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
林悠棠怎么都没想到，那个差点把她吓个半死的人会是顾无言奶奶？！
这么说……顾无言住在这儿？
顾无言迈出长腿，几步就走到了房间门口。
“奶奶。”他喊了一声。
顾老太太闻声昂起头，两双依旧清澈的眸子盯着顾无言看了几秒，而后微颤着唇说：“无言？”
“奶奶。”顾无言又喊了一声，算是回答。
顾无言从来没有这样过，就连一直跟随他长大的兰濯池，都没见过他这样脆弱过。
……大概是自己最亲的家人已经不在世上了，独自承受了那么多年，终于在某一个时刻，或者一个特定的时间段，彻底爆发了出来。
于顾无言而言，顾老太太，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家人了。
顾老太太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老人家手背上布满了褶皱，皮包骨似的，看起来很吓人。但是顾无言却是轻轻地托起，像是什么珍宝一样，很小心翼翼。
老人家没说什么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眼前已经成熟的孩子。
……就好像回到了从前，她坐在门口的老藤椅上，看着他一样。
顾老太太很喜欢这个乖孙，相对于同辈分的孩子，她喜爱顾无言已经喜爱到肉眼可见的程度了。
顾家家规很严格，顾无言又打小就早起练功。老太太呢，就会坐在门口的老藤椅上，安静地瞧着他。
顾家练功一向都有时间限制，偶尔会出现拖堂的现象。但是到了顾无言这里，这些现象都一律免谈。
虽然顾无言是他父亲亲手带的，但说到底，顾家家主终归还是顾老太太的孩子。
天底下哪个孩子不会害怕爹娘？
顾家家主也不例外。
于是老太太每天坐在门口的目的就从看顾无言练功，变成了监督顾无言父亲，准时让顾无言“下班”。
严格到什么程度呢？超过哪怕一分，甚至一秒都不行，必须准时准点。
美名其曰：顾家家规就是这样规定的。
良久，顾老太太轻抚着顾无言的手背，悠悠道：“好啊……好啊……都长这么高了。”
顾无言又很低地喊了一声：“奶奶。”
这时，花园里忽然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众人的注意力一瞬间都被那声响吸引了过去。
顾无言收了情绪，和顾老太太，不约而同地偏头看去。
花园内，兰濯池瞬间拔出腰间的腰刀，对着声源处。
就见窸窸窣窣的草丛里忽然钻出一个黑影！
那是……
“顾恒！”
顾磊打雷似的嗓门忽然在人群最后面响起来，众人都吓了一跳。
包括这个叫“顾恒”的人。
“你个小兔崽子！又逃学是不是！”顾磊瞧清楚了人影，撸了撸袖子，径直走过去，揪起顾恒的耳朵，火气肉眼可见。
周遭的人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自己的一个不小心就惹到了顾磊。
那这饭碗还要不要了？
“……”顾老太太的喉咙里发出了低低的嗓音。顾无言瞄了一眼，就见原本还平淡的顾老太太脸上溢出了不满。
片刻后，她便转身离开了。
花园内，顾磊揪着顾恒的耳朵从花园里走出来。
顾恒的耳朵已经红了。
顾恒求饶道：“爹我错了，你别揪我耳朵了。要掉了！”
“揪！我就揪你耳朵！你说说，这已经是你第几次逃学了？！”
顾恒想了想，片刻后说：“这个月第一次。”
顾磊差点被气呕出一口血来。
顾磊最终松开了手，顾恒揉了揉几乎没知觉的耳朵：“爹你也太狠了，我耳朵都没知觉了。”
顾磊：“该！”
“好啦爹爹，我发誓，下次真的不会了！”顾恒说着举起手……发了个“誓”。
顾磊头晕：“……滚滚滚！哪凉快哪呆着去！别让我看见你！”
可是顾恒却没有动。
顾磊瞧着他，问：“你还要做什么？”
顾恒讪讪地说：“爹，我想买糖葫芦，你能不能……”
顾磊现在血压飙升，恨不得这个兔崽子下一秒就在眼前消失。他手伸进兜里，摸了几下然后伸出来丢给他说：“拿了快滚。”
计谋得逞，顾恒屁颠屁颠地跑了。
顾磊心累，顾恒再过几年就成年了，但是他的性子却还停留在小时候似的，顽皮捣蛋，没点样子。
用顾磊的话就是：“顾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顾磊收拾完顾恒，注意力重新回到花园上。顾无言从顾老太太的房间里走出来，睨了眼顾磊后又投到花园里的尸骨上。
顾磊问：“无言侄儿，你说接下来要怎么办？”
顾无言说：“先把尸骨弄出去吧。”
顾磊：“好。”
“小心点儿，别弄坏了奶奶的花。”末了，顾无言补充。
就算顾无言不补充，下人也会小心再小心。
毕竟那位可不好惹。
顾磊差几位下人把尸骨从花园里挪了出去，江晚受了惊吓，顾无言让兰濯池把人送去休息。
