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卫港秋和姚雪分手这件事儿，的确挺让人震惊的。
在别人眼里，他俩是走过了四年的人，眼看着就要奔着求婚去了，结果没想到还是落得个分道扬镳的下场。
杨毅看不过去，问他：“怎么分手的？”
卫港秋想了很久，喝的酒都吐出来了硬是没吐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杨毅换了个问法：“分手那会儿，你说了什么？”
卫港秋这次想了五分钟：“我说，我们结婚吧。”
“…………”
那时候，歌已经切到了下一首，整个包厢内只有歌曲狂响。
一首，伤感情歌，还是dj版。
裴郁磊率先打破这份沉默：“谁点的？”
王清华默默举起他的手，然后迅速切到下一首。
等他切完歌再次落座的时候，杨毅哼哼小声问他：“你他妈要边听边摇啊？”
王清华哂笑：“这不是缓和缓和气氛吗？”
“………”杨毅哽了下，这不就是听歌版的“冷笑话”吗。
下面这首是比较舒缓的歌，歌放到第三十秒，卫港秋埋着头，这肩膀抖的频率跟歌一样。
杨毅转过头，冲王清华试了个眼色，似乎在说：看吧，都这样了还节奏，不敢相信dj版得多抖。
几个人谁也不敢先说话，他们都不是擅长说安慰话的人。
等人哭够了，眼泪都哭干了，裴郁磊才伸手搭在他肩上：“回去好好睡一觉。”
没有人知道，姚雪为什么要提出分手。为什么走过了四年，却是在卫港秋说出“我们要结婚”的话时提出分手，看上去还是如此绝情。
因为卫港秋记得，姚雪走的那会儿没有回头，一次也没有。
原瓷这几天有些忙，不仅是工作上的，还有原正行要生日的缘故。
其实在很久之前，她就已经准备好了礼物——一只鹦鹉。
原瓷记得，那只鸟去世没多久，剩下那只在她回来的一个夜晚，也不知所踪了。
于是，她下单买了一只。
这只是原正行舍不得花的钱，认为没必要的，被原瓷偷偷买下了。
等在对方生日那天早晨，客厅突然出现了一只鸟笼。
等许英打电话问原瓷，才知道是她买的。
原正行没说话，许英倒是在那边笑的很开心但还是说：“又买这些鸟回来，也不知道干嘛………”
傍晚，原瓷下班前收到许英的消息，原正行没有大办生日，只是在家里邀请老友。
许英说，是在一家火锅店预订菜品，让原瓷去联系。
原瓷拿着手机，站在家楼下等待着送餐人员的到来。她半蹲在地上，心里无聊数着数，眼看着那个红点越来越近。
原瓷有些蹲累了，便想起身活动一下筋骨，心里盘算这四分钟的路程到底还有多久。结果刚起身，原瓷便愣住了，倒不是因为闪到腰，而是眼前的场景。
对面的那家奶茶店门口，一个看上去年龄三十左右的，戴着眼镜的男人把手里的奶茶递给身边的女人，男人似乎很有暧昧样。虽然女方那边保持礼貌，没有任何逾矩行为，但这种氛围之下，再加上郎才女貌加持，任谁看上去，都以为是爱情美好的前兆。
主要是，原瓷认得女方的脸。
——是姚雪。
男方送完奶茶后，似乎还想多说什么，但被女方打发走了。
——原瓷很确定，是因为姚雪看见了她。
因为男方前脚刚走，姚雪就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好久不见啊。”
对方除了最开始见到她的一闪而过的惊讶，现在已转换成礼貌性的微笑问候。
原瓷点了下头，但她没先开口问。她反应慢，现在的信息量还没消化完，也觉得首先问出来是不太礼貌的。
很不巧，这个时候送货的那位到了。
“原瓷女士是吧？”
原瓷点头，随后接过那些塑料袋。
在她另一只手拿着手机，还没空出来的时候，姚雪伸手帮她提了一袋：“我帮你先提着。”
原瓷愣了愣，随后朝她点了下头。
两个人走了一段路，先是互相寒暄了下，最后是姚雪先挑起话头：“不想问我刚刚是怎么回事儿？”
原瓷看着她，没回答。
接着，姚雪用一种看上去很轻松的语气说出来：“我跟他分手了。”
原瓷表面依然平静，尽管因为已经猜到过这种结果，但听到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惊讶，她还是没忍住微微蹩了蹩眉。
