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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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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一阵阵的刮着,莲桥往手上哈哈热气,拿起地上的锄头,一手抓在柄前,一手抓在柄后的刨着坚硬的泥地。

    “莲桥姑娘,这是你要的菜种,我还给你想办法弄了些小鸡崽和鸭崽子回来。”骆伯说着,放下肩膀上的扁担,一边的筐子里是各种菜种,一边的筐子里则是叽叽喳喳的小家伙。

    自从山寨中的人看见停舟抱着她进屋,也不对她吆五喝六了,甚至是有些尊敬。

    骆伯见莲桥神色犹豫,笑道:“你放心,这都是我问山下的农户要来和买来的,没跟人动手。”

    咱们寨子啊,自从寨主来了,那再没干过不好的勾当,兄弟们都用自己的双手出去挣钱,男的顶着寨主家在郴州开的忠顺镖局的名头,给人走走镖,押送贵重货物,由于都是道儿上的,路上遇见哪路的劫匪,都会给几分面子,女的绣绣品拿出去卖。”

    莲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多虑了。”

    骆伯一副他明白的样子,叹了口气:“当然,也还是有少部分人不安分,不过什么事儿都得慢慢来,慢慢改,你说对吧。”

    莲桥点点头,知道骆伯说的是曲六哥那伙人。

    厨房的屋后,莲桥开垦了块地,用锄头把坚硬的泥地刨的松软,再用钉耙翻一遍,撒上菜种。

    她又去找了新鲜的竹子,让蓝头巾把间断和长有竹叶的地方去掉,从中间劈开。

    “你让我给你劈竹子!”蓝头巾在不耐烦的听莲桥说明来意,一脸见鬼的样子:“你开什么玩笑,你知道有多少亡魂死在我这把刀上,你居然让我用它劈竹子。”

    莲桥皱眉:“就让你劈个竹子,你劈就劈,能不能不要这么废话。”

    蓝头巾拿起根竹子:“不是我说,你都已经巴结上寨主了你找他帮你劈不就好了,就他那个剑法,分分钟搞定的事情。”

    经蓝头巾一提醒,莲桥才想起,崴脚那天以后,停舟好像开始有意避着她,药酒倒是每天都有送,就是没见着人影。

    “对了,你劈竹子是要做什么。”

    “扎篱笆。”

    “扎篱笆干嘛。”

    “养鸡和鸭。”

    蓝头巾盯着莲桥看了几秒,说:“你还真是挺闲。”

    有时候他是真不明白这女人心里在想什么。

    “那不是寨主么。”蓝头巾道。

    莲桥一看,有棵树后确实站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蓝头巾笑了:“我们寨主哪哪儿就好,就是在谈情说爱上脸皮薄,你得主动点,听见没。”

    莲桥没理他,刚想要过去和停舟说话,却发现停舟已经没影儿了。

    她忽见一人端着盆衣裳走到河边去,身着布衣荆钗也遮盖不住的贵气,不像是普通的农妇。

    蓝头巾好笑的伸手弹了下莲桥的额头:“看痴了吧,曲六哥的媳妇儿可是咱们寨子里出了名的美人。”

    他朝农妇喊道:“嫂子,洗衣服去啊!”

    “嗯。”程与姝回头淡淡一笑,也同莲桥笑笑,很是温和。

    程与姝洗好衣裳,端着木盆回了屋子。在门口的两种棵树中间拉起一根绳子来晾衣裳,她见莲桥过来了,和莲桥点点头。

    程与姝的力气小,挤起衣服的水十分吃力,莲桥便帮着她一起。

    “你就是那个,他们的,和寨主在一起的姑娘吧,长得真好看。”程与姝的语速慢慢的,说话的声音又软又糯。

    莲桥摇摇头:“没嫂子好看。”

    程与姝便笑笑。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衣服很快就都晾好了。曲六哥回来的时候,程与姝正在告诉莲桥,今天是他们女儿阿默六岁的生辰。

    “他表面上说着还想要个儿子,但其实还是很疼阿默的,阿默一直说想要吃糖兔子,今天一早便下山去买了。”

    程与姝谈到曲六哥,眼底尽是甜蜜,她是真的喜欢曲六哥。

    而曲六哥在看见莲桥和程与姝好像很亲密的样子,脑子里的警报迅速拉响。

    曲六哥快步上来揪住莲桥的手腕,质问道:“你到底想干嘛!”

