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翌日的清晨,又下起了小雨。
房间昏暗一片,裴郁磊将空调打开,两人窝在被子里,享受着难得的闲暇时光。
两人看了会儿《海贼王》,原瓷从床头柜上摸过自己的手机,昨晚睡前充的,现在已显示电量满格。她将充电线取了下来,注意到时间才早上八点半左右。
“你怎么起这么早?”原瓷问他。
裴郁磊“嗯”了声:“饿了么?”
“你要做早餐?”
裴郁磊起身,套了件卫衣:“昨天不是进货了吗?”
“饺子吧。”原瓷看他,“就那个玉米香菇的。”
“行。”裴郁磊将手机递给她,“想看继续看,一会儿我喊你。”
说完,他便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等人走到门口的时候,原瓷才突然想起来,这人还没回答她的问题。
她叹了口气,心想算了,爱说不说吧。
再拿起手机,早已因长时间未动而到点熄屏。她双击屏幕,想到并不知道对方的手机密码,正准备叫人的时候却愣住了。
她的手指定在屏幕上面,锁屏壁纸赫然是昨天被她修改过的那张纸——
是写了《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那首诗的纸。
听见身后传来动静,裴郁磊空不出手,只好趁下饺子时的空隙回头看了一眼:“不是说煮好了叫你吗?”
原瓷身上穿的很薄,刚才在空调屋里不觉得冷,现在出了门,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裴郁磊把饺子全部倒下,进里屋给她拿了件厚外套。
“想问你密码。”原瓷把手机界面就这么打开呈现在他眼前,说这话的时候都不带一点儿心虚的,“有什么想说的吗?”
裴郁磊眯了眯眼,凑近看她:“刚才你问我为什么这么早就醒了。”
“嗯。”
“最开始我没怎么睡着。”裴郁磊顿了顿,“后来迷迷糊糊的,我看见下雨了。”
原瓷慢慢收回举着手机的手。
“再然后,我看见了一把伞。”说到这儿的时候,裴郁磊低声笑了笑,“然后你就出现了。”
裴郁磊顺过她的手,拿过手机:“数字密码是122610——”
他手上动作没停,在屏幕上划来划去。
“录入指纹。”裴郁磊边说边牵着她的手,在侧面轻轻按了按,“以后你想看什么都行。”
“我想看《海贼王》。”她声音有些闷闷的。
“嗯。”裴郁磊道,“都可以的。”
“你什么时候写的那个?”
“忘了。”裴郁磊皱着眉,似乎在回想什么,“那次吧。”
“哪次?”
“碰碰车那次,秋名山车神那次,游戏厅那次,我们两个第二次‘跑路’那次。”裴郁磊牵过她的手,最后盖棺定论,“嗯,很早就是了——那么喜欢你。”
原瓷看着他:“少男心事?”
“你说是就是吧。”裴郁磊垂眸。
“饺子熟了。”原瓷指了指他身后。
裴郁磊听她的话,走到厨房里,先用筷子戳了戳饺子:“还没熟透。”
他刚转过头,才发现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自己身边。
原瓷一手举着个手机,一手比了个剪刀手的姿势,她脸上带着笑意:“那茄子呢?”
裴郁磊跟着她笑,没有看镜头,而是看向身边的人,跟着说了句“茄子”。
照片里,裴郁磊穿着居家的休闲服,而原瓷套着件棕色大一号外套,明显不属于她。但这些都无关紧要,要紧的是,在一个小小的厨房内,这么一个瞬间,就这么被定格了。
——直至永恒。
原瓷把那张照片设置成了桌面壁纸,她将手机还给裴郁磊:“这样就是一套了吧?”
裴郁磊看着手机,不自觉勾了个笑:“嗯。”
他将手机揣回兜里,看向锅里的饺子:“这回真熟了。”
这个点已然不早了,不过因为是老小区,住客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缘故,小区还是很安静。
原瓷拉开窗帘,雨早已经停了,还出现了太阳。
阳光透过窗户撒了进来。
等走到桌边,裴郁磊将新鲜出炉的那碗饺子递给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原瓷小腿在底下忍不住晃荡,怕她无聊,裴郁磊起身去开了电视。
打开的第一个节目是少儿频道,原瓷让他不用换了。
饭后,裴郁磊将碗洗了,原瓷暗戳戳道:“煮饺子不麻烦,但是洗碗的话水可能会洒身上。”
裴郁磊无言。
原瓷把围裙递给他:“穿这个就不怕了。”
裴郁磊没动,原瓷便上前亲自手把手给人戴上:“好了,勤劳的良家妇男。”
听到这儿,面前的人总算有了点反应,他似是很轻地笑了下:“那你这算调戏良家妇男?”
两人戏瘾来了,也怕收不住。
电视机里传来动漫特效声,原瓷将视线落在别处:“裴郁磊,等你洗完碗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裴郁磊没拒绝,但也没肯定,只是“嗯”了声。
这声“嗯”代表的不止是游戏,像是她说什么都会答应。
“坦白局。”原瓷终于看向他,“玩吗?”
裴郁磊目光深沉,良久才点头:“好。”
总共没有几个碗,裴郁磊很快洗完了,他重新洗了遍手,看向沙发上的人,此刻对方正津津有味看着电视上的内容。
感受到人身边的时候,原瓷关小了电视声,对旁边的位置拍了拍,但不看他。
“怎么玩?”
“不知道。“原瓷摇头,“用最老土但最实用的,石头剪刀布?”
“好。”
“我出石头?”原瓷冲他笑了笑。
裴郁磊滚了滚喉咙:“那我出剪刀。”
“我不骗人。”
“我不骗你。”
“那好。”原瓷伸出手,“我说三二一,一起。”
三——
二——
一——
最后,原瓷出的石头,裴郁磊出的剪刀。
“想问什么?”对方看她。
“密码是什么意思?”
