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飞来横祸
淮陵落于群山之巅，主城名为淮陵城。小城则有十二个之多，与主城同名，当地人按照户籍总人数又分淮一城，淮二城，淮三城直至淮十二城。
夜渐深。
几个士卒高头大马，沿街而巡。
路上已无三两行人，街边小贩收摊退去，跛脚少年的豆花卖得只剩边角残余。
城中灯火通明，道两旁，每隔百步就有一颗巨莹石挂在树梢。当地百姓们熄灯也不算晚。
zzzzzz，呼啊
一个裹着披风，头戴火色虎头帽的小孩靠在王老四包子铺木桩旁呼呼大睡。
戏了大半天水，早都困得她睁不开眼睛。若不是卖豆花的少年哄着骗着，她硬要拎着树杈再和那水中鱼虾大战三百回合。
跛脚少年守在瞌睡虫身旁安静看书。
书名为《天斋》。
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几个士卒喝了酒，在远处摇摇晃晃东倒西歪。
领头那个更是半跨马腹，将头垂进地里。
跛脚少年早已习惯，默不作声，先是将摊子往后捎了捎，又将书腰间藏好。
老四包子铺已在下午关门，房檐下有两道宽石梯，能勉强坐。
少年抱着瞌睡虫往那移了过去。
“哟！干嘛呢这是？”一个士卒经过包子铺时突然开口。
张财进是淮陵城的巡街卫，值簿上写了他夜里的班点，一月十班，值二休一。今夜本不到他值，可是官大一级的王二狗将非拉他一起喝酒不可。
喝多了，便邀约一起街上巡逻。
虽一年下来的俸禄连二两银子都不到，但在平民百姓面前逞逞威风当当官老爷，那还不骆驼驼上挂秤砣，妥妥的。
欺负一个卖豆花的不成问题。
“嘿嘿，财进，你说你对着一个小孩大呼小叫些什么劲儿，你怎么不跟王副官咋呼？嘿嘿嘿。”周率将阴笑道。
“王副官？哈哈哈哈，王副官不被咱俩灌得跟死猪似？我骂他又怎滴！王二狗？哎嗨！我就叫他小名儿，二狗？二狗二狗王二狗？哈哈哈哈！”张财进在远处跟笑。
二狗听见了。
但没完全听见。
“嗨呀，问你话呢，干嘛呢这是？刚才见到哥儿几个不滚上来擦鞋，往铺子底下躲什么，嗯？是不是豆花卖得太好了，就觉得自己可以无法无天了，敢在哥儿几个面前作威作福了？”
少年没说话。
倒也不是淮陵治安不行，只是
淮陵主城桃花道连着剩余十一个城总共一千四百三十八条街，六千九百五十二条路。这些当兵的就算每天换着法子巡逻，胡乱挑着人欺负，八辈子都欺负不完。
有势力靠山雄厚背景那些官兵暂且不谈，就是民民之间打架斗殴，霸房争地，抢妻夺女，淮陵城里这个大人那个大人的，又有几多能断得清孰是孰非？
削只耳朵，废只手脚，再正常不过。
四百万户人家，每天生老病死几万个，杀人放火再死几千个。
妖魔鬼怪那么多，稀奇古怪案子那么多。
在街上被人骂几句踢两脚，就要报官？谁搭理你
能有个给官府上税的机会，拿到户籍当当城里人，然后老老实实被城中这些兵油子护着，不给那山里强盗宰割，不给那虎豹狼豺饱腹，不给那妖魔鬼怪取走性命，就称得上天神护佑喽。
云彩没被张财进周率将两人的大呼小叫吓醒。
毕竟闷雷可以把她爹耳朵打嗡三四天都不可以把她打醒。这点蚊虫叮咛，算甚么。
她是被酒气熏醒的，小鼻子太灵。
练出来的。
娘亲骂她什么从来听不见，弄吃的倒是十里八乡都挡不住人家寻着味儿往家里赶。
“发生甚么啦？”云彩坐起来揉眼，随后看向跛脚少年，“小泥鳅，发生甚么事啦？”
没问她爹去哪了是最离谱的。
这可不比京城宋府，不比被满街严阵以待的虎甲护卫守着的金祥大道。不比那城里富得流油的百姓人家，能藏书万卷。
淮陵人贩子拐卖孩童妖魔偷心的案子，十天半个月就会发生一次。
“没什么，我带你去那边，云将军。”跛脚少年将她背起往前走，豆花担子也不要了。
两人已在下午互报江湖名号。少年无名无姓，把乡里给胡乱起他的小名“泥鳅”告诉了对方。
云彩自然是一如既往地让人喊她将军。
不知没睡醒还是怎的，这脑袋上耷拉着虎头帽的家伙乖巧反常。她安静匍在少年身后，用手框住他脖子，一言不发。
砰！！！！！
张财进怒气滔天，一脚踢翻豆花担大喊道：“装没看见？你这破豆花不想卖了是吧！他娘的！”
眼看对方逼近，少年连忙卸下云彩，自己一瘸一拐小跑过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官大爷，小的耳朵不大好使，方才没听见你们说什么，还以为你们要吃豆花就把担子留那供你们享用了，别生气。”
“哟？还是个瘸子？”周率将跟上来笑道：“哈哈哈哈，老子还没见过这么小的瘸子呢，今年多大啦？”
跛脚少年：“回官大爷，九岁。”
九岁？
“哈哈哈哈哈哈！”张财进大笑道：“我九岁那会已经跟我爹学张家刀杀人了，你他娘还在这卖豆花？求出息！”
周率将一旁咂舌，你九岁那会不是尿□□被王老四家内小子知道了传得十里八乡人尽皆知么。老子现在都没忘呢。
“今儿赚了几个钱啊？”
张财进用手勾开少年衣兜，伸头看了看。
“好说，好说。今天赚的全当孝敬官爷您了。”少年将挂在腰间的布袋也解开，一分不剩全抖出来。
一张二十钱的官票，八九个铜板。还有下午马绥明硬给的半碇官银。
！！！！
“率将，卖豆花这么找钱的？他奶奶的，老子一年下来才几两银子？”张财进将官银飞速拿过，举在眼前细细端详，“真的假的？”
周率将走过来嘲讽道：“看银子是这么看的？这么多年兵白当了我看你，拿来。”
牙印，官印，声响。确认无误后，周率将用刀把半碇银子再一分为二，递出略小的那份给张财进，“好兄弟，一人一半，嘿嘿。”
要是贪心切得太明显，会被人说不厚道。
“嘶，这可是京城通货。瘸子，老实交代，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