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这里会发生怪事
死者为大。看着赶尸匠引领着僵尸走近了,王子蒙多懿德赶紧勒马站到了路边。
其他人也都一个跟着一个让出了道来。
就前面那个赶尸人的行为来说,与其说是“赶尸”,还不如说是“引尸”更为恰当。?
他口里念叨着,左手摇着摄魂铃,右手往空中撒着冥币,面向那些尸体一路后退着。
摄魂铃叮当一声,那些尸体就整整齐齐地往前跳跃了一下。
尸身全都向前平伸着手臂,身上那白色的麻布片子里透出了冷冷的风。
尸体额头上都贴着辰州符,夜色朦胧中,夜郎王子没看清楚符头、符身和符尾都是怎么样的弯弯道道。
诺苏梅朵那双狐眼倒是看清了,不过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一声没吭。
她只知道自己要随蒙多懿德往夜郎东方大城去娶亲。东方大城出朱砂,哪里的朱砂画符最灵。对了,大汉朝把夜郎的东方大城叫做辰州,用辰州朱砂所画的符就叫辰州符。
十几个尸体跳远了,它们的后面还跟着一个身着法衣的人。
这个人才是真正意义的“赶尸”。他看着尸体的脚步落地了,手里的铜锣就“咚”的一声敲响。这一声响,却能让摇摇晃晃似乎要倒下的那些尸体一下子挺直。
这个道人不时还会拿起挂在前胸的牛角,吹出了一两声拖长着的牛叫。?
摄魂铃一路叮当,铜锣一路咚咚,牛角一路哞叫,那些尸体一路跳跃着,直直僵僵,摇摇摆摆,浑浑噩噩。
赶尸的赶着死尸走过了,夜郎王子的娶亲队伍才又继续上路。
没想到的是他们还没走多远,前面又有赶尸的铜锣响起,接着影影绰绰,又一拨尸体跳跃着过来。
夜郎王子蒙多懿德又一次领头让在了路旁。不过这次他刚刚立定了自己的马,那匹马却又在自己一路后退。
王子往后看时,却见是诺苏梅朵伸出手来,牵住乌雅马的马尾在往后拖。
“怎么?”王子正要说话,诺书梅朵却已和自己骈马站在一起了。
对方把身子靠近了自己,王子立即氤氲在了一种奇异的女儿清香中。
“这拨尸体不对!”诺苏梅朵轻声说了一句,就又动手抓住了蒙多懿德的马笼头往后拖拽。
那匹马悄无声息地往后退缩,诺苏梅朵就这样悄悄地占据了刚刚王子立身的位置。
那些尸身继续往这边一路跳跃,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按倒在石板路上,像极了一群乱蛙。
“有什么不对的呢?”蒙多懿德仔细看着:“同样的喊魂,同样的摄魂铃,后面是同样的锣响,同样的牛角号对了,要说不同,就是这些尸体的动作有些凌乱,却较为柔和,跳起时那膝关节有些弯曲,没有那么直僵僵”
蒙多王子这样想着,前面的尸体却在渐渐跳过,石板的路面上有轻微的刷拉声,这个声音被后面的铜锣敲响覆盖,要是不注意,根本就听不出来。
“真的不是尸体,是用人假扮的,什么人啊,假扮什么不好?”蒙多王子想到这一点时,十几个尸体已经跳跃过了,那个走在最后面的敲着铜锣的道士已经到了诺苏梅朵面前。
“不对,前面的要注意王子安全呀!”这时站在中间段的达洛桑巴突然大声喊叫。
他的喊声未落,后面那个道士的铜锣棒子猛砸了一下,铜锣轰的一声炸响。
随着这声锣响,道士的身子也一下子飞了起来,如同一只大雕找到了羔羊。他手里的铜锣霍霍转动着,直取诺苏梅朵的头颅。
诺苏早有防备。见赶尸道人奔自己来了,娇小的身子往后面一仰,躺卧在了马背上;一只腿却从马镫里抽了出来,那么迅捷地往上面轻轻一弹。
“哎哟!”道士的身子恰巧飞旋到了诺苏梅朵上边,肚子上就被乓的一声踢了一脚,身子随即不听自己驾驭了,往刺斜飞起,落到了三四丈开外。
