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
黑影的目的地是顾老太太的花园。
月光从云层里露出一角,皎白的月光照下来,落在黑影身上。拐角处,两人不约而同地,探出半个身子。
黑影是……顾老太太!
林悠棠抬头瞧了一眼顾无言。
顾无言则是垂下眸,似乎也有点不解。
花园内,顾老太太动了动身子,然后就有一声很轻的落地声,从她身边响起来。
她吃力地弯下腰,在地上摸索了几下,再起身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个铁铲子。
花园里逐渐传来铲土的声音,拐角后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而后就回去了。
“花园是奶奶最宝贵的东西之一,今天早上我们这样破坏,奶奶她肯定很生气。”回到房间后,顾无言关好门,跟在林悠棠身后说。
林悠棠“嗯”了一声。
顾无言走上来,说:“还要讲么?”
“什么?”林悠棠瞪着眸子,人畜无害似的瞧着顾无言,过了几秒才想起来,“哦,当然要讲。”
顾无言点了点头,很轻地“嗯”了一声。
……
第二天林悠棠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是没人的。她昨晚听顾无言说小时候的事太入迷,导致最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林悠棠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坐在床上发呆。
没想到书中的女主也和自己一样,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她回想起以前小的时候,经常被人说是“男人婆”,就因为她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
那些说她的人有男孩子,也有女孩子。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他们可真是下头。
林悠棠整理完自己,从房间里出来,路过花园的时候,她愣了一下。
她偏过头,瞧着花园,而后大惊失色地去找顾无言。
顾无言此时正在客堂里,和顾磊讲话。林悠棠从下人口中得知顾无言在这里,绕进来,揪着顾无言就要走,还是顾无言喊住她,问她:“怎么了?”
林悠棠不会无缘无故,无礼地拉人就走,除非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林悠棠瞄了眼客堂里一脸懵的顾磊,而后凑近顾无言耳边,手虚掩着说:“老太太的花园被毁了。”
顾无言:“?!”
林悠棠借助视线盲区,揪了一下顾无言的衣袍。
顾无言很快就会了意,转身时脸上的诧异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顾无言朝顾磊行了个礼,道:“三叔,有件事情无言要立刻去处理一下,很快回来,到时候我们再聊。”
顾磊也不是不讲人情的人,点了点头,说:“有事就去忙吧。”
顾无言转回了身,动了动唇说:“走吧。”
林悠棠:“嗯。”
两人迅速赶到了花园,却见顾老太太不知何时站在了花园里。此时她正绷直着身子,面无表情地瞧着眼前的一片狼藉。
两人走上前,顾老太太才动了动身子。
瞧见来人是顾无言,顾老太太的身子似乎软了一点,接着两眼往上一翻,晕了过去。
顾无言长腿一迈,伸手托住晕过去的顾老太太。他打横抱起老人家,以前老人家也喜欢这样把他抱在怀里,没过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只不过现在两人换了位置。
“我带奶奶先进去休息,你去找三叔,让他去请大夫。”
林悠棠点了点头,转身就去客堂里找顾磊。
顾无言垂下眸子,瞧着自己怀里,脸色不佳的老人家。
一盏茶的时间,林悠棠、顾磊,以及专门给,像顾家这样的,贵族治病的大夫,迈着飞快的步子,进了顾老太太的屋子里。
大夫给顾老太太把脉,而后对三人说:“老太太并无大碍,只是着了凉,又受了惊,睡一觉便好了。”
见老人家没事,顾无言一直悬着的心才彻底落下来。
他转身走出去,几秒人便在了花园里。
林悠棠随后过来。
顾无言双手抱臂,笔直地站在走廊里。林悠棠走上来,站到他身边,片刻后,她说:“放心吧,大夫不是都说了奶奶没事么,你就别瞎操心了。”
顾无言:“……知道。”
林悠棠用余光瞄了一眼顾无言,而后转回来说:“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一有什么事情就憋在肚子里,自己消化。”她侧身,面对顾无言,“这样下去要憋坏的!”林悠棠说着伸手,捏着顾无言两边的脸,往外一拉,“你笑一下嘛,今天我都没看见你笑。笑一个,嗯?”
这要是换做别人,顾无言早就一手擒上去了。但现在面前的人是林悠棠,他能和自己老婆动武么?当然不能。
说白了,他要是对林悠棠动手,人都还没过门呢,就家暴,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顾家的名声还想不想要了?!
