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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目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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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住!”贺珠玑摸黑返回玉绳谈宗门前,竟遭一位穿着青碧柳丝裙,用两条浅绿色的丝带缠着双螺髻的小姑娘伸手阻拦,“打扮得这样花枝招展,又跑出去勾搭谁了?”

    贺珠玑后撤一步抱着胳膊歪头看她,“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这副花孔雀的模样,到底是谁花枝招展?”

    “你敢骂我,我就去告诉爹爹。”葛笳缩回手,探出脖子朝她背后望了两圈,撅起嘴问:“竺师兄呢?”

    贺珠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大师兄出入玉绳谈又不必同我禀告,我怎会知晓他的踪迹?”

    “是吗?谁不知你痴心一片,素日便缠得紧,他的方圆三里之内必能看到你,跟条狗似的嗅着味道便”

    葛笳将信将疑地环视一圈,偶然间瞥见山下连亘的石阶上两道执手漫步的细影,正遥遥地朝宗门口走来。

    她噎了一下,扭头朝回走。

    贺珠玑捕捉到她面色一瞬的难堪,顺着视线俯首而瞰,远远地就看到了竺臣和姜叙信步夜聊,迅速箍住了正要离开的葛笳,指着山下高声道:

    “大师兄在那呢,我替你寻到了,你有什么要紧事?我一并替你讲了?”

    葛笳一张俏脸涨的通红,使劲将她推开,压着嗓子道:“我没寻他,你嚷嚷什么?”

    “你紧张什么?”贺珠玑搂着她的肩笑问。

    “谁紧张了?撒开我。”葛笳猫腰溜出她的臂弯,抓着裙子阔步跑开,“你等着,我要你好看。”

    葛笳的身世与温术很像,幼时家贫,姊妹众多,父母无力抚养,苦苦撑至她半岁时,终究趁着雪夜悄悄地将她用几块破棉絮裹了弃到玉绳谈山脚下,被捉妖而归的几位修士捡了上来。

    葛笳幼时爱哭,遇到些什么小委屈便死死攥着欺负她的那人的衣角放声哭闹不休,哭得梨花带雨,小鼻子通红,气都喘不上为止,很是招人疼。

    贺珠玑的宗主爹爹贺章也是看葛笳米粒大点便孤苦伶仃,活生生被她哭软了心,将她收为义女与贺珠玑放到一块打小金尊玉贵地娇养着,把性子养得愈发任性。

    贺珠玑本不是多好相与之人,两位任性的小姑娘被放到一起难免要碰撞出火花,尤其后来懂事以后,两人都对年少有为的大师兄竺臣倾慕有佳,彼此就更加看不顺眼了。

    好在及笄后,葛笳仍然天赋平平,修炼至今依旧停留在打叶风境界,任凭贺章砸多少名丹灵器也不好使,许多比试、斗街会一类的活动葛笳便无法参与,而贺珠玑却因天赋异禀时常要出去为玉绳谈争光,因此两人能碰撞到一起的机会渐渐少了,吵架互掐的闹剧自然也就跟着少了。

    贺珠玑今夜又得罪了这位许久不见的小王八羔子,因此接下来连着几日都被她连耍带骗地呛了一鼻子灰,比如,

    part1 吃饭时:

    盛茴道:“过些日子就是中秋,南苑养的那一池子螃蟹估摸着肥了,晚些咱们去捞几只来蒸着蘸醋吃,我惦记许久了。”

    贺珠玑正拿筷子搅拌着碗里的辣椒酱,闻言来了兴致:“提醒我了,北边的牲畜棚子里圈养的几窝兔子八成也够肥了,捞螃蟹时一道打只来烤。”

    “兔子螃蟹?”葛笳端着碗拐了个弯扭到两人桌前,可怜汪汪道:“小动物们这么可爱,辛辛苦苦长到这么大,你们怎么可以吃小动物?”

    贺珠玑登时觉得自己被她衬得宛如心狠手辣的老巫婆,骂道:“小兔崽子你!”

    part2 实战演练时:

    葛笳哐地摔了剑,将微红的手举到贺珠玑面前,眼泪汪汪道:“姐姐,你方才那一下抽得人家手心很痛,不是说好了你让我五成修为的吗?”

    “我让了啊!”贺珠玑啪地打开她的手上前一步,“自己非要与我打,方才我只使了五成修为,接不住就接不住,还要我怎么让?”

    葛笳睁大眼睛瞪了她一记,扯着嗓子哭喊:“大师兄!大师兄!你快过来!”

    贺珠玑:“?”

    竺臣:“怎么了?”

    葛笳又将红彤彤的手举到竺臣面前,“贺姐姐公报私仇!打着实战演练的幌子,险些砍废了我的手!”

    贺珠玑怒道:“实战演练不就是”

    葛笳呛道:“你明知我天资不佳,修为更是比你差了一大截,还咄咄逼人追着我打,你居心何在?”

    竺臣:“贺师妹别闹了,快给葛笳师妹道个歉,好在并非什么大伤。”

    part3 课间时:

    葛笳:“姐姐,方才咱们实战演练练得好好的,何故下半场将我一个人丢在台上?”

    贺珠玑黑着脸:“我怕又打疼你。”

    葛笳垂下脑袋,轻道:“我知道了,姐姐是嫌弃我修为太低,和我打着没有意思,因此才抛下我的是吗?”

