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下午，陈奶奶独自来医院复查，一见骆凡便亲昵地挽着她的手，“几天没见，奶奶都想你了。”
骆凡蹙着眉，她不喜欢这样的拉扯，却又不懂得如何拒绝。
她不知道如何回应陈奶奶的这句话，只能岔开话题道：“最近您的腰好些了吗？”
陈奶奶轻轻拍拍骆凡的手，“好很多了。”
“那就好。”
“凡凡，待会下班和奶奶吃顿饭好不好？”
骆凡拒绝道：“我们医院有规定的，我不能和您吃饭。”
陈奶奶都懂，不能受贿嘛，“奶奶可把你当成自己人了，跟奶奶吃个便饭，不要紧的。”
“下班后，我们职工要参加会议，不好意思。”
陈奶奶看得出来骆凡不想和她吃饭，便不再强迫，改口道：“好吧，有机会再一起吃。”
陈奶奶本想推进一把小迟和凡凡的关系，没想到推进不成，只能看那小子的造化了。
骆凡点了点头，说：“好！”
此时，护士长冉姐走进来，对骆凡说：“小凡，待会的会议取消了，互相通知一下哈。”
骆凡：……
有什么事不能工作群上通知吗？
陈奶奶原以为开会是骆凡编出来的，没想到是真的，但现在不用开了，陈奶奶又笑着看向骆凡，“凡凡，你看你不用开会了，就和奶奶去吃顿饭吧？”
骆凡只好硬着头皮答应，“好！”
反正和陈奶奶吃饭，又不是和相迟吃饭。
陈奶奶乐呵地说：“你先忙，等你下班我再找你。”
骆凡点了点头。
陈奶奶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拨通了相迟的电话。
“什么时候下班？”
“差不多了。”相迟看了一下时间，“您复查完了吗？我过去送你回家。”
“六点来接我，我们和凡凡去吃顿饭。”
“骆凡？”
“不然还有哪个凡凡？”
“好。”
相迟审完稿子，安排好后续工作准备离场。
冯诗悦手里拿着一杯冷萃咖啡，笑着递给相迟，“总编，请您喝咖啡。”
相迟看着编辑部的十几号人，人人手里一杯咖啡，便也接过她手里的咖啡，说道：“谢谢！”
冯诗悦轻声说道：“不客气。”
相迟看了看手里的咖啡，几十块倒也不贵，但十几个人的加起来，顶两天的实习工资了。
他走进财务室，说道：“刚刚我让冯诗悦点了咖啡给大家喝，账从我这儿扣，补到她工资里。”
“好的，领导。”
相迟举着咖啡示意，“诶，叫什么领导，这么生分。”
“好的，哥。”
相迟去了总台地下停车场，开车前喝了一口咖啡，他皱了皱眉，这咖啡甜过初恋，虽然他妈的没试过初恋的滋味。
相迟自嘲地笑了笑，将咖啡放在车上。
临近六点，路上堵得慌，他应该早点出发的。
骆凡已经下班了，陈奶奶找到她，挽着她的手说，“凡凡，等等小迟，他开车来接我们。”
骆凡皱着眉头，他也去吗？
“不好意思啊凡凡，下班高峰期，他堵在路上了。”
六点二十分，相迟终于到了，他边开车门边说道：“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臭小子，罚你待会送凡凡回家。”
这哪是罚啊，这明明是对相迟的奖励，对骆凡来说才是罚。
就算奶奶不说，相迟也会这么做的。
毕竟初三到高二的这三年，相迟都扮演着护花使者的身份。
只可惜，现在的骆凡不需要他这个护花使者了。
到了餐厅，骆凡挽着陈奶奶，相迟走在骆凡身边。
陈奶奶是这家餐厅的常客了，餐厅老板看见陈奶奶进来，热情地招呼着：“来这么多次，还是头一次见您带孙子孙女过来。”