    程与姝也被吓了一跳:“六哥”

    莲桥微微皱眉:“放手,你弄疼我了。”

    曲六哥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在屋里听见动静的阿默跑出来拽着他的胳膊要糖兔子,他手一甩,糖兔子掉在地上坏了,阿默也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着。

    程与姝终于忍不住了,大叫道:“你够了!今天是女儿的生辰,你就不能收敛下脾气!”

    曲六哥只当听不见,他死死的盯着莲桥,像是头要将眼前人剥皮吃肉的野兽:“我警告你,离我的妻子和孩子远一点,否则就是寨主来了也护不住你!”

    面对曲六哥的气急败坏,反倒让莲桥更加笃定了曲六哥害怕自己做的那些事情被程与姝知道。

    莲桥淡淡道:“知道了。”

    曲六哥拖起程与姝和阿默进屋,砰!的关上门,独留莲桥一个人站在外面。

    莲桥俯身捡起四分五裂的糖兔子,这种糖浆画成的小玩意儿她之前为了讨嘉宁公主欢心,特意出宫跟一位年纪颇大的手艺人学过。

    他越是想要掩盖,不让程与姝知道,她就越要扯开那层遮羞布!

    莲桥熬了一大锅糖稀,找了块表面光滑的石头,在上面抹上一层油,用勺子舀起糖稀开始在石头上画图案。

    画什么图案好呢。

    她看着手边四分五裂的糖兔子,程与姝是不是提过,阿默除了糖兔子,还喜欢小鸟和蝴蝶来着?

    说画就画。

    莲桥握住勺子在石头上快速浇着糖稀,一只飞翔的小鸟和美丽的蝴蝶立马栩栩如生的出现在面前。

    门口蓝色的衣角一闪而过,莲桥灵光一闪,当即用剩下的糖稀浇了只鬼鬼祟祟的老鼠和额头上有王字的老虎出来。

    让你躲着我!

    让你不来看我!

    待会儿回来她就把老鼠和老虎都吃掉!

    尸骨无存的那种!

    莲桥越想越气愤,干脆又用糖稀浇了一幅画出来,四四方方的边框,糖稀填充,里面空着一只小船,还有一个溺水的人掉在河里。

    屋子里没人,曲六哥跟程与姝不知道去哪儿了。

    阿默正在玩儿地上的蚂蚁,她欢喜的叫道:“莲桥姐姐!”

    一股脑扑进了莲桥的怀里。

    莲桥揉揉阿默的头发,牵着她的手进屋,往里面张望:“你爹你娘呢。”

    阿默说:“吃过午饭便出去了,爹今天把娘惹哭了,得陪娘下山买首饰,爹答应再给阿默重新买只更更大的糖兔子回来。”

    “这样啊。”莲桥蹲下身:“阿默,我听你娘说今天是你的生辰,所以姐姐也专门准备了一份礼物给你。”

    阿默激动起来:“在哪里哪里!”

    莲桥道:“姐姐现在带你去厨房看,好不好。”

    阿默重重的点头:“嗯!”

    未时,太阳偏西。

    曲六哥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了屋子:“阿默,阿默出来了,快看爹给你带了什么。”

    屋里空无一人。

    手中的东西瞬间掉在地上,曲六哥扭头就往外跑:“你在家待着!我马上回来!”

    “你去哪儿啊——”身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程与姝追了出来。

    莲桥将糖蝴蝶和糖小鸟都递给阿默:“喜不喜欢。”

    阿默舔了口糖蝴蝶,甜滋滋的,嘿嘿的笑着:“喜欢,谢谢莲桥姐姐。”

    “阿默!”曲六哥冲进来喊道。

    阿默发现是曲六哥,立马一手拿一个糖人小跑着过去:“爹,你看,这是莲桥姐姐给我的糖人,有蝴蝶还有小鸟,都是阿默喜欢的。”

    曲六哥紧张的抓住阿默的肩膀:“有没有哪里受伤。”

    阿默奇怪的舔了口糖人,心想爹爹真是奇怪,她只是过来吃糖人,怎么会受伤,于是摇摇头。

    曲六哥这才松了口气,拍拍阿默的肩膀:“走,找你娘去,她给你买了枣泥酥。”

    “枣泥酥!”阿默一听,眼睛都放光,蹦蹦跳跳的就走了。

    “六哥回来了啊,和嫂子玩儿的开心吗?”莲桥笑得一脸纯良无害。

    “啪!”

    曲六哥二话不说,直接给了莲桥一巴掌。

    莲桥听见外面的脚步声,顺势往地上一趴,可怜兮兮的捂着脸:“六哥,你这是做什么。”

    曲六哥冷笑:“你少在我面前惺惺作态,寨主吃你这套功夫,我可不吃!”

