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相迟送老太太回家的路上，老太太喋喋不休，一边为两人没见到面感到惋惜，一边挨个劲地夸骆凡。
“您口中的凡凡叫骆凡？”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相迟陷入了沉思。
后座上的人滔滔不绝，
“你这孩子，加人微信多少天了不知道名字啊？”
“男孩子要主动点，不主动哪有故事？”
主动点就有故事了吗？如果真是这样，他跟骆凡早在八年前就在一起了。
顺利地话，现在他们已经结婚了。
但，这只是他和骆凡故事的另一个唯美的版本。
实际上，骆凡只当他是个熟悉的陌生人，仅此而已。
可这觊觎了十多年的人，再次重逢，他怎么会轻易放过？
将老太太送回家安顿好，相迟给台里打了电话，请半天假，又驱车赶往市第一人民医院。
车内，相迟掏出一根烟吸着，烟雾充斥着狭小的空间。
他甚至有些麻木，思绪迷茫地点开了骆凡的朋友圈。
一条横线，依旧维持着原状。
相迟冷笑，“是有多害怕被人窥探生活？”
相迟放下手机，盯着医院门口。
他不确定能等到骆凡，但就是很想，很想再一次见到她。
离最后一次见骆凡，时隔四年。
大学毕业之前，相迟还能偷偷溜进她的校园，在背后窥视她的生活；大学毕业以后，相迟就彻底失去了骆凡的消息。
有人说，
只要有心，总会获得对方的联系方式。
但他就是找不到她，好像她有意消失在他的世界。
如一层弥蒙的雾，太阳出来了便什么也没有了，可那黏腻的感觉依旧萦绕心头，挥散不去。
相迟是知道的，连他都没有法子的事情，他们的共同好友更不会知道她的去向。
唯一一个，相迟的假想敌——韩续一定知道骆凡落脚的地方。当他放下身段，以一种友好的、谦和的态度拉下了老脸去问韩续时，得到的却是对方的“我也不知道她在哪。”
再次问，对方已将他拉黑。
另一边，韩续打通了骆凡的电话，“那个像似你前男友又不知道是不是你前男友的前男友找我要你联系方式。”
骆凡知道是相迟，迅速做出反应，语气冷冽道：“不用管就是了，直接拉黑。”
韩续啧了几声，拆穿道：“你对他动情太深了。”
骆凡：？
“你对谁都爱搭不理，对他却有很大的敌意，提起他，你就像只炸了毛的刺猬。骆凡，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容置疑，骆凡就是想用这种冷漠的、不近人情的方式逼退相迟。
光就该与光相吸。
而她是落入凡世的尘，不起眼、不明净、不值得被爱。
她害怕，第三次被人抛弃。
哪怕事情没有那么糟糕，她仍不想尝试开始，在她有所选择的时候。
天早已昏黑，街上的灯洒下一片光，撑起半边的光明。
相迟打开车窗，冷风帮他净化了车内的空气。
天气越来越冷了，相迟仅穿了一件高领毛衣，长款风衣被他随意放在副驾上。
风席卷过来，相迟眯了眯眼，并不觉得寒冷，反倒有种由内自外的狂躁。
一会的功夫，他急急抽了三根烟，不知想借此掩盖什么。
此时，骆凡从明德楼出来。
她身上的白大褂已脱下，换成了粉色大衣内搭米白色连帽针织衫，长发被卷成慵懒低丸子头。脖子修长白净，脸庞清幽素雅，神色高冷，眼神凌冽，如同冬日的烈风，带着刀尖般的锋芒。
隔着漫长的时光，变的何止是相迟。
骆凡的变化，像似脱下胎，换上骨，全然变了个人。
以前的骆凡就是一只受惊的兔子，总是莫名激起相迟的保护欲。
但相迟又不能太过热情，生怕把这只小兔子给吓跑了。
骆凡是天生的好脾气。
女生嫉妒她长得漂亮、成绩好，偶尔对她恶语攻击，她总是保持着一副惹不起还躲不起的姿态。
男生也正因为她这两大优点，对她心生好感。当然，有这些苗头的男生都被相迟挡了回去。
但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骆凡既不懂得拒绝也没有接受，就这么拖着，久而久之，这个高岭之花，也算是追不动，大家便草草了之。
可有一天，相迟发现骆凡对他和对其他男生不一样。
骆凡会对他皱眉，会反驳他，偶尔还会有小情绪。
他对骆凡来说，至少是特殊的存在。
内心的骄傲还来不及膨胀，现实却告诉他：在骆凡心里，他和其他男生是一样的。