陈奶奶笑着说：“你忘啦？我只有一个孙子。”
餐厅老板拍了拍脑袋，“您瞧我这记性，那这位是孙媳妇？”
听到孙媳妇，陈奶奶乐开了花却转话题道：“最近有新品吗？”
“有有有。”
陈奶奶预定了一间小房间，透过落地窗，能看到灯火璀璨的江景。
工作后，骆凡是第一次参加饭局。
简单的吃饭，在她看来，像一次艰巨的任务。
陈奶奶将菜单递给骆凡，“凡凡喜欢吃什么？点一点。”
“您点吧，我不偏食。”
相迟接过菜单，说道：“我来吧。”
他记得骆凡的口味，知道她的偏爱。
说不偏食，其实有的。
她不喜欢吃甜的东西，比如糖醋排骨。
会在咸豆花和甜豆花之间毅然决然地选择咸豆花。
相迟从未见过如此不爱吃甜东西的女孩子。
点完菜，相迟起身给大家倒了茶。
陈奶奶看向骆凡，“凡凡下班后都做什么呀？”
“看书、看电影。”
陈奶奶对着骆凡和相迟说，“那你们兴趣一致啊，这小子也喜欢看电影。”
“凡凡，你之前说你是长宁的，高中你在哪个学校读？”
这时，骆凡捏着茶杯的手关节处开始泛白，她低着头似是不愿提起，随后道：“鹤亭一中。”
陈奶奶拍着手掌，“你们是校友啊！”
骆凡抿着唇。
“你是几级的？”
“零八。”
“他也是，零八级，你们认识才对。”
相迟看向老太太，“奶奶，鹤亭一中一个年级二十几个班呢，一个班五十几人。”
陈奶奶瞪了相迟一眼，“凡凡长这么好看，你没见过？”
骆凡低声说道：“高二我就转学了。”
“难怪，”陈奶奶沉思两秒问道：“那你为什么转学？”
骆凡抬起头看向相迟，想寻求他的帮助，把话题转开。但相迟双手环胸，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他也想知道，骆凡为什么要转走。
骆凡说：“家里原因。”
“没事没事，你们以前不认识，现在认识也不晚。”陈奶奶像查户口似的问道：“凡凡，你有兄弟姐妹吗？”
骆凡再次看向相迟，随后低头，声音却很坚定，“没有，只有我自己。”
从始至终，只有我自己。
相迟盯着骆凡，皱起了眉头，骆凡的眼神飘忽不定，她在撒谎。
相迟清楚的记得骆凡是有一个妹妹的，他见过好几次。
记忆在相迟脑海里铺了开来。
姐妹俩相差十岁，骆凡高二时，骆雨凝刚读小学一年级。
从骆雨凝记事开始，骆凡就知道，骆雨凝是世界上最难缠的小孩。
骆雨凝会对着爸妈假装哭泣，说是骆凡打的；会偷了爸妈钱后诬陷骆凡；会向父母撒娇让骆凡的房间成她的书房；会因为骆凡成绩好而撕烂骆凡的试卷；会穿着新买的裙子在父母面前转悠几圈……
而骆冠威和薛娇永远偏向骆雨凝，永远觉得骆雨凝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
所以他俩对于骆雨凝有求必应，骆雨凝要出去玩，他们没空陪着便使唤骆凡跟着。
读一年级的骆雨凝不喜欢牵着骆凡，却又很喜欢跑。
骆凡紧紧跟在她后面，不然不见了，回去少不了一顿骂。
骆凡不喜欢这样，又不得不这样。
此时，骆雨凝不跑了，她定定地站在超市冰柜旁，垫着脚看向里面的冰淇淋，而后看向骆凡，“我要吃冰淇淋。”
骆凡上前牵着她，“我没有钱，我们走吧。”
骆雨凝挣脱开骆凡的手，跺着脚大喊，“我就要吃冰淇淋，我要吃冰淇淋。”
骆凡蹲下身子，哄道：“妹妹乖，我们回家拿钱再来买好不好？”
这一次，骆雨凝直接坐到了地上，“我才不是你妹妹，你是大笨蛋，我要吃冰淇淋。”
骆雨凝的哭闹引来了不少路人，骆凡甚至想找地缝钻进去。