    他拔刀就朝莲桥砍去!

    寒光闪烁,有人用剑接住了这一刀。

    曲六哥怒道:“寨主!这女人可是要害我闺女,你千万不能被她迷惑了!”

    停舟回头看向地上的莲桥:“没事吧。”

    莲桥摇摇头:“六哥他也不是故意的,我不怪他。”

    “把刀收起来。”停舟说。

    曲六哥大喊:“寨主!”

    停舟呵斥:“收起来!”

    曲六哥狠狠瞪了地上的莲桥一眼,将刀不情愿的收回刀鞘。

    莲桥在停舟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身,她小脸煞白,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发生什么了。”停舟轻声问,他握住莲桥的手,想要传递些温暖过去。

    莲桥的手又冷又红,不停地发抖。

    “六哥,我只是单纯想给阿默过个生辰,早上的糖人不是碎了么,所以我特地做了些糖人送给她。”莲桥说着说着,声音里染上几分哭腔:“我有什么理由要害阿默,倘若你不信,我大可以在你和寨主跟前发毒誓!”

    她红着眼睛,一字一顿道:“我宋莲桥今天在此发毒誓,如果有心要害阿默,我就”

    “好了。”停舟皱眉打断:“我相信你不会这样做的,别这样咒自己。”

    曲六哥看着莲桥委屈的抱住停舟哭,气得咬牙切齿,但他又不能把真相说出来。

    宋莲桥,你给等着!

    -

    入夜,天上繁星璀璨,寨子里的某间屋子偷偷点上了烛台。

    曲六哥轻手轻脚的穿上衣裳和鞋子,够着脑袋去看程与姝和阿默睡着了没有,他拿上烛台推开屋门。

    冷风立马往屋子钻,惹得程与姝将被子往上拉拉。

    曲六哥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在确认程与姝睡熟了,猫着腰溜了出去,无声待上屋门。

    躺在程与姝怀里的阿默骤然睁开双眼,困到不行:“娘,爹这是去茅厕了吗?”

    程与姝低头把阿默的被子盖盖好,她摸着阿默的脸蛋,柔声道:“阿默乖,今晚自己睡好不好,娘有事要出去一下。”

    阿默眨巴着眼睛,疑惑的问:“娘是要去找爹吗?阿默不可以跟着去吗?”

    程与姝搂紧阿默,眼眶微微湿润:“娘很快就会回来的,乖啊。”

    阿默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噢。”

    程与姝披上外衣,提着盏灯笼走在夜色里。

    她不是一个生性多疑的人。

    但六哥今天一次又一次的失控,实在是太可疑了。

    他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个莲桥。

    他们之间什么关系。

    “嫂子,你和六哥的感情真好,真让人羡慕。”

    莲桥白天说过的话又一次在耳边回荡,以及她不经意从袖子里露出的一角护身符。

    “我给你缝的护身符呢,怎么没见你带在身上。”

    “那个啊,我不小心丢在哪里,找不到了。”

    不知不觉,程与姝以已经跟到了地窖门口。

    隔着扇门,她都能听清楚里面的□□声和娇喘。

    是那个莲桥吗。

    程与姝脑袋一热,便要进去,被两个守在门外的兄弟拦住。

    “嫂、嫂子,这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

    这两个守着门的兄弟也很尴尬,尤其是地窖里传来的动静越来越大,不知道是门的隔音不好,还是因为夜晚本就安静。

    听得他们和程与姝的脸都红透了,不过程与姝应该也有气愤的原因在里面。

    程与姝道:“开门。”

    “嫂子,你别让我们为难啊”

    “嫂子,这里面一定是有误会。这样,你等六哥完事儿出来,你”

    程与姝打断道:“开门!”

    两个看门的兄弟连忙利索的开门,其中一个小声骂道:“你不会说话能不能不说,怎么还火上浇油呢!”

    那个道:“我也是实话实话啊,里面进行到一半,你给打断了,出来可不得发火。”

    进之前,程与姝给自己做了一遍又一遍的心理建设,要冷静,要冷静。

    可当她眼睁睁的看到曲六哥在和几个女人行鱼水之欢,旁边还有许多瑟瑟发抖的姑娘们。

    她的脑子,直接炸开了。

    “嫂子!嫂子!”外面的人听见声音,赶紧进来将程与姝扶起。

    程与姝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腿一软,瘫在了地上。

    她甩开两人的手,扭头就走,全然不顾及曲六哥的呼喊。

    “程与姝!”