江晚倒是没有开口拒绝，因为就在刚才，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心情大好，自然就看兰濯池顺眼了。
兰濯池：“……”
兰濯池回来，顾无言就开口问：“方才顾恒从花园里出来的时候，奶奶好像不太高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顾无言记得以前顾老太太是很喜欢顾恒的，就像当年喜欢自己一样。
可是刚才她的表情，不太像是喜欢的样子。
不满说小了，讨厌更加准确。
顾磊叹了声气，说：“ 你还记得十年前，顾恒生日么？”
顾无言当然记得。那天晚上，顾恒跟几个同学一起玩捉迷藏，别的同学都找到了，就他，愣是怎么找都找不到。
“我记得。”顾无言说，“当时我们知道后，把整个顾家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就是找不到人。不过好在第二天早上，他自己回来了。”
“我们问他上哪去了，他说他睡着了。”顾磊说着笑了一下：“你说奇不奇怪，明明人回来了，没少胳膊少腿的，老太太偏说这不是她的孙子。”
没少胳膊少腿的，怎么就不是她的乖孙了？
顾无言：“我记得，当时奶奶晕过去了。”
顾磊说：“我们当时以为是老太太惊吓过度，毕竟当时她听见顾恒不见之后就晕过去了，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可是过了几天，她还是说顾恒不是她的乖孙。”
后来……他们带顾老太太去看了郎中，郎中说可能是年纪大了，又惊吓过度，一时间没缓过来。让她好好休息，过段时间兴许就会好了。
顾老太太休息是休息了，但之后就没再理过顾恒。
再后来，就是顾无言看见的那副面孔了。
顾磊给他们准备了空房间，让他们暂且先留下来。毕竟花园里莫名其妙挖出一具尸骨，要是传出去，经过他人夸大，那到时候顾家的面子又不知道往哪里搁了。
顾无言应下。
晚上，顾无言跟兰濯池去查看尸骨，林悠棠则是待在房间里。
今天一整天系统2都没出来，林悠棠觉得奇怪。
照理来说，按照一般的套路，现在不是应该出来发个任务，让她调查花园里的那具尸骨是谁的么？怎么到现在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林悠棠在心里又呼喊了几遍系统2，愣是喊不出来。
林悠棠塌了塌肩，放弃了。
几秒后，门口传来动静，林悠棠看过去，顾无言开了门，走进来。
顾无言关上门，转身就瞧见林悠棠坐在床尾，眼神呆呆地望着自己。他很浅地笑了一下，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还不休息么？”顾无言问。
林悠棠摇了摇头，语气却带上了倦意：“还不累。”
“看出什么了么？”
顾无言说：“三叔请了仵作，但……什么都看不出来。”
也是，都已经是骨头了，肯定什么都看不出来。
对话到此结束。
林悠棠：“……”
顾无言：“……”
两人安静地坐在床边，氛围微妙。
说，说什么？
不说，太尴尬了。
于是顾无言开口问：“你为什么要逃婚？”
这不说还好，一说就说个大的。
林悠棠差点被呛死。
“我……”林悠棠支支吾吾了半天，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她逃婚完全是因为系统2，系统2让她逃的。
顾无言看着她，片刻后歪了下头。
林悠棠：“……”
我cpu烧了怎么办？
“我……我想逃就逃，怎么了？你有意见？”
顾无言：“……”
他哪敢有意见。
于是他说：“罢了，既然你不想说，应该是有什么苦衷。这也怪我，日子挑得太仓促。其实，那天我也很慌，害怕你会不答应。”
林悠棠：“？？？”
我靠？！
“那天得知你逃婚之后，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不知道去哪儿寻你，害怕你会不会在路上出什么危险，更……”
“停！”林悠棠做手势，打断顾无言说话。
顾无言不解：“怎么了？”
林悠棠说：“那个……你能不能跟我讲讲我们小时候的事情啊？”
顾无言：“？”
“……那天从洞穴里出来之后，我发现我的记忆力好像不太行了，不知道是不是吃了海水，有些东西不记得了。”
顾无言：“……”
他盯着她，片刻后，低低“嗯”了一声。
顾无言只盯了她几秒，可这几秒，林悠棠觉得相当于几年。
林悠棠紧绷着的身子终于松懈下来。
顾无言刚开口，音还未发出来，房间门口忽然走过去一个黑影。
顾无言瞄到了，脸色瞬间冷下来。
“嘘！”顾无言做了个手势。
林悠棠歪头，顺着顾无言的视线看过去，也看见了那个黑影。
林悠棠回了头，两人对视一眼，片刻后起身，悄悄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