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顾颜榕靠着椅背，双手十指相扣置于膝上，神色肃穆，目光直直地盯着台上，即便台上除了那架钢琴什么都没有。
似乎是感觉到了苏以沫的目光，他突然收回了视线，转向她，“干嘛？”
苏以沫抬手指着曲目单上的英文，问：“这是什么曲子？”
顾颜榕眯着眼看去，说：“巴赫的《半音阶幻想曲与赋格》。”
“这个呢？”
“拉赫马尼诺夫《前奏曲、音画练习曲》。”
“噢。”不懂，但大为震惊。
这时，托马斯·劳伦斯先生登台入场，现场默契地掌声雷动，苏以沫也随大流鼓起掌来。
劳伦斯先生穿着黑色西装，和他那一头黑色的白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朝着台下深深鞠了一躬，走到另一个方向又鞠了一躬，然后走到舞台中央的三角钢琴前坐下了。
一束白光汇聚在他身上，四周的光线暗下来，白光里甚至能看到飞扬的飞尘。
抬手、落拍，悠扬的琴声回荡在音乐厅里，时而像流水流过山谷，时而像山间幽鸣，欢快时如精灵弹跳，悲伤时如杜鹃泣血……
这场演奏会长达两小时，时间过半时，苏以沫已经困得直打哈欠，可见身边人都听得如痴如醉，她打到一半的哈欠又给咽了回去。
硬是撑了一个半小时，苏以沫终于顶不住了，眼皮越来越重，靠着椅背便睡着了。
头越来越沉，一歪，靠在了顾颜榕的肩膀上。
顾颜榕低头瞧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托着她的脸颊想把她的脑袋摆正些，苏以沫不舒服地动了动，好在她只是在他肩上蹭了蹭，在他颈窝里挑了个好位置继续睡着。
顾颜榕收回手，又坐直了些，目光继续看向台上。
……
等到演奏会结束，现场响起了掌声，光线转亮，可苏以沫却还没醒。
顾颜榕看着在他的肩头熟睡的她，鼓掌的手幅度摆得很小。
台上，托马斯·劳伦斯先生鞠躬致谢，目光随即看到了坐在前排的顾颜榕，有些意外，但还是冲他笑了。
钢琴大师致谢退场，音乐厅的观众们也陆续起身退场。
前排中央，一对“小情侣”还坐着，女生靠在男生肩膀上，睡得安稳。
直到音乐厅的人都走散了，劳伦斯先生才从后台走出来，朝顾颜榕走来时张开了臂膀，“leo !”
劳伦斯喊了一声，看到顾颜榕肩上的女孩，目露疑惑，然后用蹩脚的中文问：“女……女盆油？”
顾颜榕没有回答他，伸手同他握手，“真高兴见到你，mrlawrence”
“me too！”劳伦斯和他握手，随后又用蹩脚的中文说，“我给你留了最好的位置，你怎么坐在这里？”
一周前他就往顾颜榕的工作室寄了楼上的vip票，刚刚在第一排看到顾颜榕，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顾颜榕低头看了眼还在熟睡的苏以沫。
劳伦斯已布满皱纹的脸上，此刻露出了八卦的神情，他扬起眉来，“that’s your muse”（这是你的缪斯女神？）
顾颜榕点了点头，有些无奈地说：“不好意思，她太困了。”
“that’s nothing ! she’s cute!”（没关系！她很可爱！）
……
大概是被对话吵到，苏以沫终于醒来了，一睁眼，就看到劳伦斯站在她跟前，还正微微俯着身好奇地看她。
她赶紧站了起来，“劳……mrlawrence。”
劳伦斯握起她的手，轻轻在她手背一吻，用流利的英文说：“您和缪斯女神一样美丽。如果你们下次来法国，我一定会好好招待你们。”
苏以沫朝他笑了笑，掩饰自己因为刚刚睡着而带来的尴尬，她的目光看向身侧的顾颜榕求助。
此时，顾颜榕也站了起来，和劳伦斯亲切拥抱，两人结伴走到一边，很熟稔地在谈话。
好一会儿，劳伦斯先生的助理从后台过来，要接他回酒店。
临走前，劳伦斯还朝苏以沫望了一眼，朝她挥手道别。
“他说什么？”苏以沫问。
顾颜榕从座位上拿起曲目单塞进衣兜，说：“他说你很可爱。”