那里黑里咕咚,底下是很深的山谷,道士的叫声瀑布一般拖得长长
随着道士用铜锣发出的信号,那些“尸体”便一下子高高地跳跃起来,在空中拔刀,然后是泰山压顶般的攻击,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蒙多懿德看着这一切,有些呆呆地不知所措。
诺苏梅朵却已经在马鞍上坐正了身子,手中的马鞭一抖便长得长长。
长长了的马鞭如同游龙走蛇一般,在黑暗里往靠近最后面的那个“死尸”身上延伸,那个假扮僵尸的人一点也没发觉,鞭子的那一端已经在他颈子上自动地绕了几转。
那人刚刚飞起身子,却被诺苏梅朵顺势一带往旁。
有是一声“哎哟”,那个人的身体在空中一下子被拉横着,往前面那些跳的高高的“尸体”一路砸去。
跳跃起来的“僵尸”们哪里会料到对方有这一招,一个个被撞倒在地,嗷嗷乱叫。
在前面“引尸”的道人听到后面叫喊,抬头看时只来得及闪身一旁,他也差点被砸倒。
这个道人还算识相,他赶忙喊了一声“扯呼”,便带头逃之夭夭。
那些倒在地上的人也都争先爬了起来,一个个抱头鼠窜而去。
清醒过来了的追着那些逃去的影子放了几箭,只射出了几箭哎哟哎哟的鬼叫。
大家用随身的火镰打火看时,只有那个被诺苏梅朵的马鞭甩出的人还躺在地上,口里衔着自己衣服的衣襟,鼻孔和眼角都在流血,四肢抽搐着,渐渐僵直了。
大家明白,对方是自己咬了毒。
“这怎么回事啊!”罗蒙不解地问,“这些人怎么会袭击我们呢?”
“怎么回事?”达洛桑巴答道,“王子要去娶亲,我们带的金银宝贝肯定会让人眼红啊,我发现不对时只来得及喊了一声,看来还是哪位诺苏骨朵眼疾手快啊!当然,只要王子没事就好!”
“哼,今晚假扮尸体,明晚就成了真的尸身被人赶着在路上跳跃。人啊,就是得了钱也得有命去享用哟!”大家议论着,七嘴八舌。
“走吧!”蒙多王子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心里还有余悸。
他们继续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才到达梨树坪驿站。
驿站的灯光还亮着,王子没到,他们等到什么时候都得等。
王子到了,自然是好招待,招待好了,便安排歇息。
蒙多王子正要睡觉,窗户外面却传来了槖橐橐的敲击声。
“谁”王子有些惊异,他想,“自己睡的这件屋子是吊脚楼,吊脚楼又立在河岸上边,这河岸是一座五六丈高的悬崖,谁有这样的手段敲响后窗呀!”
“王子不要惊慌,”那声音说,“要是坏人,我不敲窗就能进来了!”
“诺苏梅朵?”蒙多听出了那声音,立即兴奋地跑向前去,滋啦一下子把窗户打开!
“王子也不要有什么误会,”诺苏梅朵看着蒙多懿德兴奋的模样,把脸一红,便嘘了一声,低声告诉蒙多懿德,“我是来保护王子的,这里一会儿就会发生怪事!”
“发生怪事?”夜郎王子没说出声音,诺苏梅朵却看出了他的口型。
她点了点头,就迅速把自己的查尔瓦解开,还帮蒙多懿德把他身上的那件也解开了,相叠着铺在了床前,再用双手轻轻地往床下推。
这一切做好了,诺苏梅朵又用手往床下指了指。
蒙多王子会意,看了诺苏梅朵一眼,便乖乖地钻进了床下躺着。
诺苏梅朵立即在上面的床上和衣而睡。
夜在屋角窸窸窣窣地溜走,风有时会过来摇曳一下窗棂,两个年轻人还听到了很深很深的河床里,水流正在她情人的臂弯里唱着山歌。
床底下的蒙多懿德当然睡不着。
在他的眼睛有了些困意时,诺苏梅朵的手指却又在床沿敲了一下。
窗外,风刮得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