他也不过是骆凡生命里的一个过客，一个被拒绝都异常决绝的过客。
骆凡沿着梧桐大道走着，树上时不时有叶子向下飘落。
南桓已是深秋，道路被落叶铺成金黄的毛毯。汽车开过，车轱辘里卷起几片叶子，在地面上打转了几圈，又悠悠落下。
唯独跟着骆凡的那辆车的车轮，激不起叶浪，反倒因为车速慢，直直撵着落叶紧贴了地面。
骆凡知道是相迟。
从出了明德楼那一刻起，她就瞥见了停车位上那辆夺人眼球的特斯拉以及车内那张成熟俊俏的脸。
骆凡沿着大道拐进市场。
那辆车也跟着停在了市场斜对面。
骆凡走出市场，车依旧停在那里。
牛油果绿的特斯拉model y，在一堆白色小轿车中尤为突出。
骆凡往反方向走了。
车子也开始掉头，挤在狭小的过道里，交通变得拥挤。但谁都不敢靠近相迟的车，生怕刮花了赔不起。
绿得透亮，新得发光，一看就是好车。
只有路过的大爷、大妈嘴碎了两句，“侬这是干啥咧，这条道日日堵，这么大的车还开进来。”
透过车窗看到里面是个小伙，大妈继续吐槽，“现在的年轻人，就不乐意走两步路的咧。”
车子终于开上正轨。
相迟忙寻骆凡的身影，只见她人正弯着腰在水果摊挑拣橘子。
相迟远望着她的侧脸，又不自觉掏出一根烟，抽上了瘾。
买完橘子，骆凡向那辆显眼的特斯拉靠近，轻轻敲了下车窗。
相迟回过神来，摇下车窗。
烟雾从车窗缝隙里急急盖在骆凡脸上，硬是逼她吸了一口二手烟。
骆凡眉头蹙起，闻不惯。
见状，相迟将车内的所有窗打开。
风大，烟味散得也快。
两人对视。
骆凡率先开口：“您有事吗？”
相迟：？
他的表情一脸无辜，你敲我车窗问我有事吗？要问，也应该是我先问吧？
相迟可劲地在这儿装。
骆凡很直接，“您跟了我一路。”
相迟耸了耸肩，装傻充愣，“这路，车不能开？”
骆凡不再跟他废话，准备打车回公寓。
“去哪？我送你！”相迟随手捞起副驾上的风衣，往后座一扔，侧着身子探头看骆凡。
骆凡嘴唇微张，正要拒绝。
“放心，我并不打算缠着你。”相迟低下声来，又多加了个理由，“下班高峰期，车不好打。”
看着对方如此落落大方，那摊子事好像已经翻篇，不计较了。
骆凡正要挪到后座开门，相迟又道：“坐前面。”
再过分扭捏，显得不淡定的只有她了。
骆凡拉开车门，钻进副驾驶。
相迟柔声提醒：“系好安全带。”
接着又问：“去哪？”
“云山公寓。”
车内气氛诡异，一度沉默。
手机震动声打破寂静。
相迟划开手机，“小李，怎么了？”
对面是个声音甜美的女生，“副编，东部高速公路往南桓方向发生重大交通事故……”
“安排奋进、晓琳和小支赶往现场，务必抢先第一现场，我现在回总台。”
“收到！”
挂断电话后，相迟一踩油门，时速提了上去。
骆凡礼貌道：“你忙，可以放我下车的。”
云山公寓和总台，顺路。
相迟好似没听见骆凡的话，而是问道：“毕业后一直呆在南桓？”
“嗯！”
“不回长宁？”
近几年，骆凡回长宁的次数屈指可数。回去也只是办理户口本独立出来的手续，断绝一切虚伪的关系。
骆凡面无表情，“不回。”
“我以为你会呆在长宁。”
所以我没想过离开。
骆凡不语。
相迟冷嗤一声，“骆凡，你可真狠。”
连名带姓，骆凡心头还是震了一下。
她并不觉得自己狠，比她狠的大有人在。不然，不会将她的性格塑得这么绝情，也不会将她的心变得又冷又硬。
她不是狠，她只是学会了保护自己。
车到了云山公寓门口，骆凡急急解开安全带，“靠边停就行。”
相迟拉起手刹，冷笑道：“你有多不想和我待在一块儿？”
骆凡没有回应。
相迟继续道：“不为别的，念着微渺的同窗情，唯一的联系方式，希望你别删。”
骆凡皱了皱眉，没听懂。
相迟解释，“微信。”
骆凡以为相迟要加她微信，拒绝道：“没必要。”
“我也觉得没必要，所以你别删。”
“没加，我删什么？”
相迟的心情又从云端跌到谷底，她的没必要不是没必要删，而是没必要加。
相迟不相信，加了这么久，骆凡没有一次涉足过他的朋友圈？
他的背景图就是高二参加校运会时，骆凡给他拍的。
相迟咳了两声，以此掩饰尴尬，“你陈奶奶的孙子，是我，加过微信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