苏以沫双手捂着脸，一脸懊恼，“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丢死人了。
“很难听吗？”
“怎么会，如闻仙乐耳暂明！”苏以沫吹了一波彩虹屁。
“那你还睡？”
睡得还那么深。
“唔……睡眠这种东西很复杂，一时半会儿讲不清楚的。”
顾颜榕睨了她一眼，不再说话，起步向外走去。
他们今天来时打了车，音乐厅在凤凰路，这条路上停车场少，偏偏又是重要路段，车流量多，一遇上这种有重大节目的时候，堵车就能堵一两个小时。
此时，音乐厅外面也挤满迎来送往的车，出租车的喇叭“嘟嘟”地按个不停。
两人并肩往复合小屋的方向走去，想着到下一个路口再打车，兴许会好打一点。
凉风瑟瑟，最近因为冷气流影响，多了些许凉意。
苏以沫双手环抱着，看着路边的路灯一盏一盏数过去，突然感觉肩上一沉。
顾颜榕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
“不用。”苏以沫刚想把衣服还给他，就听到顾颜榕低沉的声音传来，“披着。”
不容拒绝，甚至把他的外套领子往她的后颈压了压。
苏以沫顿住了手上的动作，只好乖乖作罢。
两人一言不发地一直走着。
兴许是因为自己高中错把覃林语当成了他的“出轨”对象，苏以沫的良心不安，今天的她显得格外的乖巧。
也不能全怪她吧。
那时候，即便知道他有女朋友，他的情书还是收到手软，甚至因为苏以沫的成功，很多小学妹也受到了鼓舞，费尽心思地要撬她墙角。而且……在一起的时候他说的，试一试，过了试用期再转正。
苏以沫还在思绪乱飞，顾颜榕的手机铃声把她拉回了现实。
是姜超打来的，苏以沫能听到手机里姜超歇斯底里的声音：“你在干嘛！电话不接？道歉声明！你不发，账号给我，我来发！”
顾颜榕不尊重粉丝事件，还未落幕。
此前，顾颜榕工作室已经发了道歉微博，可明眼人都知道这不是顾颜榕发的，工作室的ip地址和顾颜榕个人微博的ip地址也不同，网友并不买账。
甚至还发起了“顾颜榕道歉”万人签名，可见，顾颜榕这几年攒的黑粉可真不少，他因为这件事丢了四五个代言，两个杂志封面，损失高达千万。
顾颜榕冷哼了一声，“我说了，不发。”
他说完，挂了电话，脸上愠色显然。
苏以沫抬眼看他，见他臭脸一张，便不说话了。
“你也觉得我要道歉？”顾颜榕问。
“我？”苏以沫指指自己，他竟然要征求她的意见，“我会啊，一句对不起又不少块肉。”
“他们只要喜欢我的歌就好了，不用喜欢我。”顾颜榕目光深邃，像寒夜的星。
“话不是这么说。”这不是惹了多少黑粉，也不是掉了多少代言的问题。
“比如说，如果你喜欢我，我却说你不喜欢我，你是不是会难过？”苏以沫眼神巴巴地望着他，见他不说话，就又说：“自己的喜欢不被认可，是不是会很失落？”
顾颜榕视线下移，看着苏以沫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好半天才从牙缝里倔强地挤出两个字，“不会。”
说完，一个转身便走了。
什么呀？
哎，跟他这只猪讲不通！
苏以沫快步追上去，歪着头去看他的脸，见他并没有生气的样子便又觍着脸问他：“那你今天开心吗？”
“还行。”
还行，就是开心咯。
苏以沫笑容顿起，抓起顾颜榕的手用力握紧甩了甩，“那我们扯平了。”
新仇旧恨，一笔勾销。
顾颜榕眉头皱得更紧了，抽回自己的手，一脸的莫名其妙，“谁和你扯平了？”
脑子还是和从前一样，讲话也没头没脑。
他白了苏以沫一眼，又快走了几步。
“诶，怎么翻脸不认人啊！”刚刚听音乐会他明明就很开心，苏以沫加快脚步跟上去，朝这个“白眼狼”伸出手，掌心朝上，“给钱。”
“给什么钱？”
“一张票2000块，给你打个折，888一路发。”
“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