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飞头
“注意,无论你听到或看见了什么,都不要爬出来!”诺苏梅朵把头转过床沿,看着床底下的王子又吩咐了一句。
外面,风好像带着什么来到了窗前。
蒙多懿德虽然练过武功,却未曾经历过战阵,一听说要发生怪事心里就有些慌乱了,匍匐在地上的胸脯扑通扑通地跳响。
咚咚,什么东西在窗户前碰撞了两下。
窗户颤动了一下,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接着是一会儿安静,好像那东西已经离开窗户飞远。
“是想退远了再蓄势攻击吧?”
夜郎王子才这么猜测,就听到呼呼之后猛然响起的咚咚两声,似乎是两个大石头突然砸在了窗户上。窗棂咔擦一下断裂,接着扑进来两只大鸟一样的东西,屋子里呼啦啦发出风响。
夜郎王子大着胆子偷偷往外看了一眼。
飞进来的是两团黑乎乎的东西,四面毛发飞动,中间是圆滚滚的一个肉球,?肉球的中间,两只闪着蓝光的怪眼。
夜郎王子不看时已经忐忑,这一看,一颗心都蹦到了嗓子眼上——天哪,在随后跟进屋里来的月光中,王子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两颗飞动着的人头。
人头的后面抖抖索索摇摇摆摆地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哦,原来半是截大肠和连接着喉咙的胃袋
“飞头?哦,这是南方越国的法术,“蒙多王子心里咯噔了一声:“听着飞头有两种,一种是不吃人的,只用于刺探消息,就只有一个头颅;一种是吃人的,专门用于斩杀敌方头脑,那就还连接着肠胃。这么看来,这个飞头是来吃人的,是要置我于死地哟!”。
王子越想越害怕。
两个头颅在屋里转了一圈后,就径直扑往床头上来。
夜郎王子在床下颤抖着,他怕发出声音,就把四个指头放进了口里,四个手指都被牙齿咬出了血。
他不敢想象诺苏梅朵在怎么样与飞头搏斗,就把脸转向了床的另一边。
另一面的墙壁上,两个飞头的影子在上下翻飞,左右腾挪,长长的头发飘扬着,像极了两团黑烟。
“怎么就没见梅朵啊,莫非”王子还是不敢往下想。
一阵咔擦咔擦,嘶啦嘶啦的声响后,两个头颅又烨烨飞旋着在屋里绕了一圈才飞了出去。
夜郎王子似乎看见他们的嘴巴都变成了红色。
“哦,梅朵,梅朵你怎么样?”蒙多懿德没有听到床上有动静,就担心地叫了一声。
诺苏梅朵没有回答,屋里悄无声息。
夜郎王子急了,赶紧从床底滚了出来。
月光照在凌乱的床上,床上除了一条被撕得丝丝缕缕的被子和一根被啃过的木头外,什么也没有。
“梅朵——”王子叫了一声后感觉到了不对,便扯开嗓子大喊,“骨朵——骨朵——诺苏骨朵——”
听到他的叫声,外面有嘈杂的声音响了起来。
第一个进来的是达洛桑巴,过了一会儿,罗蒙大叔才到,接着大家都到了,挤了满满一屋子,全都盯着残破的窗子和一床的破絮发愣。
“骨朵,骨朵在哪里呢?”蒙多王子着急地叫喊,“谁见诺苏骨朵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
“我在这里呢!”这时一个声音响起,“怎么了?半夜三更的,发生什么事了呀?”
“你”
“我正睡得香呢!”诺苏梅朵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地进来看了看窗户,又看了看床,
“哦,飞头啊!没事的,不是有我的查尔瓦保护着你吗?只要你睡觉时躺在上面,就一定没事。”
诺苏梅朵说着,弯腰在床下把两件叠放在一起的查尔瓦拾了起来,放在了床上。
“是它在你熟睡时把你抬到床下去了,让飞头把被子里的木头当成你,往死里撕咬呢!”诺苏梅朵说,“飞头是落了空,不过飞向山谷的赶尸道士和这个有飞头功夫的都是道家的人,他们不思正道,得的也应该是恶果。哦,对了,现在没事了,大家继续睡觉去吧,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呢!”
大家纷纷离去,诺苏梅朵却把头凑到了王子的耳边低声说话。
“不要怪我丢下你跑出去,这两个飞头作恶太多,不除去他们!还会有人再受其害呢!”
