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4章
元黎好一会儿没说话。
云泱问:“怎么啦?”
元黎道:“你不必如此勉强自己。”
“不勉强不勉强的,我是真的想帮你。何况,这麻烦本就是我惹出来的,我出份力也是应该的。”
元黎仍有迟疑:“你真的想好了?”
云泱嗯嗯点头。
“也许你慢慢查,也能查到真相,但既然有简单的法子,为何不试试呢。你不用担心我,我熟知那家伙的脾性,知道怎么对付他。”
少年乌眸剔透而干净,让人想到晶莹不染纤尘的雪。
元黎沉吟了会儿,最终道:“等天亮之后,孤让严璟去安排,中间这段时间你可以再好好考虑下,随时可以反悔。”
“嗯,不过,我应该不会反悔的。”
元黎笑了笑,道:“那就再睡一会儿吧。”
云泱刚刚被噩梦惊醒,吓了一身汗,热身子坐了这么久,的确有些冷,便乖乖钻回被子里,只露个脑袋出来。
“你怎么办?”
牢房里只有一张床,而且是狭窄的单人床,根本容不下第二个人。
元黎道:“孤坐着就好。”
云泱有点过意不去:“要不我也坐着,我们一人一半好了。”
元黎摇头:“不用,你安心睡,孤正好还有事情要理一理。”
他从怀中掏出几份类似文书的东西。
云泱就没有再推辞,安心躺了下去。烛火噼啪作响,间或伴着几点书页翻动声,在这幽深阴冷的牢狱里,云泱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心安,很快,困意便潮水般涌来。
等第二日云泱醒来,阳光已透过大牢顶部的天窗照了进来,暖融融几束。
元黎没坐在床边,而是站在牢门外和严璟说话,严璟手里捧着一套红色襦裙、提着一只食盒。
很快,老九也送了盥洗之物过来。
云泱掀开被子,揉了揉眼睛,趿着鞋子下床。老九把铜盆和毛巾端到案上,笑道:“太子妃过来洗把脸吧。”
云泱点头。
刚走到铜盆前,一只手已伸过来,取走了毛巾。
“孤来吧,你坐着。”
元黎将毛巾浸到水里打湿,拧干后递给云泱。
等云泱擦完脸,又让严璟端走铜盆,擦干净桌案,把早膳摆了上来。
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云泱的确有点饿了,立刻拿起一块枣泥糕吃了起来。
元黎道:“孤已以审讯的名义让宋少卿把人带到审讯室,待会儿你和孤一道过去。”
云泱乖乖点头,吃完早膳,就在严璟服侍下把那套红色襦裙穿上。
大红织金的襦裙,面料做工俱是上乘,看着像是宫里的东西。
严璟还贴心的准备了花钿和口脂,分别给云泱贴到额心和唇上。因为没法梳髻,云泱便直接动手把发带拆了,让一头如稠乌发直接披散在肩背上。
最后就是穿上绣鞋,戴上玉钏。
元黎一直负袖站在牢房外等着,由于严璟这一整套装备准备的太过齐全,以致于元黎回头,看着蹦蹦跳跳从牢里走出来的“红衣少女”时,险些没认出来,着实愣了下。
云泱倒还好,只是嫌裙摆太长走着费事,不得不用手提着。
“像不像?”
云泱问元黎。
见元黎只是望着自己不说话,云泱茫然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么?”
元黎回过神,摇头。
“很像。”
云泱松口气:“你说像就肯定没问题了。”
老九已过来引路,云泱要跟着走,元黎忽道:“等等。”
云泱困惑转头。
元黎道:“大问题没有,小问题有一个。”
“唔,什么问题?”
元黎解下身上的披风,裹到云泱身上,又特意将兜帽给少年戴上,道:“牢里冷,这件襦裙太薄了,披上它会好一些。”
云泱想说这件襦裙其实挺厚实的,况且他还在里面套了自己的衣袍,不过元黎既这么说了,他自然不好拒绝。
而且裹一件披风在外面,的确暖和很多。
审讯室分为两个隔间。
元黎把云泱送到门口,嘱咐:“孤就在隔壁,会随时盯着你们,你若遇到危险,立刻叫孤。”
云泱应下,推门走了进去。
呼延廉贞自打被关进来以后,就没吃过一顿饱饭,此刻虚弱的靠坐在椅子里,手脚皆戴着厚重的镣铐,饥肠辘辘,眼冒金星。
“放老子出去……”
听到有人进来,呼延廉贞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凶恶的重复这句话。
然后,他就闻到了一股香气。
一股独属于女子的幽香。
呼
延廉贞陡然意识到什么,猛抬头,刺向来人。
大红色的织金锦裙映入眼帘,紧接着,是一张皎白如玉的脸。
呼延廉贞瞳孔剧烈颤抖起来,激动的要挣开镣铐束缚。
“郡主!”
他几乎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赤红着眼唤了声。
云泱在五步外停下,蹲下去,拿出一个食盒,然后从食盒里取出一碟糕点和一碗清水,递了过去。
“喏
,先吃点东西吧。”
呼延廉贞眼眶倏地一红。
“我就知道,郡主一定记挂着我。我……”
“好了,快吃吧。”
“诶。”呼延廉贞抓起一把糕点,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接着又将碗里的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云泱便开始问:“你怎么会被抓进这里面?”