    贺珠玑:“你想多了,我只是怕打疼你回头你又哇哇叫。”

    葛笳挤出两滴泪,忽然闭眼大喊,“大师兄!大师兄!你快过来!”

    贺珠玑:“?”

    竺臣:“葛笳师妹,又怎么了?”

    葛笳哭得一抽一抽:“贺师姐她嘲笑我修炼至今也只有打叶风的修为,她说我天资平平并非修仙的料,劝我早日滚下山,免得平白丢了她玉绳谈的颜面。”

    贺珠玑:“不是我没”

    竺臣:“贺师妹你讲话愈发过分了,女孩子要多想些美好的东西,而不是整日里琢磨怎么骂人痛快,快些给葛笳师妹道个歉,否则我禀告了先生喊他抽你戒尺。”

    part4 饭堂内

    贺珠玑:“盛茴,我受不了了,葛笳这小贱人这几日逮着我咬,偏生她会装可怜,我连分辩都分辩不过她。”

    “我听见了!”葛笳啪地将碗砸在桌上,“贺师姐你骂我!”

    贺珠玑:!

    盛茴:“葛笳师妹你听错了,贺师妹她是在”

    葛笳:“我明明听见了,她骂我小贱人。”

    贺珠玑:“那又怎样?”

    葛笳:“大师兄!大师兄!你快过来!”

    贺珠玑:“”

    竺臣:“你们仿佛经常有矛盾?”

    葛笳:“贺师姐她骂我贱人就是矫情,她还说到底是捡来的野种,不管养了多少年骨子里都洗不掉那股子卑贱味。”

    贺珠玑:“我没”

    盛茴:“她没”

    竺臣:“够了。贺师妹,你上哪学来的这些话?属实有些过分了,午时去藏书阁将静心咒抄上十遍,明日天亮前交给我。”

    贺珠玑:“我不抄!我压根就不曾骂过她那些话!”

    竺臣:“方才听见贺师妹骂人了吗?”

    路过的小弟子甲:“啊?饭堂太嘈杂了,我没注意啊。”

    路过的小弟子乙:“依稀是听见贺师妹骂了句小贱人,其他倒是没注意。”

    贺珠玑:“”

    part5 整蛊时:

    贺珠玑:“昨日那静心咒我抄了整整一宿!手都快断了,我非得报复回来不可!”

    盛茴:“你想做什么?”

    贺珠玑:“一会儿趁她去书院,我要溜入屋内把芥末挤入她的牙刷缝儿里。”

    葛笳:“姐姐,你在干什么?你拿着我的牙刷做什么?”

    贺珠玑:“你不是去书院了吗?”

    葛笳:“大师兄!大师兄!你快过来!”

    贺珠玑:“”

    竺臣:“同门师姐妹之间应当要好好相处,友善待人,按理说你们自幼被养在一块应当比旁人更加亲切些才是。”

    葛笳指着贺珠玑:“师姐她偷我的牙刷!”

    竺臣:“贺师妹,关于怪癖一事我想我有必要与你谈谈。”

    时光荏苒,金波流与玉绳谈化敌为友,诸修士下山时也严苛遵守捉妖准则,因此整整大半年间由玉绳谈守护的江南一带地域都相安无事。

    贺珠玑待在宗门内的时日多了,与葛笳的打闹互掐也要比平时多几回,乒呤乓啷的日子过得也算有劲头。

    “你的天资实在是拿得出手的,修为也在这大半年间突飞猛进,许多操纵佩剑、生硬拗口的仙诀你也能背得滚瓜烂熟,何故偏我这仙草课你算是一窍不通?学到如今竟是连最普通的杂草都分辨不清?”

    先生攥着部《仙草集》,手指戳着书页敲得啪啪响,甩出一张批改过的卷子对贺珠玑问:

    “我看你啊,多少还是懒怠了。这样聪慧的脑瓜,倘使你当真用了心在上面,我不信你能考出这个9分来!”

    贺珠玑撇撇嘴,“人人都有软处,我的天赋属实不在草药上,哪怕熬夜背诵也无济于事啊,否则当初我就选仙医专业了嘛。况且,先生嫌弃我对仙草一窍不通,也未见先生如给殷师弟开小灶一般单独给我开开小灶啊,先生真偏心。”

    先生心虚地挠挠胡须,将书本阖上,“火灵根稀有嘛,我这也是重才。”

    贺珠玑不依不饶,“我还听闻先生特地给殷师弟求了一柄槃生剑,剑锋泛红,剑芒如火,真称得上威风凛凛四个字。正好我那柄霜痕也用腻了,却也不见先生为我求上一柄这样的好剑。”

    先生摊开手,败下阵来,“好了好了,诶,你竺师兄我总归没有偏心他吧?他不自己也能考个满分出来?”

    先生从众多卷子中抽出一张满是勾的递到贺珠玑跟前,“竺臣这孩子顶着大师兄的身份,平时还要给诸位师弟师妹们处理各种纠纷,听闻处理你和葛笳那孩子的最多,他这样分身乏术不都自己拔了个头筹?你呢?”

    风向倒得奇快,这下轮到贺珠玑没话了,讨饶似的找补:“我懒怠呗。”

    “你个小兔崽子!”

    于是她被先生拿着戒尺追了一个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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