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22
驶离工业园区,周耒带孟禾来了家国际酒店。
姜晚要不了多久就要出国留学,虽然也能凑空回来跟大伙儿聚一聚,但总归不像在北京时这么方便。所以一帮人最近有空了就一起约着出去逛,想再多陪陪姜晚。
他们这一帮朋友,年纪最多差了有七八岁,但都是自小玩儿到大的,所以从不因为年龄差距而心生间隙。而在这个小团体里,周耒永远是领头的那个人。一群人彼此知根知底,生意场上也能真心相待,倒也难得。
今天这局是陈旷攒的,提前跟周耒打了声招呼,周耒只回了一句:“定在哪儿?到时候我跟孟禾一块儿过去。”
姜晚、陈旷他们都觉得跟孟禾合缘,加上周耒这层关系在,自然再欢迎不过。
进了包厢,姜晚、陈旷、胡敏、滕雨心正坐在桌前打麻将。
“谈恋爱的还要我们这群单身的等,还有没有王法啦?”姜晚怒摔一张八万出去,像是真有多气不过。
“孟禾,你可太重色轻友了啊,这边儿跟周耒一起,就忘了我们了?”滕雨心把话头引到了孟禾身上。
“谁说的,我昨晚在微博刷到一个挺漂亮的花园式咖啡馆,还想着这两天约上你们一起去呢。”孟禾说道。
“怪我,赶上晚高峰,堵了点儿”,周耒扫视屋内一圈,“杨宇呢?不来?”
陈旷回他:“刚发消息,到光华桥了,还十来分钟吧。”
周耒点点头,牵着孟禾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陈旷摸了张牌:“诶,孟禾会打麻将吗?要不你来替我。”
“对,让孟禾来,陈旷今儿晚上手气忒好,不能再跟他打下去了,得破产不可。”胡敏接到。
孟禾摆摆手:“我不会打麻将的。”
“没事儿,我们这局马上完了,打完就吃饭,看我杀你们个片甲不留。”姜晚打得一脸认真,上德语课都没这么努力过。
周耒捏捏孟禾的手:“在重庆待了两年,没学麻将?”
孟禾摇了摇头:“没有,我自制力太差,怕一开始玩儿就收不住手了。”
“自制力差?我看未必。”
“那是你还不够了解我,以后你就知道了。”
周耒笑着拈去她肩膀上掉落的一根头发,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正说着,杨宇推门进来,后面还跟着个人。
章寄妍脸上带着礼貌的笑,扫视众人一圈,视线略过孟禾时微微顿了一下,却也不作停留。
两人一进来,屋子里的气氛一瞬间变得诡异而沉默。姜晚撇了撇嘴装死,继续研究着手里的牌,倒是陈旷站出来缓解尴尬:“来了?”
“嗯,三环有点儿堵,来晚了。”
“没事儿,我们也没到多久,不打了,吃饭吧吃饭吧。”胡敏第一个站了起来。
众人于是纷纷起身往包厢的用餐区走。
餐桌上,大家有说有笑,只有章寄妍稍显沉默,更多的是和杨宇时不时说上几句话。
菜式丰盛,以海鲜为主。有一道白灼虾味道好极了,孟禾吃过一个之后就念念不忘,奈何人多力量大,等餐盘再转回她面前时已经空了,于是她随手另夹了一块蟹黄豆腐。
聊天期间,胡敏问到kiso的融资,杨宇只答了一句目前一切正常,倒是章寄妍多说了几句。
“一轮已经结束了,目前也打算适当扩大一点规模,毕竟人力有限的情况下,整个公司的运转得不到充足的保障。”章寄妍道。
胡敏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怎么样的规模才算大?”
章寄妍夹菜的手顿了一下,脸上的笑仍然挂着:“起码要比现在好一些。”
胡敏点点头:“现在这样儿还不够好吗?”