姚雪轻笑出声：“很难相信？很正常，身边的人都是这样，毕竟都觉得一起走过了四年，为什么就那么突然，之前的都算什么呢？是这样想的吧，但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姚雪顿了顿，似乎在回想什么，但最后她还是缓缓说道：“我和他最开始在一起是因为喜欢对方，不难说会演变成爱，或者亲情，或者其他什么的，但是至少，我希望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是开心的。我一直这么觉得，谈恋爱就是为了开心才在一起，不是幸福，因为幸福有很多种。或许有的人觉得，回家能看见亮起的灯就是一种温暖的幸福。但我觉得不是，如果那盏灯是为了一个心理安慰。无论是谁都可以的话，那没有必要。我想的开心，是打心里的。”
——其实卫港秋也不是没让她开心。
“但那不是能让我跟他走下去的那种开心了。”最后，姚雪盖棺定论。
“人活在世上，也只图那点开心了。”姚雪道，“但那也很难。因为开心和付出，难过，痛苦，都是不对等的。就像你买很多彩票，但中奖的几率很小。”
从头到尾，原瓷都没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姚雪说。尽管已经走到家楼下，那就是停下来听她说。
“原瓷，谢谢你。”姚雪朝她笑了下，“因为你是听见这件事情最平静的一个。”
原瓷抬眸对上她的视线：“那你现在算开心吗？”
“不知道，其实这几天我没感觉到什么。你知道吗，人的一生不止有爱情。说实话，这么多年我也的确习惯了他，但是我发现我的工作很充实，没跟他约会就是和朋友聚会，或许会有戒断反应吧。但我知道这算起点也好，前面的那些年通通作废也好。现在重新开始，总比三十岁或者四十岁的时候，老了以后坐在轮椅上后悔好。”
这是姚雪给她的回复。
“说我这么多，关于你的我还没问。”姚雪笑笑，“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原瓷想了想：“是开心的吧。”
“跟裴郁磊吗？”姚雪脱口而出这个名字，冲她眨了眨眼，“让我八卦一下喽？”
原瓷笑了下：“有。但是就像你说的，开心分很多种。”
这次轮到姚雪愣住了，过了几秒，等她反应过来后一手揽上原瓷的肩，一手叉着腰笑个不停：“唉原瓷，我就知道你是个有趣的灵魂。”
双手提着菜品不知所措的原瓷：“…………”
“家里搞聚餐啊？”姚雪瞟了眼她手里提的东西，“这是……要吃火锅？”
原瓷“嗯”了声：“我爸生日。”
“完了，那我还拉你聊这么久。祝叔叔生日快乐，顺便说下不好意思。”
和姚雪聊完后，原瓷便提着那几袋东西回家，走到楼下的时候，她还看见楼底下站着一个人——是原正行。
原瓷走上前，手空不出位置，也不知道该怎么先开口说话。
说到底，这么多年来，虽说她和原正行的关系有缓和，但相比起大多数父女之间，仿佛还是有一层跨不去的横沟。
“给我提吧。”原正行说着便伸手，似乎是要帮她全部提过去。
原瓷无奈，只分了两袋给他：“都提一路了。”
她的步伐很快，原本可以走在原正行前面，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原正行微微驼背的身影，忽然就顿住了脚步。
过了会儿，她也很容易跟上了原正行。
原瓷减慢自己的速度，试图跟着原正行的节奏。
这个节奏速度很缓，让原瓷觉得这六层楼的时间过的很慢，但她又不觉得是难熬的。
等到了家，原瓷才发现窄小的客厅挤满了人，都是小时候看着她长大的那几个叔叔阿姨。
原瓷挨个问了遍好，许英上前接过她手里的塑料袋，才让她终于减小担子。
原瓷进了卧室打算先歇口气，再去应对外面的情况。等她把背包放下，拿出手机看见弹出电量过低的消息，她边找出充电器插|进插头，边看了眼锁屏显示消息。
发现总共有两个人给她发了消息。
一个是许英，是三条语音消息。
原瓷调小音量，还是听了遍。第一条，许英在语音里问她到了没有；第二条，许英说客人差不多都到齐了，问她在哪里；第三条，许英说原正行怕菜品太多，她提不动，下楼帮忙了。
原瓷听完那三条语音，又瞥了眼门外。
接着，第二个给她发消息的人是姚雪。
其实在两人分别后，姚雪还发了几条信息给她。
只不过当时手机揣在兜里，原瓷也空不出手和精力，所以无论是许英的消息还是姚雪的消息，她都没看见。
【姚雪：这些事我没给其他人解释过，包括我的父母，因为他们也不理解我，虽然他们也并不想我和卫港秋在一起，但还是气我浪费那几年。但我并不觉得，因为那几年卫港秋的确赚给我不少开心，这就当是交易吧。这么多年，我们分分合合过很多次。其实每次只要对方给个台阶，只要心里还有对方，就会继续走。所以走了那么久，但我很清楚地知道我要什么，就像现在，我很明白以前跟现在不一样了。】