呼延廉贞警惕扫视一圈,反问:“郡主是怎么进来的?”
云泱在心里轻哼声。
面上道:“能怎么进来,还不是瞒着兄长偷偷偷进来的,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银子才把这里里外外一圈人给打点好么。”
呼延廉贞又感动又羞愧。
要去抓云泱手,被云泱躲开。
呼延廉贞脸一红:“我对不起郡主。”
“你是对不起,兄长为了我们的事,背着我父王母妃偷偷立下婚书,担了多大风险,你倒好,转眼就把他出卖了。我也是愚蠢,还当你多爱我呢,甚至还动过要与你私奔的念头,现在想想真是可笑,今日这一面,便算咱们最后一面了,从此,咱们恩断义绝,再无干系。”
呼延廉贞惊得失色,急道:“冤枉冤枉,那封婚书是他们从我身上搜出来的,并非我主动给的啊。”
云泱冷笑:“你也不必狡辩,就算婚书不是,那你的供词呢,难道不是你在禁卫面前攀咬兄长,把兄长供出来的么?”
“可那的确是……”
“是什么?如果仅是为了脱罪,你完全没必要说出自己朔月国大王子的身份,如果你是想利用朔月王子的身份为自己脱罪,根本没必要再多此一举供出兄长,你故意将这两件事同时说出,不就是为了让世人觉得长胜王府与朔月人私下勾结么,你好阴毒的心肠!”
呼延廉贞彻底慌了。
“不不,不是这样的。”
云泱:“那是怎样?”
“
是、是——”呼延廉贞纠结挣扎,一想到刚刚自己娇娇小辣椒的绝情话,简直心痛欲死,终于一咬牙:“是有人让我这么说的。”
云泱心脏砰一跳,紧问:“是谁?”
隔壁间,元黎也神色一紧。
呼延廉贞为难的抓抓脑袋:“可我答应过那人,不能说。”
云泱呵一声,站了起来。
“既然如此,你就和那个人相好去吧!”
云泱收起食盒,转身就往外走。
后头呼延廉贞大声:“我说,我说,郡主别走。”
“其实我也没看到那个人长什么样子。我那夜本来一直扮成宫人混在院子里,好随时与世子联络,结果突然有个穿绿袍子的内侍过来告诉我,说世子约我在太液池边见面,我信以为真,就跟着那个人走了,谁料走到池边一颗柳树下时,被人从后面袭击,我毫无设防,直接被敲晕了过去,等醒过来,就在一个黑屋子里面了。他们绑了我的手脚,蒙了我的眼睛,还说郡主也被他们手里。他们说,只要禁卫审问时,我自爆身份,并把我和世子之间的事都说出来,他们就放了郡主。”
云泱气结:“所以你就按他们吩咐说了?”
“是啊,我当时都快担心死了,恨不得立刻冲到郡主身边才好,当然只能按照他们说的做了。还好他们遵守承诺放了郡主,否则待我出去,定不饶他们。”
云泱在心里骂了句蠢货,一时不知道该气还是该怒。
“你就没想过,他们既不会放了我,也不会放了你么?”
呼延廉贞大受冲击:“这怎么可能!郡主不是好端端出来了么?”
云泱重重哼:“他们根本没有抓到过我,你真是蠢死了,连这么简单的陷阱都看不出来,都被人卖了还在这里给人家数钱。”
呼延廉贞遽然变色。
喃喃:“这、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不可能。你也不想想,他们若真有本事抓了我,父王母妃还有兄长怎么可能安心待在宴上。”
呼延廉贞登时气得哐哐砸扶手。
“混蛋!王八羔子!真真是害苦了我!”
“好啦,事情都过去了,你也不需要太过自责。”云泱安抚:“你这人素来憨厚,自然不懂旁人的弯弯绕绕。”
“你再仔
细想想那些人的特征,身高,样貌,口音之类。”
呼延廉贞摇头:“我当时被蒙着眼,根本看不到他们的身材与样貌,不过他们口音倒是很正宗的大靖口音,绝非我们胡人。”
云泱想了想,问:“你刚刚说,你是走到太液池边的一颗柳树下被人袭击的,你不是武功挺厉害么,怎么会连这点警觉性都没有。”
呼延廉贞有些不好意思道:“正常情况自然不会,可当时柳树下面站了个人,光看背影,的确有些像世子,我才走神的。”
“一个人?”
“是,一个披着披风的人,看着很年轻,对了,我被敲晕时,情急之下,还从他身上顺了件东西。”
云泱忙问:“什么东西?”
呼延廉贞:“一个荷包。”
说完,他在怀中迅速摸索了一番,果然掏了一只白色云锦面的荷包出来。
云泱隐隐觉得有些眼熟,凑近一看,这不就是昨日宫宴上太后赏
的荷包制式么,皇子公主们都有。
难道是某个皇子?
云泱忙把荷包翻过来,去看荷包正面。
这一看,便皱起了眉。
荷包正面,赫然用金线绣着一丛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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