这下章寄妍敛了笑,面子几乎已经挂不住。
杨宇放下杯子:“胡敏。”
“怎么?”胡敏扭头看他,一瞬间眼睛酸涩,却强忍着不显露出来。
杨宇下巴点点面前的菜:“糖醋小排,你爱吃的。”
胡敏稍稍转动了下桌子,夹起一块,犹豫了一秒后又直接放到了骨碟里,淡淡地笑道:“杨宇哥,我现在不爱吃这个了。”
滕雨心伸手夹菜,似乎距离太远了够不着:“敏敏,帮我夹个糖藕。”
胡敏一时出神,没做回应。
这边,周耒转了下桌子,这下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他。
陈旷夹了一块糖藕给滕雨心:“这个确实做得不错。”
“是吗,我尝尝。”姜晚也夹了一块。
这么一来,大家便恢复了神色,各自继续聊天,似乎中间并不曾发生什么小插曲。
服务生进来倒茶水,周耒不知偏头跟服务生说了句什么。
没一会儿,服务生再次推开门进来,上了几道饭后小点和果盘,还有一道白灼虾。
孟禾一下子明白了,惊喜地转过头看周耒:“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周耒夹过一只虾,替她剥了起来,故弄玄虚道:“读心。”
剥完,他蘸了蘸用姜汁配的佐料,放进了孟禾面前的小碗里。
“谢谢。”孟禾甜甜地说道。
周耒做事向来带点斯文气质,透着股矜贵劲儿。孟禾看着他为自己剥虾,一双大手干净修长,骨节分明。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也如周耒手中的虾一般,心甘情愿任人摆布。
一餐饭结束,周耒面前的骨碟里堆满了虾壳,孟禾则吃得心满意足。
明天是周一,大家还各自有事要忙,不方便太晚,于是吃完饭便没再转场,各自早早回了家。
回到东边家里,刚进屋,周耒正换拖鞋,孟禾突然问道:“周耒,你这儿有笔墨纸砚吗?”
“书房有,怎么了?”
“时间还早,好久没写字了,想写会儿字。”
——
办公桌前,周耒正在回复白天没来得及读的几封邮件,孟禾则在一旁煞有介事地磨了墨,摆好了纸,提笔开始写字。
没一会儿,周耒忙完了,也取了纸笔跟孟禾一起写。只是,当他凑近了想看看孟禾在写什么时,孟禾便红了脸,一手护着自己写的东西,一手把他往旁边推:“秘密!不能看的!”
周耒便不逗她了。
写字是一件极耗神的事,加上今天玩儿了一天,体力消耗得多,孟禾凝神写了四五页,便觉得眼睛酸痛,手腕也有些累了,于是收了笔没再往下写。
抬头看到周耒站在桌前正写着什么,她不想打扰,便支着脑袋放松了会儿,没想到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周耒写完新的一页,就看见刚刚还挺直着腰板儿写字的姑娘,这会儿倒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搁下笔,轻手轻脚地将孟禾打横抱起。怀里的人觉察到了动静,睁了睁眼,看到是周耒,便自然而然地把手搂到了他脖子上,安心地重新闭上了眼睛。
“周耒,你真好,你的朋友们也很好。”孟禾半梦半醒地嘟囔道。
“怎么说?”周耒抱着她走出书房,穿过走廊进了卧室。
“他们也都很关照我。”孟禾咂吧咂吧嘴,活脱脱一副睡梦中婴儿的模样。
周耒看着她的样子,没来由地想到一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把孟禾放在床上,脱了衣服盖好被子,周耒又去了书房收拾明天要带的文件。
他一低头,就看见宣纸上孟禾的簪花小楷,字迹清秀,颇有些文人风骨: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周耒拿起那纸,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读《致橡树》时,从来没有猜到,自己在未来的某一天会如此强烈地与这首诗的文字产生共鸣。
默立良久,他收起孟禾和自己写的东西,一并放在了桌角。
——
这一夜,两人都睡得十分安稳。
孟禾再醒过来时,周耒已经去了公司,临走前还给她发了一条微信,让她起床后不要忘记下楼吃早餐。她把手机抱在胸前,觉得自己的心一大早便被浓情蜜意填满,正傻笑时,突然想起来自己昨晚写的东西还在书房没有收,于是着急忙慌地穿上睡袍,鞋子也没顾得穿,就跑了过去。
桌角,孟禾写的东西被叠得整整齐齐收了起来。孟禾展开一看,就看见底下几张截然不同于她的字迹。
那字偏向瘦金体,却不全然是,而是融进了些个人的书写习惯字字锋利,豪迈洒脱。
他写道:
“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
洋洋洒洒几页,翻来覆去却只有这一句话。
那字笔力遒劲,力透纸背,透过孟禾的眼睛直抵她内心最深处。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你要说——“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州。”
孟禾轻轻把那几页纸抱在胸前,竟红了眼眶。
周耒,人人都道你成功有为,但我清楚,你也有自己未竟的梦想。
不过没关系,得失有偿是自然之规律,人生本就处处有遗憾,又处处有惊喜,你在此处弄丢的,一定会在另一个地方又重新找回来。
我相信你。
你有哪些想要做的事,你有哪些想要完成的梦想。
你相信吗,我知道的。
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