【姚雪：今天你看见的那位，是我的同事。我和卫港秋分手之前，他就对我表明过心意，但那时候我拒绝了他，也没太在意。今天是下班碰见了，他也知道我分手的事，借安慰请喝了杯奶茶。我失败一段感情，不代表会被人的“雪中送炭”而感动便投入其中，我要的是什么我知道，我不会将就和妥协，甚至是于彼此而言用最可悲的感动行事。】
【姚雪：也许你以后会知道，我和卫港秋分手是在他跟我求婚那天。但是原瓷，你知道他为什么跟我求婚吗？是因为我们参加了一场我同事婚礼，她跟她老公是大学同学，两人为对方努力最后走进婚姻，很不容易。所以我知道，我跟卫港秋之间更不可能。可能我比较物质，那天他跟我求婚我突然不要了，是因为我知道，他不是想跟我求婚，只是看见了那对新人，觉得我是羡慕的，想要的，才那么做。他没有考虑过房，车，以及未来的问题，不是出于他，当然，这个理由也不是出于我，更不是出于我们。而是出自于冲动和孩子气。我觉得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坚定以为，谈恋爱可以是理想主义者，但结婚不是。】
或许在外人眼里，大多是卫港秋选择去包容姚雪。
但姚雪并不那么觉得，她一直认为谈恋爱是让双方都皆大欢喜的事儿，恋爱是互相满足对方，也是满足自己，因为对方的喜怒哀乐同时也会对自身造成一定影响。况且她做的不比卫港秋少。
她能跟卫港秋这么多年，不是来自于恋爱这方面，而是她心里那股劲儿。
她想走的路，谁拦不了。和卫港秋在一起是，分开也是。
原瓷看完满满三大条评论看了很久，最后回她。
【原瓷：你之前问我是不是不理解你。我想不是的，我只是有点震惊，因为我很佩服你能在处于长达这么多年的一段关系中，依然有足够清醒独立的人格。】
其实这么久以来，她和姚雪虽然是通过裴郁磊和卫港秋这两根线认识的，但无论是从交流还是自身去认识了解对方的方面，原瓷都觉得，她们算朋友。
同时，她对姚雪也是同性之间的欣赏。
姚雪这个人，实际上很洒脱，也很明白什么是对自己好，或者不好。
【姚雪：没办法，人生短暂，总得学会断舍离。学会放弃一段给不了自己物质和精神的感情，而不是一味沉溺其中，自我感动，反反复复地消耗自己。也许我无情，哪怕我知道他爱我胜于幼稚玩闹，但我依然不会选择放弃自私。】
【原瓷：我很喜欢你的有句话，人生在世只图那点开心了。】
【原瓷：作为朋友，我很希望你能开心，但不止一点。如果开心不是在爱情上面，那就在生活上的其他地方。】
姚雪那边很快回复，并发了个大笑的表情包：【会的，谢谢你】
原瓷收拾完后，从卧室出来。
饭桌上一切准备就绪，就差落座了。
客厅很小，没有一点儿多余的空间，却足足有十二个人挤在一起，挤坐在圆桌周围。
从饭局开始那一刻，原瓷便没出声，她聊不入他们的话题。
提到当中有人的第二个孙女快上小学，提起近几年小学竞争相当激烈：“现在这些孩子，一个比一个了不起哦！”
——这更是原瓷不能涉及的话题。
她是他们这一代里最小的一个，当她还在读高中的时候，亲戚家的孩子便已经当爹当妈了。
原瓷插|不进去这话题。但在她微微走神的时候，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原瓷啊越长越漂亮了。”其中有个叔叔看上去明显喝大了。
“女大十八变。”有人接话道。
“说什么，人家原瓷以前也不差。”
原瓷干笑两声。
最开始跳话题的那人却话一转，拿着酒杯朝向原正行：“欸，老原今儿生日，今天最大的还是你，生日快乐啊！”
这一开头，桌上其他人都拿着酒杯说生日快乐。
就连一个五岁小孩都不看电视了，跑过来凑热闹举着果汁迷糊说着“生日快乐”这四个字。
原瓷感受到许英投过来的视线，但没有和她对视。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感觉比让有恐高症的她去参加跳伞还紧张。
饭桌上所有人都看着原瓷站起来，举着一杯果汁：“生日快乐，爸爸。”
后面那两个字她说得很快，也觉得有股莫名的心虚。
“谢谢。”原正行倒了杯酒，灌着喝了下去。
“好好好！”刚才那位喝大的叔叔竟然最兴奋，他又满满倒了一杯酒，站起身大声道，“那我祝大家都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