“这家伙本来就该死,只是你怎么除去他呀?”王子疑惑地说,“又没在这房间里打斗!”
“我在这里一会儿是为了支撑你的胆子,”诺书梅朵说,“要除掉他们还简单吗?我让他们在这里白忙活,自己却跑到他们住的屋子里,把那没有了头颅的身子藏了起来。飞头回去后找不到依附,自己却又在外面耗尽了能量,不一会就是死翘翘的一个。”
“他们住的屋子?”
“就在这梨树坪驿站中,”诺苏梅朵说,“这个驿站虽然是夜郎国朝廷开的,却在对外经营,招待着各处过往客商呢!”
“那你是怎么知道那两个飞头要来行刺的呢?”
“这好办,”诺苏梅朵把嘴巴又凑近了夜郎王子一些,“跟踪住那个人的行踪就是。”
“谁呀?”蒙多王子虽然迷离在了诺苏梅朵的体香中,却也吃惊不小。”
“那个射杀小鹿让你施救耽误白天行程的人,那个遇着赶尸人行刺就有意大声叫喊暴露自己也暴露王子位置的人!”
“达达洛桑巴?”蒙多懿德恍然大悟,“他真是?为了什么呀?”
“为了什么他是不会说的,我们追急了人家还会咬药自尽呢。”诺苏梅朵说,“以后王子还得不动声色。有人在利用他刺杀王子,我们也可以利用它一步步查明真相。”
“哦,是是这样啊!”王子答应着,身子有些昏昏的,说话迷迷糊糊。
他真的很想把诺苏梅朵一下子搂在怀里,但他不能——夜郎有这样的规矩:娶妻要娶舅家女。还有,夜郎人不论男女,都要从一而终。洞房花烛的夜晚,男子一定要接受女子的亲吻。那一吻里,男女之间会相互给对方种下今生今世绝对不能背叛的情迷蛊毒。
诺苏梅朵似乎也意识到了她与夜郎王子之间贴得太近,脸上一阵火辣辣,呼吸也突然急促了。
“那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办呢?”蒙多懿德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问诺苏梅朵。
“离天亮不过个把时辰了,王子只管睡你的觉,要做什么就是我的事了。”
诺苏梅朵一面说,一面把手伸向了床上的查尔瓦。
蒙多王子一把抓住了诺苏梅朵的那一件,把自己的那件给了她。
“你穿这件丝绸的吧,羊毛做的这件我披着暖和。”
“行,”诺苏梅朵赶紧接过蒙多王子递过来的查尔瓦,披在身上,转身就走。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离开了蒙多王子的房间后,对方就把那件查尔瓦抟成了团,捂在了脸上,用鼻子吸取着上面的清香。
诺苏梅朵出了蒙多懿德住房的门,往王子吩咐给自己单独安排的房间走去,刚刚进入了房间,却发现窗户里人影一闪,有人从屋里跳了出去。
“知道你要来,还真的来了?”诺苏梅朵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也从窗口飞出,追在了那个身影的后边。
诺苏梅朵住的屋子在蒙多懿德那栋房的斜对面,后面不是悬崖,而是一片青青翠翠的竹林;竹林后面是山,一个连着一个的大山。
风踩着竹子的梢头经过,那被蹂躏出的声音,听起来幽幽怨怨,凄凄切切,颇有些龙吟凤哕的感觉。
来人的身影快极了,诺苏梅朵其实可以更快的,但她有意放缓步伐,只是不即不离地追着。
那人在竹林中的路上奔跑,诺苏梅朵却在竹子梢头一路弹跳腾挪,跑得轻轻松松。
那人渐渐就跑不动了,爽性站住,把身子转过来,靠着一根竹竿喘气。
“跑啊,怎么不跑了?”诺苏梅朵追了上去,气定神闲。
“哪里来的野小子,一次次坏了我们的好事!”那个逃跑的人冷笑了一声,“老子不跑了,我的目的就是把你引出来。”
“引出我来又能怎么样?就你那身手,还能杀了我不成?”诺苏梅朵也是一声冷笑。
“他一个人是不能,但我们该可以了吧!”随着这声音,竹林里头一下子走出了十几条黑影,手里的弯刀明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