。”
“谢谢陈奶奶。”
“不用客气，都是自家人，不说两家话。”
听到这话，骆凡又习惯性地低下头，相迟的目光却好像长在了骆凡的身上，一点也挪不开。
此时，相迟的手机响了。
他伸手拿起手机，陈奶奶却不满意了，“工作上有什么事情吃完饭再忙。”
相迟看了眼来电显示说道：“不是工作，是祁逸朗，我出去接一下。”
陈奶奶不搭理相迟，继续给骆凡夹菜，然后对她说道：“祁逸朗那小伙子是小迟的大学舍友，俩人特别要好，他父亲你认识。”
骆凡吃着菜，疑惑地看着陈奶奶。
“他是你们祁院长的儿子。”
骆凡点了点头，她跟祁院长没什么交集，甚至说不上话，只是偶尔在职工大会时见他发言，面相看起来严肃极了。
“凡凡，你现在和小迟住一个小区，需要他帮忙时直接找他就行了，换换灯泡啊，开车送你去什么地方啊，都可以找他，反正你们有联系方式，他很乐意的。”
虽然骆凡知道自己不会找相迟，但还是低着头，说了个“好”。
门外。
相迟接起了电话。
对方语调拔高，“怎么现在才接电话，还在忙呢？”
“你以为是你？有话说，有屁放，没事我挂了。”
“别啊，”祁逸朗放低语气说道：“待会我和应总上你家去。”
“哪个家？”
“云山公寓。”
相迟看了看手表，“我还没有空，你不是有钥匙？直接去不行？”
“我这不是要跟你报批一下嘛，万一你不同意呢？”
“你摸着你的良心说，你想做的事犯得着问我意见？”
“今晚过你那睡。”
“睡我都行，挂了。”
“诶，你不是下班了吗？忙啥？”
“没空，挂了。”
祁逸朗刚要说话，手机里已经传来挂断的声音。
另一边，祁逸朗举着手机对应知行说：“你说他那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人家还帮他找了房子，现在过河拆桥，多一句话都不跟我讲。”
应知行笑着拿起酒杯，轻啄了一口，“你以为像你？相编忙着呢。”
“你也来揶揄我？”祁逸朗嘟着嘴，“无业游民活该被说啊？”
“不是，无业游民会被羡慕。”
祁逸朗瞪了应知行一眼，说道：“最好是。”
相迟将手机放回口袋，推门进入包间，只听见老太太爽朗地笑，嘴里说着：“小迟小时候是不是很可爱？”
骆凡本想回复“很可爱”，见相迟进门，便生生把话咽了下去。
“你们在聊什么？”相迟笑着坐了下来。
老太太捂着嘴，“这是我跟凡凡的秘密。”
骆凡实在想不到这么刚直的相迟，小时候居然喜欢穿裙子扮女孩，她不由地弯了弯嘴角。
相迟目光移过来，骆凡的嘴角又恢复了平静。
那一抹微笑，让相迟错愕，刚刚，她笑了吗？
相迟手搭在桌上，眉目舒展，嘴角轻勾，责问道：“奶奶，您又添油加醋讲我小时候的事情了，对不对？”
老太太可不服输，嘟着嘴道：“哪有添油加醋？”
相迟不与之计较，站起来，端着茶壶往骆凡杯子里倒。
饭后。
骆凡想快点离场，便与他们作别。
见状，陈奶奶起身对相迟说：“你送送凡凡。”
骆凡推辞道：“陈奶奶，不用麻烦的。”
“什么不用麻烦，大晚上的，女孩子回家不安全。”
相迟拿起车钥匙，对老太太说：“你们坐车上，我先送您回去，再安全的把您的凡、凡送回家，可以吗？”
陈奶奶看向骆凡，询问骆凡的意见，“凡凡，你看可以吗？”
骆凡再三推辞，“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那就这么决定了，让这小子送我回家，再送你回去，”陈奶奶挽着骆凡的手，“奶奶还想和你多待一会呢。”
骆凡只好一起去了地下停车场。
天冷，路上的车辆并不多，车子一路畅通无阻，相迟很快地将老太太送回了蓝月湾。
陈奶奶下车前叮嘱骆凡，“凡凡，你待会坐到副驾驶去，方便沟通。”
随后下了车又对相迟说：“你要将凡凡安全送回家。”
相迟郑重地点点头，“知道，保证完成任务。”
车门关上，陈奶奶已走远，相迟仍不重新启动车子。
骆凡坐在后座看了他一眼道：“您要是忙，我在这儿下车也行。”
说完，便要打开车门，却怎么也开不了。
相迟透过车内后视镜看骆凡，声音低沉，充满磁性：“不忙。”
不忙你倒是开车啊！
相迟继续说：“不坐来前面么？”
“没必要。”
相迟冷笑一声，启动车子，“你有多不想靠近我？”
此时，回应他的是手机里的提示声。
祁逸朗的信息不合时宜地发了过来，相迟烦躁地点开，随后关掉。
一路上，骆凡安静地看着窗外倒退的树影和光影，思绪忧愁迷离，一眼望到头的终点，恍惚间又回到了起点。
当年送她回家的男孩，又来到了她的身边。
骆凡回过神来，目光聚集在车内后视镜，窄小的镜片里，框住的是相迟那双柔情的眼、标尺般的浓眉和高耸的鼻梁。