一般来说,人会把手机密码设置为自己最熟悉的数字,一般无非为生日或者纪念日,但原瓷知道他的生日不是在那天。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奶奶去世和退学那天,都在下雨。”裴郁磊仰过头,看着天花板,“都是冬雨,都在十二月,前一个日子是奶奶去世的那天,后一个是退学那天。”
表面上所谓的风轻云淡,不过是为了掩饰内心的痛苦。
原瓷在书上看过,说是真正伤心到极致的人,是不会流出眼泪的,他们看起来似乎很正常,但无声胜有声,是他们把痛苦的果实自咽于口而已,不代表不痛苦难过。
“再来吧。”
过了会儿,裴郁磊听见身旁的人说道。
“我出石头。”她说。
“好。”
但出手那一刻,裴郁磊出的依然是剪刀,但对方出的却是布。
“本来还想唬你一把。”原瓷挑了挑眉,“看来你对我是真不好奇。”
“我可以问吗?”
“坦白局,我这个人还是很讲究游戏精神的。”
“高中那会儿……”裴郁磊听见自己的声音,他突然有点儿想喝口水,“为什么?”
“因为你好看?”原瓷笑了下,“裴郁磊,你知道吗,其实我第一次遇见你,是高一那会儿,在学校的激情午歌的时候。那天你代表校团委来检查我们班的情况,刚开始的时候我是看向窗外的,后来身旁有人提醒我,我就马上把视线看向前门了,你刚好进来,我呢可能也这么刚好看过去了。那时间你穿了件红黑色的外套,一个外国的牌子货吧?手里拿了个本子,我们班有很多认识你的,都在那儿起哄叫你,但是该你负责检查,校团委的规矩就是检查的时候不能嬉笑,所以你一直忍着。后来我听见旁边的人说‘是裴郁磊来检查啊’。我才知道你叫裴郁磊,但是那个裴郁磊,而是三个拼音的裴郁磊。”
原瓷说话的时候语气坦然:“我呢,一直都觉得做事要感觉至上。”
听到这儿,裴郁磊看向她,但原瓷没有。
“你说你做梦的时候梦到有雨,有伞,还有我——”她顿了顿,继续道,“其实你一直很厉害,这么多年这么多事你一路走来,一直都很厉害。”
“谢谢你。”他说,“对不起。”
原瓷看他:“裴郁磊,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喜欢你是我的一意孤行,哪怕到现在,你的回应对我来说也是给这份喜欢一个很好很好的句号了。”
“不会是句号的。”裴郁磊垂眸,“你也是,给我的喜欢一份回应。”
如果说爱一个人,是看见他/她难过时的心疼,那原瓷想,这就是了。
裴郁磊说的那些话,她不会认为自己是可以做到一听而过的。
“换个游戏,玩大冒险吗?”原瓷问他。
“来。”
这次,两人都没有先说要出什么,但很巧,两人又都出了个布。
出手的那一刻,双方都相视而笑。
“这怎么算?”原瓷想了想,“都来一次大冒险吧。”
“好。”
“手机能给我吗?”她指的是裴郁磊的手机。
裴郁磊拿出手机,她接过后,点开上面和自己的聊天记录,转了一张照片过去。
裴郁磊就在一旁静静地看她操作。
原瓷转的那张,是刚才在厨房拍的。
随后,她拿出自己的手机,点进朋友圈,将那张照片发了出去。
做完这些,她转头对上裴郁磊的视线,拿着手机冲他晃了晃。
裴郁磊很默契地接上她的笑,然后拿过自己的手机,也跟她一样点开朋友圈,在点击“发送”按键的那一刻,他却没看手机,而是将视线放在眼前人身上。
【发送成功】
他看也没看,将手机丢在一旁,随即凑上前:“原瓷。”
“嗯。”她很快答应了。
“既然我们谈了,那我一辈子赖上你了,你甩不掉。”
“什么啊?”她笑了笑,“裴郁磊,你是人啊,当什么狗皮膏药?”
裴郁磊不停,凑上前一个劲儿地低头吻她。
——哪儿有那么多光明磊落,喜欢一个人会自卑,会有阴暗面。
原瓷迫不得已仰过头:“好好好,欸你别亲这儿。”
两人在沙发上闹腾了十多分钟,最后是原瓷都听不见电视声了,耳边全是裴郁磊那人说的情话。
“有小名吗?”
裴郁磊摇头。
“那我给你取个。”原瓷推开他,利落起身,“就叫三土了。”
“你有小名吗?”裴郁磊反问她。
原瓷没回答这个话题:“你确定你下午没其他事儿?”
裴郁磊“嗯”了声:“想干嘛?”
原瓷点开手机,将屏幕展现在他面前:“没什么,就是想请裴大少去看个电影。”
裴郁磊微眯了眼,看清屏幕上的东西——
是他之前还发着烧的时候,迷迷糊糊给原瓷发过去的电影。
“………”
裴郁磊低声笑骂道:“靠。”
原瓷感觉手一沉,便被人拉了过去。
“什么时候?”
“就昨天买的。”
“为什么?”
“你不是想看吗?”
裴郁磊愣了愣,继续听她说:“裴郁磊,我也很喜欢你的。”
无论是十七岁,还是现在。
同理——
无论是十七岁的你,还是现在的你。
十六岁自由肆意的是他,二十六岁真诚热忱的是他,而她的十六岁到二十六岁,一直都是他,只有那一个名字:裴郁磊。
不是以简单的数字来定,不是所谓的好学生还是坏学生,自由或是稳重,而是仅仅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