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木偶少年
江覆水回一楼时发现齐步鸾坐在黑月商会门前的石阶上发呆。
“弟弟，你这么快就买好了？我听你要买的东西好多好多来着。”她说。
齐步鸾买自己所需的东西早已轻车熟路，整个过程只用去不到一刻钟，见对方下个楼梯还慢吞吞的，催促道：“啊啊啊，姐姐快些。”
“催什么催什么，还要买个木偶呢。”江覆水转身一脸疑惑地望着面具女柜员：“美女，你们木偶在哪卖？”
女人一愣，伸出食指指向街对面的小摊，“那个小孩，他做的木偶挺不错，买去只赚不亏。”
？？？？
那头，男孩衣着褴褛，身后是一棵参天大树。古老粗壮的树根拔地而起，将树叶遮挡住阳光的部分占为己有。树底盘突兀地伸出两枝树干，像一双蜿蜒曲折的大手。
他坐在那手上，低头捣鼓着什么。
江覆水来时就注意到了这棵快长到天上去的大树，不过她在城外面已经看了太多太多类似东西，屡见不鲜。
但也好奇，之前弟弟说这个城城主让人铲除了许多淮陵本土植物，只剩桃花，为什么这儿还有棵这么大的树没处理。莫非是太大了，不好砍？不可能，这世界以武为尊，树大树小都一样，根本不经砍。
莫非是怕倒下来了砸到房子行人？也不可能，老道理，以武为尊，可以玩出无数种骚操作，例如飞去大树头顶将它连根拔起然后空运出去。这个世界绝对有这种实力的人，弟弟说不定就能，自己都举得起八十斤的东西，如何不能
总之，她能想到解决这大树的方法有一百种。
江覆水不断地在脑海里提出疑问又自我否定时，一辆马车飞驰而过，扬起四处散落的桃花，也扬起满地灰尘。
“那小孩是你们店的？”
招收童工就算了，还把人赶到那种位置去吃灰。啊呸。
“不是。”
“不是？”
“噗，哈哈哈哈哈，当然不是。那小孩不是我们店的，我们也不认识他，但他很喜欢将摊位摆在对面树下。依翠儿看来么，那位置用来乘凉不错，就是生意不太好。四掌柜叫你去的吧？妹妹，四掌柜生得好不好看，美不美，俊不俊？是不是鼻梁上有道疤，是不是又邪又魅？”
江覆水这才反应过来，四楼那个叫司徒裁的帅哥是个大善人呐。
“姐姐还要买木偶吗，买木偶做什么，我们得快些才行。”齐步鸾说道。
“知道啦知道啦，买了就走。”
两人来到小男孩面前，他手中捏把小刀，正在专心致志削泥人。
摊上并没有木偶，只有泥塑。
“哇。”少年捂嘴赞叹，“好精致的刀工，小小年纪竟然能将再普通不过的泥土凿出这般程度来。”
江覆水也惊讶万分，一桌子活生生的无色手办！也可以说是褪色小人，真人。泥塑表情栩栩如生，神采飞扬，姿态也大都是捂嘴惊讶的模样。
男孩抬头看了眼两人，“哥哥姐姐你们好，买木偶吗？”
“小家伙，你这不是泥人吗，哥哥当然要买。”齐步鸾说着，掏出白花花的钞票递给男孩，两百钱，够买几个？”
“不是泥人，是木偶。一个十钱，一人只能买一个。我每天做完三个就不做了。”
男孩从齐步鸾手中抽出两张面值十钱的票子，又用小刀从身子底下切去两小块大树的树根，低头忙活起来。
这么便宜，但又一人只能买一个，还是限量版，每天三个这是什么营销方式？
江覆水疑惑皱眉，转头与齐步鸾两相对视，然后双双沉默，安静等待对方完工。
就这样，半刻钟不到的时间，男孩手中木块便成了有形有状的木雕。那柄小刀锋利无比，刮木时会发出擦擦擦的声音，每时每刻都在挑动观看之人的心弦。
他并不是完全雕好一尊才开始雕第二尊，而是同时进行。先塑好两块木头身形，再细化服饰褶皱与细节。
接近尾声时，江齐二人终于看清了木雕的脸廓，男孩所雕之物竟然就是他们自己。
而木雕神态，也正是他们方才看见泥人之时，惊讶之态，江覆水双手插腰，齐步鸾单手捂嘴。
用自己为原型雕刻的，独一无二的限量手办！芜湖！江覆水收藏癖完全得到满足。
“好神奇啊！小朋友，你多大了？”她问道。
“啊对。小家伙，你多大了？”他也好奇。
“七岁。”男孩将木雕递给两人。
齐步鸾：“七岁的小家伙，你爸爸妈妈呢？他们怎么让你一个人在这种地方。”这么大点儿的小孩出来忙活生计，跟那天医馆里腿脚不好的少年很相似，早早当家。
“爸爸前年生病死了。”
“”
少年没敢再问下去。
江覆水头铁，好奇心驱使她追问，“那，你妈妈呢？”
“爸爸死后，妈妈被坏人脱去衣服用棍子打死了。”
！！！！
江覆水大脑一片空白，连连退后几步。她本是无亲无故之人，却最见不得人间疾苦。
齐步鸾听后继续问道：“小家伙，那，那你有没有哥哥姐姐或者，弟弟妹妹？他们还好吗？”
“姐姐和爸爸得了一样的病，死了两年了，妹妹在家。她一直不吃东西，现在不可以下床也不可以走路。”
两人胸口沉闷，如巨石压身。
齐步鸾此时也顾不得跟付太恒的赌局，准备先帮眼前小孩。“小家伙，你带哥哥去见她好不好？哥哥给你们买好吃的，她一定喜欢。”
江覆水听后对齐步鸾竖出大拇指：老子真没看错人。
男孩摇摇头，“不用了，百草馆医师说妹妹的肚子已经被人踢坏，不能吃东西，再过几天就会死。”
！！！！！
“谁！！！！他妈的！！”江覆水破口大骂，“他们还在不在！！！老娘不帮你出了这口恶气，江字都他妈到着写！！！！！”
“打死妈妈的人我不认识，踢坏妹妹肚子的是羊街小孩，但是他们有慧根，比我力气大很多我打不过。”
男孩说道。“要是我也有慧根，也可以修炼就好了。有慧根的小孩还会被拐卖，卖到其他人家去，住大房子，吃凤尾糕。我和妹妹被抓过一次，只是没人肯出钱买我们。”
淮陵人贩子一直层出不穷，但主要目标都是有慧根的小孩，无论男女。七岁之下，价格按慧根资质区分。天下人都痛恨人贩子，可这门昧良心的歪邪生意实在赚钱甚至一笔致富，彻底翻身，许多人脑袋栓裤腰带上也要做。
齐步鸾眯眼笑起来，“先带哥哥去见她，哥哥一定有办法。”
既然是踢伤而不是其他无可救药的绝症，就有机会，少年如此想到。
“你们为什么要帮我？”男孩问了句。若不是两人看上去实在温柔，他再也不敢带谁去见自己妹妹。他被骗过很多次。那些人在得知妹妹也没慧根之后都会踢她一脚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因为淮陵这地儿的好人都死绝了呗！”江覆水气愤道：“没事，小朋友，相信这个哥哥，惩恶扬善专揍坏蛋！”
“好。”男孩开心点头，领着两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