等红绿灯期间，相迟看向镜子，骆凡迅速挪开目光，假装淡定地看着窗外。
相迟问：“有话说？”
“没有。”
“那我说。”
骆凡回过头看向他。
相迟试探性地问道：“刚刚，你为什么说只有你？”
突然间，骆凡像从云端突然坠落，她捏紧自己的衣角，抿着唇，不说话。
“你不是有个妹妹吗？”
骆凡依旧揪着自己的衣角。
妹妹，她何止一个。
她从来没得选择，如果有，骆凡倒想和相迟一样独生，当家里唯一的小孩，当被宠坏了的小孩，当哭了有人疼有人爱还有糖吃的小孩。
可是没有。
过去没有选择，未来是自己的，她要做自己的选择。
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自己想要的人生，自己给自己一个温暖的小家。
远离过去，远离疼痛，远离伤害。
骆凡将心封锁。
可她不知道，人隔绝了痛苦的同时，也隔绝了爱。
见骆凡不回答，相迟温柔地问道：“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骆凡低下头，黯然神伤，手指互相掰扯着，口是心非道：“挺好的。”
“挺好的？”相迟重复着，“骆凡，我想知道你高二时为什么转学？为什么突然和我断了联系？为什么和我见面跟见了仇人一样？我至今没想明白，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你可以告诉我的。”
骆凡抬起头，凝视着他。她并不想将过去那些纷杂的、繁琐的烂事赤裸裸地展现在相迟面前。
那些不堪地往事，激发着骆凡硕大的自卑，后浪推前浪般地淹没着她。
“我们还没熟到能够让我将往事事无巨细跟你说。”
话里多了一茬子火药味儿。
相迟已经不认识骆凡了。
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相迟沉重地点了点头，“是，我们没那么熟，那你和谁熟？韩续吗？”
自从看到过韩续背着骆凡，相迟都要气炸了。
他还从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我再说一遍，也是最后一遍，我和韩续只是朋友。”
骆凡对自己都无语了，为什么要跟他解释，不解释又能怎样？
本以为又是一次不欢而散，停车后，相迟却替骆凡开了车门，嘴里说道：“明天我送你上班。”
“不用。”
这人捂不热啊！相迟看了她两秒，又说道：“我们顺路。”
骆凡不语。
两人并排走进六栋，正巧看见了等电梯的祁逸朗和应知行。
祁逸朗见到相迟和他身旁的骆凡，惊喜说道：“诶诶，这位不是我们那天见到的美女吗？”
说完，祁逸朗直接上前，伸出手，笑嘻嘻地对骆凡道：“你好你好，我是祁逸朗，住在1201房。”
相迟拍开他的手，说道：“有你什么事？”
“不是你说的吗？你家就是我家，再说了，这房子还不是你拜托我找的，非得要六栋，”祁逸朗靠向相迟，“你老实说，你以前是不是踩过点，知道六栋有美女？”
相迟心里杵了一下，白了祁逸朗一眼，“你，好好说话。”
骆凡看着相迟，他，非得要六栋？是因为我吗？
骆凡捏着衣角，我是不是太自恋了？
相迟和祁逸朗你一句我一句，他们身旁的应知行却不吭声，定定地看着骆凡。
直至四人走进电梯后，应知行侧头对骆凡说：“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
此时，骆凡一头雾水，相迟却皱起眉头，他直接走到应知行和骆凡的中间，隔开了两人。
祁逸朗笑了起来，“应总，你这搭讪方式太老套了。”
应知行还在盯着骆凡的那双眼睛，扑闪明亮，实在是太熟悉了。
电梯停在了十一楼，骆凡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相迟问应知行，“你们认识？”
应知行摇摇头，“不认识，但应该见过。”
祁逸朗拍着应知行的肩膀，“行了，别见个美女就像是个熟人。”随后又问相迟，“你认识刚刚那位美女？”
“你管呢。”相迟直直走出了电梯。
祁逸朗对着相迟的背影说，“我管不着你。”
三人开了门走进家里，相迟将钥匙放在玄关柜上，指着门对祁逸朗说，“改天你帮忙换成密码锁。”
“我管不着你，你自己换。”
“换好请你吃饭。”
“我缺饭啊？”
“你也不想每次来都拎着一把钥匙吧？”
祁逸朗张开双臂倒在沙发上，嘴里哀嚎着：“我上辈子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