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今天周末,周窈一如既往跟姐妹约了个spa,到家门口前还约着下次去哪哪儿潇洒,没想到刚拉开门,便见客厅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裴郁磊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出,看向站在门口的人。
“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有点儿事想跟你们商量一下。”
“什么?”周窈边说边走过来,把包放在沙发上,长叹一声后坐下,揉了揉腿,“你妈我今天……”
“我想进我爸公司。”
周窈说的话顿时停了,她转头似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裴郁磊,但对方一脸坦然。
“认真的?”周窈恢复原本表情,但眼里还带着些意外,“你之前不是不想吗?”
之前裴郁磊和裴利州曾因退学这件事冷战过好长一段时间,后来裴郁磊发生过一次意外,差点没了命,再加上周窈每天吹些枕边风,到底是亲血肉,心也软了。
周窈也当过中间人,让裴郁磊回他老爸这儿上班,踏踏实实的。
但裴郁磊不要这种“踏实”。
在他这里,说过了就是说过了,做过了就是做过了,他不会回头,也不想回头。
当初让裴利州“失望”的是他,那么已丢下的就不必要再捡起来。
他们这群人中,杨毅手上的资金多多少少也是家里人接济,王清华也借此启动资金起步创业,卫港秋比不上前两个,但现在工作也是家里人帮忙找的。
而裴郁磊呢,一路走来,至始至终,靠的都是摸爬滚打这四个字,无论是之前做过的各个工作,还是有关如今的修车厂。
“你想做什么?”周窈平静地问他,“现在又为什么。”
为什么呢?裴郁磊不由自主地想,开个修车厂,好像已经能养活自己了。
脑里画面一转,他想到原瓷的脸,不由自主地笑了下。
“我想变得更好一点。”他说。
周窈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等你爸回来,你自己跟他讲吧。”
裴郁磊点了点头:“好的。”
如周窈所想,裴利州回来后,三个人先是在饭桌上平平淡淡地吃了顿饭,饭后,裴郁磊提起这件事,裴利州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片刻后,他将裴郁磊叫进了书房。
“你想做什么。”
——和周窈如出一辙的问题。
但是这一次,裴郁磊知道两人问的不是一个意思,裴利州是认认真真问他的打算,而不是原因。
“进公司,我要的不是职位,你可以不把我当你的儿子,当然,我相信你也愿意看到的是没有任何特殊的我。”裴郁磊直视着对方,娓娓道来,“你让我去工地也好,当个打下手的也罢,反正除了我,里面的人谁不是一步一步走来的。我要的,是能进脑子里有用的。”
“你来跟我讨经验?”裴利州轻笑了声。
“是。”裴郁磊告诉他,“我知道,您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肯定有东西的,我想跟着您学。”
毕恭毕敬的态度,不仅是出于儿子对父亲,更多是后辈出于前辈。
“你想干这行?”裴利州看着他,双手交握放在书桌上,一字一顿警戒着他,“你要知道,世界上不缺少努力的天才,你拿什么跟别人争?你不是,就甘愿于那个修车厂吗?”
“行行出状元,行行也不差努力的人。”裴郁磊回看他,态度十分坦然,“如果是以前,我看运气,但现在,我只能说落后于他人的,我就去用命拼回来。”
“紧接你上个问题,”他顿了顿,干涩道,“如果是以前,跟过去相比,我会觉得现在没什么不好的。但跟我现在的未来相比,我想变得更好一点,更强大一点。”
——强大到,可以保护身边的人。
卫港秋曾经说过,爱一个人首先要让自己变强大。
关于这个问题,裴郁磊回去后反反复复想了很多遍——
在他修完车,看着肮脏的手后。
在他无数次看着客厅里张贴的奖状后。
……
在他抱着方块,看见原瓷那缕垂下的发丝后。
……
爱让人胆怯又敏感,爱让人勇敢而强大。
……
裴郁磊直言道:“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机会。”
过了良久,裴利州抽完一支烟,将烟灰弹掉后,放入烟灰缸里。
………
见两人从书房出来,周窈不紧不慢上前:“刚刚家里的阿姨弄了饭后水果。”
裴利州走在前面,点了点头。
周窈的视线看向身后的裴郁磊,放慢脚步,低声问他:“你爸同意了。”
这话不是疑问的语气,看来周窈早已猜到答案。
裴郁磊点了下头。
“这么个决定,是为了原医生?”她将原瓷成为原医生,印象还停留在住院那段时间,那个帮助她的医生。
“不是。”裴郁磊告诉她,“做这个决定,是她帮了我。”
如果没有原瓷,他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了。
“妈,如果没有我,她肯定会有更好的。”
周窈张了张口,终究不知道说些什么。
现在的裴郁磊,熟悉又陌生。
如果说,十七岁那年,周窈觉得裴郁磊和自己隔了道鸿沟,是他学会真正独立成长,面对世界的开始。
这么些年,他义无反顾地走,是因为没有眷念。
那么现在,他站在十字路口,再次选择了一条路,是带着希望和爱。
坐在沙发上的裴利州朝他们看过来:“你这小子,前几年那个倔样,现在的恋爱脑,好啊!都跟你老子我以前一模一样!”
周窈笑了,招呼着裴郁磊上前一起吃水果:“你尽瞎说什么?”