看骆凡没反应，骆雨凝直接上手打骆凡，“大笨蛋，大笨蛋，我要吃冰淇淋。”
正当时，打完球的相迟和朋友正好经过超市，他瞥见了熟悉的身影。
骆雨凝还在骂着骆凡大笨蛋。
相迟跑了过去，抓住骆雨凝的手，“小孩，你怎么说话的？”
骆雨凝被相迟的声音给唬住了，忘记了哭喊。
此时骆凡眼眶微红，相迟心疼地问道：“怎么了？”
骆凡羞于启齿，“她想吃冰淇淋，我没带钱。”
相迟松了口气，笑道：“没事，我带了，我给她买。”
“不用。”
骆凡拒绝到，毕竟，她没有钱还他。
听到骆凡说“不用”，骆雨凝又开始跳了，“我就要，我就要，大笨蛋，我要吃冰淇淋。”
相迟紧皱眉头，眼神变得严肃起来，“你安静了，我给你买，不然，你自己站这儿哭。”
骆雨凝瞬间安静下来。
相迟拉开冰柜的门，“想吃哪个自己挑。”
骆雨凝拿了两个冰淇淋出来。
相迟欣慰地笑了笑，“算你这小孩有点良心。”
骆凡笑了笑不做声，相迟是一点都不了解骆雨凝。
直至付了钱后，骆雨凝都没有要分一个给骆凡的意思。
“嘿，小屁孩，你拿了两个不分一个给你姐姐？”
骆雨凝白了骆凡一眼，舔着冰淇淋：“她才不是我姐姐，她就是个大笨蛋。”
相迟有些头疼，这小孩怎么这样。
骆凡笑了笑表示不在意，“家里人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只能宠着。”
“这都宠坏了，怎么能这么说姐姐呢？”相迟再次拉开冰柜说道：“你挑一个，像她那样挑两个也行。”
骆凡摇摇头，“算了，我不爱吃甜的。”
“那你等等我。”
骆凡回头，相迟直接奔向了超市里，出来时带着一包巧克力塞到骆凡手里，“不吃甜的试一下这个巧克力，挺好吃的。”
骆凡要拒绝，相迟往前跑，站在了骆雨凝的旁边，“小孩，哥哥给你买冰淇淋，怎么不说谢谢？”
“你自己给我买的，为什么要说谢谢？”
相迟被气得半死，要不是骆凡的妹妹，他才懒得理。
回到家，骆凡弯腰脱鞋时，口袋里的那包巧克力半露了出来。
骆雨凝从骆凡口袋里掏出巧克力问道：“这是什么？”
骆凡想抢回巧克力，骆雨凝紧紧捏着，“你还骗我说没有钱，自己给自己买了吃的，我要告诉妈妈，你偷钱。”
“我没有”骆凡辩解，“今天你遇到的那个哥哥买的。”
“他为什么要给你买吃的？”
是呀，相迟为什么会给她买吃的。
见骆凡不说话，骆雨凝迅速撕开巧克力包装，大口地咬了下去，她嚼了嚼后又将巧克力吐了出来，“呸，怎么这么难吃，好苦，不会有毒吧？”
说完，骆雨凝将剩下的巧克力丢在地上，跑到沙发上看动画片去了，剩下骆凡替她收拾残局。
当然，相迟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
骆雨凝当晚上腹下泻，骆冠威和薛娇着急忙慌地送她进医院。
从医院回来，薛娇直接揪着骆凡的耳朵骂道：“你为什么要给凝凝买冰淇淋？你哪来的钱？”
骆凡红着眼睛解释，薛娇仍气急败坏，“让你看个小孩都看不好，你还有什么事情能做好？”
当晚，骆凡咬着手指，哭着入睡。
半夜里，“凝凝乖”，“凝凝是最听话的小朋友”这样的话语，透着帘子传进骆凡的耳朵。
骆凡捂着耳朵，让自己不再听到这样的声音。
梦境中。
相迟向骆凡伸出了手，笑容和煦温暖，他温柔道：“骆凡，我给你买了不太甜的冰淇淋，你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