顾无言也知道林悠棠是在安慰自己。他有些艰难地挤出一丝微笑,林悠棠这才满意地松开手。
“这样才对嘛。你看你,明明笑起来那么好看,干嘛不笑?整天摆着个臭脸,给谁看?”林悠棠忽然转身看着他,“给我看么?”
顾无言:“……没有。”
林悠棠说:“我可不要每天和着一个冰雕过日子。与其这样,我还不如去抱个石狮子回来呢!”
顾·石狮子·无言:“……”
林悠棠见顾无言终于没有摆着那张冰山脸了,才心满意足地挪开视线。片刻后,她问顾无言:“那这花园怎么办?还能像以前一样么?”
也不知道这个破坏者是出于什么心理,有些花草还好,只是被踩瘪了,像没了气的气球;有的花草则是被连根拔起、拦腰截断,好似见不到好一样。
顾无言瞧着眼前这片狼籍,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他说:“就算能弄好,可里面的花却再也弄不回来了。”
林悠棠疑惑:“为什么?”
就是啊,为什么?花没了,再买不就好了?虽然和之前的不一样,但总不至于说“再也回不来了”吧?
装个样子总是可以的。
顾无言却说:“这花在十几年前就没有了,就算有,现在也不是它开花的时候。”
顾无言这么一说,林悠棠这才发现,现在这个季节根本就不是蜀客花开花的季节!可是为什么花园里的花却开了?而且还开得那么茂盛?
顾无言说:“这花是顾恒最喜欢的花,奶奶在他很小的时候,一个商人给的。”
彼时顾恒也才只有三四岁,被顾老太太抱在怀里,好玩得很。
那天顾老太太抱着顾恒在街上闲逛,路过烧鸡摊子的时候,小顾恒咬着手指,两眸子水灵灵地盯着肥硕的烧鸡。
顾老太太眯眼笑了笑,摘下他湿漉漉的手指,然后走到摊位上,买了一只小一点的烧鸡。
买到烧鸡的顾恒笑得合不拢嘴。这个年纪大的孩子还不知道小和大的区别,只知道哭了有人哄,饿了有人喂,想要什么,手指一指,大人总会满足自己的。
顾老太太把缠着烧鸡的线往手指上一挂,顾恒就趴在她肩上,直直地盯着只露出一点的烧鸡。
祖孙两个逛累了,便找了个歇脚的地方坐坐。这时候,街的另外一边走过来一个穿着灰色布袍的商人,打扮也略显浮夸,尤其是头顶上的大帽子。
商人也在祖孙两个歇脚的地方停下,要了一碗水。
不知道是不是小孩子见到什么都好奇,觉得好玩,冲那商人“呀”地叫了一声。商人看过来,捉弄被发现,顾恒“嗖”地一下钻进顾老太太的怀里。
然后过了几秒,再看过去。
商人见这小家伙好玩,便迈步走到祖孙俩那桌。
商人携着不知道哪儿的口音,说:“好可爱的小家伙,你叫什么?”
这时候的顾恒哪里会说话,只能顾老太太回答:“顾恒。持之以恒的恒。”
商人点了点头:“好好听的名字。”说完,他伸手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摸出一包花籽,放在桌上,“我这里有一包花籽,就当是见面礼。”他摸了摸顾恒的头,“我很喜欢这个小家伙,希望你能把它养好。”
顾恒静静地盯着商人放在桌上的蜀客花籽,他后来确实像商人说的,把花养得很好。
只不过……
彼时正是三年之后,顾恒正是垂鬓年纪。那天是他的生辰,也是蜀客大开的日子。
顾磊置办好宴席,各地的贵族都来顾家捧场。
那时也是顾家名声最鼎盛的时候。
宴席向来主角都是最后登场的,顾恒在院子里干坐着,无聊,正好有贵族也带了小孩过来,小孩子之间最容易相处了,于是他们很快便玩到了一起。
那天他们玩的是捉迷藏,一个小女生找,其他人躲。
当时他们玩的地方并不大,所以能躲人的地方也不多。可偏偏顾恒是最熟悉这个家的,哪里能轻而易举的被找到,他一清二楚。
只不过等他躲好之后,他便困了。再后来……他就再也没有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