裴郁磊轻声笑了笑,从周窈手里接过一颗草莓,放入嘴里,酸酸甜甜的。
他想,爱的确能改变一个人。
人生这场迷宫,爱有很大作用吧,是前往出口的推力。
关于裴郁磊进他爸公司,从底层干起这件事,杨毅知道了很是惊讶。
“修车厂这段时间要多多麻烦你了。”当时,裴郁磊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这样子,让我想起了一个瞬间。”杨毅道。
裴郁磊挑了挑眉,示意他往下说。
“就……高二你走那天。”杨毅摸了下脑袋,“两者都不一样,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来了。”
裴郁磊笑笑:“是吗?太远了。”
对啊,那天太远了。
当初的自己和现在比起来,好像又不一样了。
底层的工作又多又杂,裴利州还是给了点“特殊”,让他跟着一位好前辈,这几天虽说很累,但始终学到了不少。
难得有空的约会,原瓷看他疲惫的双眼,提出就在他家收拾吃一顿饭。
“方块这儿的伤口又淡了,再过不久就会好了吧。”现在,原瓷已经敢摸方块了。
方块也是一只很温顺的小猫,它低头舔了舔原瓷的手背。
“痒。”原瓷这么说,但眼底还是带着温柔,摸了摸方块的下巴。
裴郁磊隔着几米远的距离,看着眼前的场景,恍觉岁月悠长:“吃饭了。”
原瓷放下方块,朝饭桌走去:“这么隆重?”
裴郁磊点头:“恭迎女主人回宫。”
原瓷稍抬眼睑,意外瞥见对方手上的疤痕:“怎么弄的?”
裴郁磊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不自觉地揉了揉那个地方,似乎在回忆着,随后语气平淡地“哦”了声,像是想轻易翻篇揭过:“昨天去实地考察了,估计是那时候不小心弄着的吧。”
原瓷没说话。
裴郁磊接着道:“怎么,心疼我了?”
说完,他带着戏谑的表情笑了声。
原瓷知道,眼前这人是故意想引她笑。
“你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好心疼的?”原瓷反驳他。
“是吗?”裴郁磊“啧”了声,“但我真的好疼啊。”
原瓷眉头一跳。
“真的。”他一字一顿,“女、朋、友。”
“是吗?”
“是的。”对方一板一眼,语气一本正经。
原瓷点头,走过去让他起来,然后环抱住他。
一时之间,裴郁磊竟不敢动了。
“不好意思了?”原瓷看他泛红的耳朵,“不是说了,先撩者贱啊。”
“如果你一直抱着我可能才会不好意思。”裴郁磊说,“你想看吗?那就别松手了。”
原瓷却推开他:“不吃饭了?”
这时候,方块走到他们脚边,蹲坐下来,舔了舔自己身上的毛发。
两人齐齐望着地上那团白色生物,随后心有灵犀将视线看向对方,不由得会心一笑。
对于裴郁磊突然转行这件事,原瓷当时只有过片刻惊讶,随后便当做无事发生。
后来,尤文乐曾偷偷问过她,不担心吗?
担心吗?会不担心吗?
原瓷只想了一秒,便摇摇头,说,他是他自己,我也相信他。
“累吗?”原瓷问他。
裴郁磊点头:“是累,但学到了很多,不亏。”
——谁不累呢?
原瓷也累,裴利州也累,这家公司的人都累,这个世界上的人都累。
——但很多人都没说,所以他也没有。
裴郁磊心知,自己比很多人都好了,所以更要脚踏实地,一步步走进去实现自己的目标。
“你抱抱我吧。”裴郁磊弯下身,让人怜爱的样子,“一分钟,让我休息会儿。”
原瓷没开口,任他抱住。
“好了。”
他真的只抱了一会儿,时间不长,原瓷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一分钟。
“活过来了。”他笑道。
吃完饭后,两人躺在沙发上,方块躺在原瓷身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裴郁磊想把方块从她身上抱下去,原瓷制止了。
“都睡着了。”
“压着你没?”
原瓷摇头:“它才多重。”
一只受伤没人要的小野猫,骨瘦嶙峋的,这几天裴郁磊多给它吃了点,才补了点儿身体。
原瓷低头轻轻顺摸方块的毛发,身旁的人却伸手牵过她的手,原瓷顺着对方的动作看去——
“你知道临水有个景点吗?好像那儿看日出挺出名的。”
“算了吧。”原瓷摇头,“这几天你那么忙,我也起不来。”
裴郁磊点点头:“也是。”
原瓷突发奇想,盯着他耳垂的地方:“哪一天咱俩去打个耳洞吧。”
裴郁磊眉毛一挑,听她继续道:“我听说,一起打耳洞的人是不会分开的。”
“好。”
话音刚落,她便听见身旁的人一口答应,十分痛快不带犹豫的那种。
原瓷忍不住弯了弯唇:“那么快答应?”
“嗯。”裴郁磊的食指在她手背上点着。
原瓷又“欸”了声:“上次你说,如果十七岁相遇的话,那我们还会在一起,那么十年后呢?”
原瓷问,十年后再相遇,在一起做什么。
裴郁磊在她手掌心的位置,慢吞吞画了个爱心,闭合那个爱心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回答刚刚的问题:“只要我们在一起,什么都不做也可以。”
视线对上,双双呼吸凝滞,也不知是谁先开起的头,两颗脑袋就这么凑在一起了。
舌与舌相交,情欲相互缠绵。
“裴郁磊。”原瓷叫了声他的名字。
“是我。”对方回她。
两人能清楚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喷洒在彼此脸上。
原瓷今晚没有喝酒,但却感觉是在酒精的促使下,迷迷糊糊地,接受对方一个又一个亲吻信号。
“你要吻到天荒地老吗?”她轻笑,额头对着额头。
“可以吗?”对方问她,闭了闭眼。
原瓷还想说些什么,却感到一股奇怪的视线,她和裴郁磊对视一眼,双双停下来,朝那种奇异的视线看去——
只见方块醒了,正睁着一双大猫眼看着他们,然后舔了□□。
………
两人相对无言,裴郁磊起身抱走方块,边走边说:“爸爸妈妈亲亲你看什么,不听话。”
原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