    曲六哥眼瞧着追不上,气喘吁吁的大喊一声。

    人是被他喊的停了下来,不仅停了下来,还返回来给了他一巴掌。

    “我现在算是清楚的知道,奶娘为什么老是说你狗改不了吃屎了。”程与姝恨恨的说。

    手因为打曲六哥的时候,使得力气太重,已经整个麻了。

    “我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有什么好解释的。你都骑到人家姑娘身上了,两人都光着身子,你想和我解释什么?难不成你想说你俩在玩儿过家家么,你扮父亲她扮母亲是吧!给我表演生孩子是吧!”

    程与姝的眼泪无声淌过脸颊,她闭上眼睛哭泣着,又再度睁开:“这些女人哪里来的?我刚刚可是亲眼看见你身下的那个女人浑身都是鞭伤,你是不是又去干以前的那些勾当了。”

    曲六哥深呼吸一口气,他说:“你冷静一下,行吗,这些事情我会和你解释清楚的,我可以解释清楚。”

    “我不要冷静!我不要!”程与姝捂住耳朵大叫道。

    “我已经冷静很多次了,我不想再冷静了。”

    “你永远都说是最后一次,可是你从来没有改正过。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我恨你,我当初就不该相信你,我就该带着阿默一起去死!”

    说到阿默,曲六哥猛地上前揪住程与姝的领口,凶狠道:“你再说一遍。”

    程与姝眼中流着泪,倔强的和曲六哥对视:“我不会让我的女儿有这样一个无耻的父亲。”

    她用力推开曲六哥,好似也将这几年来的所有陪伴和相守都一起用力推开。

    寒风刺骨,程与姝只披了件外衣,抱着阿默站在井边。

    阿默睡得迷糊,靠在程与姝的怀里喃喃道:“娘,爹怎么还没回来。”

    程与姝伸手盖住阿默的双目,自言自语:“阿默,以后就咱们两个生活,好不好。”

    阿默最喜欢爹爹了,她想要挪开程与姝的手,可是怎么都挪不开:“为什么呀,爹爹不和我们一起了吗?”

    程与姝哑着嗓子:“不一起了,不一起了。”

    她望着脚下黑漆漆的洞口,抱着阿默纵身一跃。

    “阿默!”

    她听见曲六哥的声音,听见了一个名字。

    但喊得并不是她。

    “我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怎么会带孩子,要不,你帮我带个几天。”

    “阿默她私下和我说过,她很喜欢你,我、我也很喜欢你。”

    “你愿意给她当一辈子的娘吗。”

    他其实根本就没有爱过她吧,直到这一刻,想得都只有阿默。

    她把阿默真心当自己的女儿,可他从没把她真心当做妻子。

    可笑。

    还真是可笑。

    程与姝沉入了井底,井水不断涌入她的嘴巴、鼻子、眼睛和耳朵。

    她感觉有人将孩子从怀中夺走,她知道自己正在逐渐下沉。

    “阿默!阿默!”曲六哥从井里将人抱上来,他激动道:“你看看爹,你看看啊,爹来了,爹在这儿呐。”

    女孩浑身冰冷,双眼紧闭。

    曲六哥将自己的脸贴在女孩的脸上,失魂落魄的叫着:“阿默,阿默”

    直到曲六哥被两个人强行带走,莲桥才从黑暗中走出。

    从头至尾,她一直冷眼看完了全程。

    她费劲儿的将井底的程与姝打捞上来,靠在井口。

    看着这个白天还和自己有说有笑的女人,现在成了具没人管的尸体。

    下午她带阿默去吃糖人,在程与姝的床头发现一个小罐子。

    她问阿默这是什么。

    阿默说是程与姝吃的助眠的药,程与姝的睡眠不好,每晚都必须依靠吃药,才能入睡。

    她用手沾了些粉末放在鼻尖细闻,顿时感到阵阵发昏。这不是什么助眠的药,分明就是迷药。

    于是她暗自将罐子里的迷药换成了厨房的面粉,这才有了程与姝半夜没有睡着,撞见曲六哥去地窖睡女人的这一幕。

    “嫂子,对不起。”莲桥取出被程与姝以为她和曲六哥有奸情的护身符放进了程与姝的手里,帮她好好握紧。

    护身符是在之前曲六哥在地窖里想要强迫她的时候,无意落下的。

    曲六哥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这小小的护身符竟会成为逼死他妻儿的导火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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